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那晚，雪下得很大。
“哇！”俞诗年从酒吧出来，看到厚厚的积雪，开心大喊，“真的下雪了，希望今天下一整晚。”
她蹦蹦跳跳跑进雪地里，高兴得像个孩子。
林修追上去，给她把帽子扣到头上：“别感冒了。”
“脚也冷。”俞诗年垫脚跳了跳。
她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小心思都写脸上了。
林修装作看不懂，拉着她往前走：“赶紧回去就不冷了。”
俞诗年挣脱，小声嘀咕：“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用力跳到他的背上，“不踩雪，脚就不冷了。”
果然被他猜对了。林修无奈笑道：“娇气包。”
“我男朋友这么刚强有力量，背我和背包也没什么区别，我娇气点没事。”
她嘿嘿傻笑，冻得冰凉的小脸直往他脖子里贴，倒是一点不跟他客气。
林修放缓脚步，踩着厚厚的积雪，背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林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巷子很漂亮？”
“巷子不都一样。”林修随口附和。
“这条巷子不一样，你看树上的彩灯在雪中多漂亮，你再看灯下重叠的身影多漂亮。”俞诗年努力伸长脖子吻向他的唇角，“还有你看不到的笑容，也很漂亮。”
“别摔下去。”林修牢牢抓着她乱动的腿，严肃道。
“我男朋友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让我摔下去。”俞诗年在他耳边含笑低语，“林修，我喜欢你。”
她的甜言蜜语驱散了冬夜里所有的寒。林修唇角勾着，无奈叹气：“我没说不背你，别哄了，歇会儿吧。”
“没哄你，我这是真情流露好不好…”
俞诗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林修沉默背着她往前走。
等两人身影消失，向媛盯着雪地留下的一排脚印，对邱宁拓感慨：“没想到林修性格那么冷的一个人也能学会宠人。”
邱宁拓笑：“谁和年年在一起能冷得起来。”
“也是，年年那么会爱人，要不是有她支持，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开了酒吧，更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我们做她的朋友都觉得幸福，林修很难不幸福吧。”
“幸福那不都写脸上了。不过今天猛然听到她要离开这里，既替她高兴又舍不得她。”
向媛叹气：“我也舍不得她，林修应该更舍不得吧？”
“我不了解林修怎么想，但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你。”邱宁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单膝跪地，“媛媛，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和你定下来了，但总缺些求婚的勇气，今天我终于意识到有些事不能等，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愿意给我一个陪你共度余生的机会吗？”
大雪将破旧的小巷渲染成洁白的颜色，像蒙了一层白纱，树上的彩灯有节奏地闪烁着，像极了精心布置的求婚场地，氛围浪漫到了极致。
向媛凝视着眼中盛满期待的邱宁拓，缓缓伸手：“我愿意。”
俞诗年知道邱宁拓求婚成功的消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替他们开心。
第二天一早，看到地上厚厚的积雪，她决定也去做点浪漫的事。
俞诗年穿好羽绒服，戴好手套，去超市买了根胡萝卜，又去人工湖边捡了几块黑色的小石子，揣着就去了实验室楼下的小树林。
背阴处的雪要比路上深得多，一进树林，雪地靴里凉凉的，像是进了雪。
俞诗年顾不得回去换鞋，选了个正对林修实验室窗口的位置就开始干活。
厚厚的积雪滚起雪球没那么费劲，只是滚大后有点推不动，尤其是脑袋，沉得搬不到身子上去。
俞诗年走出树林找人帮忙搬上去，把雪一点点往雪人身上贴，耐心给它做造型。
堆好，临近中午。
俞诗年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迫不及待想让林修看到。掏出手机，触屏半天没反应，用力给手指哈气，费了好大劲才成功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俞诗年激动道：“林修，你快来窗边。”等他探出头，挂掉电话大喊，“林修，surprise.”
