一时间，连皇帝都不由愣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闻逍义正辞严：“父皇需要一个人去镇守缈州，儿臣不正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皇帝打量着闻逍，其实闻逍说得并没有错，他本就与崔氏有仇，让他去缈州，他自然会竭尽全力地对付崔氏，但皇帝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

皇帝眉头微蹙：“你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当这个京兆尹吧？”

按本朝不成文的规矩来说，当了京兆尹的皇子基本都会成为储君，皇帝是否真的想立闻逍为太子这事暂且不提，但自从决定让闻逍任京兆尹那一刻起，他确实就没想过要把闻逍分封去京城外。

闻逍垂眸：“儿臣明白，但儿臣以为现在缈州的情况远比其他更紧急，如果不处理好缈州一事，便是任由崔氏壮大，不若狠下心刮骨疗毒，借此机会彻底击垮崔氏。”

毕竟崔铮卢都开始倒卖兵器兵马了，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只是这些事暂时还不能告诉皇帝，否则吐露的真相过多，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皇帝很是头疼，现在闻逍确实是最适合去缈州的人选，但他同样需要闻逍留在京城中当靶子，树立起一个对抗崔氏的形象来凝心聚力。再说分封一事纷繁复杂，不是一拍脑袋便能决定的。

这在延和殿的气氛陷入僵局时，一直在旁边充当花瓶沉默不语的孟临知收到闻逍的眼神信号，突然起身对着他严肃道：“殿下，分封一事切不可儿戏。”

闻逍面色不悦：“本王想为父皇分忧，到了你口中，怎么便成了儿戏？”

闻逍看似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孟临知故意叹了口气，继续帮忙打配合道：“分封一事牵扯众多，一旦去了便是要在缈州扎根，殿下这样不是白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殿下若真想帮陛下排忧解难，不若向陛下讨个监军的职位前往缈州，岂不是两全其美？”

“监军？”不待闻逍回答，皇帝便开始顺着这两个字往下想，“这想法倒是不错。”

孟临知和闻逍对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如果一开始他们便说要去缈州监军，那很可能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和怀疑，但现在有了“分封”珠玉在前，再提起监军便显得合理多了。

皇帝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向孟临知：“这位孟公子倒是思维灵巧，朕听闻昨日疯马闹市时，孟公子将什么东西注入了马匹体内，才让那马安分下来。”

宋朓在一旁补充道：“确实神奇，下官一开始还当是什么毒药，谁知今早那马却又恢复如常，竟看不出一点问题。”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像失传已久的麻沸散，”皇帝笑了一声，“不知孟公子注入疯马体内的，究竟是什么？”

孟临知一顿，差点忘了古代压根没有麻药这种东西！怪不得皇帝要把他叫进宫来，麻醉剂这种好东西，谁看了不想据为己有？

“陛下说笑了，”孟临知自然不能让皇帝知道麻药的事，他借口道，“那不过是用醉仙桃酿制的汁液罢了，与蒙汗药大同小异，怎么比得上麻沸散的神奇之处。”

皇帝笑眯眯道：“原来如此，不知孟公子身边是否还有多余的醉仙桃汁？太医院的太医们自昨日起，便对此物心生向往。”

孟临知谨慎地回话：“既然如此，等草民下次再酿制醉仙桃汁，一定托人送一份给进宫。”

“如此便最好，”皇帝倒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反而道，“你也记得尽心尽力地辅佐好晋王。”

孟临知闷声道：“是。”

“行了，今日便这样吧，”皇帝摆摆手，“‘监军’之事，择日朕会发一道谕旨去晋王府的。”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与皇帝的会面短暂结束，宋朓留在皇帝身边当值，孟临知和闻逍便一同往皇宫外走去。

闻逍一出延和殿脸色便阴沉下来：“皇帝肯定是对你起疑了。”

“不起疑才奇怪吧，”孟临知老气横秋道，“你没听早上缪一娄是怎么说的？现在估计京城百姓都对我起疑了。”

闻逍不满他敷衍的态度：“我跟你说认真的，被皇帝盯上可不是好事。”

孟临知自然也知道，但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正巧这时远远走来一个人影，恰是往延和殿赶去的德顺。

德顺看见他俩便打了个招呼：“晋王殿下、孟大人，昨日仓促，还没来得及感谢两位大人呢。”

“客气了，应该的，”闻逍问候了一声，“德顺公公今日不当值，可是昨日身体受伤了？”

“没有没有，”德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托晋王殿下的福，身体没有大碍。就是这副身子骨老了，今日起来浑身骨头都有些酸。”

孟临知温和地点头提议：“再多休息应该两天便好了。”

“哎，奴才可没时间休息，”德顺嘴上似在抱怨，道表情却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原是想休息两天的，可陛下离不开咱，说是其他人用不惯，这不又召奴才去延和殿了伺候了？”

孟临知笑道：“德顺公公能者多劳，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了。”

德顺是宫中老人，在当今天子还是皇子时，便已经伺候在他左右，主仆关系相当紧密，他也是皇帝少数信任的人之一。齐国宦官没什么实权，但德顺就靠着这份关系，让朝中的肱股之臣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原本只是一个照面，但两人和德顺便擦肩而过时，闻逍却深深地看了德顺的背影一眼。

.

又过了两日，晋王府中正在用早膳时，盛方明和魏尧便带着消息和一个麻袋踩点上门了。

逢月逢月将二人引进闻逍和孟临知住的院子，关上门给几人留下交流的空间。

闻逍放下筷子，矜贵地用帕子擦着嘴道：“盛副将提前上门，可是有结果了？”

盛方明拱手道：“已经查明原委。”

孟临知看着魏尧肩上扛着的巨大麻袋，疑惑地问道：“怎么扛着个麻袋就来了，里面是什么？”

魏尧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这里面装的便是‘结果’。”

孟临知：？

这下子就连闻逍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之间下一秒，魏尧将那麻袋丢在地上，“咚”的一声让人一听便知道麻袋里的东西是沉甸甸的。

但下一刻，麻袋里有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啊！”

魏尧蹬了麻袋里的东西一脚，那东西才安分下来不再出声，盛方明在一旁利索地解开麻袋的绳子，麻袋口往下滑落，露出了里面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靖南侯世子，许朋涵。

此时许朋涵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死死咬着唇连一声呜咽都不敢吐露，生怕他再出一声，又会招来魏尧的一顿毒打。

盛方明道解释道：“其实前日，属下便从那伙黑衣人嘴里得知，派他们来刺杀殿下的，正是靖南侯世子许朋涵。只是这许朋涵知道计划落空，怕事情败露，连夜逃出京城了，属下便花了些时间将他捉拿归案。”

闻逍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等问清楚了，究竟是这许朋涵自作主张找的黑衣人，还是有人授意许朋涵想法子来刺杀本王？”

盛方明答道：“是这许朋涵自己的主意。”

孟临知和闻逍看着惨不忍睹的许朋涵双双陷入沉默，之前他们以为暗杀闻逍的不是崔铮卢便是大皇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许朋涵这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