她穿着明黄色的羽绒服站在楼下，手放置头顶，蹦蹦跳跳地对他比心，明媚耀眼的笑容，让阴冷的背阴面，像被阳光普照一般，连风景都变得灿烂起来，就连她身旁静置的雪人都像是有了温度。
俞诗年兴奋地喊声极具穿透力，实验楼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探头向她望去。
宋舟：“卧槽！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严杰：“这么大的雪人，得堆多久，真够有心的。”
贺睿：“怡怡说她一早出门了，我刚才还纳闷她怎么没来实验室，原来是躲在下边发疯。”
“林修你能遇到俞诗年这样的女朋友，真是死而无憾了，太浪漫了。”宋舟捂着胸口，纳闷感慨，“我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林修你的心跳得快吗？”
林修躲开宋舟摸向他的手，长腿迈得飞快，眨眼消失在楼道里。
“林修去哪了？”俞诗年疑惑喊道。
宋舟善解人意地解释：“年年学妹不要着急，我猜林修肯定是下去找你了。”
闻言，俞诗年笑问：“我堆的雪人好看吗？”
贺睿：“不好看。”
宋舟：“好看。”
严杰：“好看。”
看热闹的人起哄：“好看。”
俞诗年乐呵呵地往树林外走。她要问问林修好不好看，林修说好看才是真好看。
不等她走出去树林，林修迎面走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用大衣给罩住了头。
林修把她困在怀里，抱着就往外走。
俞诗年眼前一黑，手也被他束缚得动不了，试探地问：“林修，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修，你不喜欢我给你堆的雪人吗？”
“林修，你怎么不说话？”
“林修……”
他不说话，她就叫个不停。
林修气闷道：“闭嘴，再叫把你扔地上。”
“林修你怎么生气了？”俞诗年疑惑不解。
林修不理她，给她抱到商业街的手工坊，扔进卡座里。
他把她湿掉的鞋袜统统剥掉，用大衣给她捂住脚，警告道：“坐着老实点。”
他这是怕她冷吧？
俞诗年脸上重新扬起甜甜的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听到他找老板点姜茶时，心里更是被温暖浸润，顿时觉得他刚才控制她的行为很酷，如此霸道的关心，她很喜欢。
“抱着，喝。”林修把姜茶塞进她怀里。
“你先说我给你堆的雪人好不好看。”俞诗年觍着脸问。
“好看，但下不为例。”林修面部轮廓绷紧，“你如果感冒了，我会觉得愧疚。”
俞诗年笑着哄道：“我身体好着呢！从来不感冒。”说完捏着鼻子灌了口姜茶。
她一张小脸都要皱成苦瓜了，看着很滑稽。
林修忍着想笑的冲动，冷冷道：“去年也不知道是谁等我冻得发烧了。”催促着，“快喝，全部喝掉。”
俞诗年皱着眉头喝完，反驳道：“去年不是被天气冻发烧的，是我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吓得从头凉到脚，心冷了，身体真的怎么都暖和不过来。”钻进他怀里，继续哄道，“现在心里暖暖的，肯定不会生病的。”
她的甜言蜜语，他招架不住。
林修心有千言，一句也表达不出来，把她抱进怀里，骂了句：“傻。”
俞诗年蹭着他的胸口撒娇：“我男朋友这么聪明，我傻点没事，互补嘛。”
林修认命地出门给她重新买鞋袜。
——
考完试，张静秀要求俞诗年第二天十点之前必须出现在她的公司。
路上有积雪，她只能选择坐火车回去，林修一早送她去车站。
在进站口，俞诗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舍不得和你分开。”
林修尽管不舍，却不能留她，轻言道：“追求自己热爱的事情，值得开心。”
“可我最爱的是你。”俞诗年蹭着他的脖子，楚楚可怜地要求，“你等我消息，不管分开几天，你都要记得每天想我。”
“嗯。”林修轻应了声，“进去吧，别误了车。”
俞诗年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站。
林修等她身影消失，在车站一侧的小公园，头倚在凉亭的柱子上，空茫地坐了许久。
送走最想见的人，要去见最不想见的人，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想要拖延。
收到她平安到达的消息，林修才打车回了老宅。
俞诗年赶到张静秀公司，还是晚了十几分钟。
前台看到她，急忙领着她上楼：“张总在会议室等你，娱乐公司的人早过来了。”
俞诗年急忙跟上。
推开会议室的门，对上张静秀恼怒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俞诗年赶紧鞠躬道歉：“对不起，路滑不好打车，我来晚了。”
娱乐公司的人还算客气，打圆场：“没事，我们也刚到，俞小姐请坐。”
“坐吧。”张静秀附和。
她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俞诗年赔着笑坐到她身边。
张静秀把合同推到她面前：“背调、合同我都给你确认过了，没什么问题，直接签就行。”
她什么都不知道，张静秀就让她直接签？也太独.裁了吧。
俞诗年不满嘟囔：“既然你什么都确认好了，你帮我签了不就行，叫我过来干什么？”
“你成年了，我没有权利代替你签。”
“那我既然都成年了，我有权利知道合同的内容再决定签不签吧？”
“我能害你？”张静秀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耐烦，如果没有外人，估计她能说出更难听的话。
俞诗年不想让步，这对她而言是件大事，她想弄清楚。
娱乐公司的人打圆场：“俞小姐，我是这次签约的代表，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给你详细介绍。”
“请问您贵姓，要怎么称呼？”
“免贵姓陈。”
“陈总。”俞诗年客气道，“我就想知道签约以后咱们双方都要做什么？”
“我们公司非常看好你未来的发展，跟你母亲谈的是全约合同，不管是资源还是人员配置，都是给你安排最好的，这你可以放心，对你的要求，写在了这里。”陈总把合同翻到权利义务部分给她看。
“服从公司安排的各种活动和训练。”
“穿着打扮、行为习惯等都要符合公司打造的人设要求。”
“合约为期十年，其间不准谈恋爱。”
俞诗年念这里，抬头求解的问：“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们对你做过详细背调，了解你的过往经历，不过没关系，之前的事，公司会帮你遮掩过去。”陈总勾唇笑了一下，“签完约也会给你点时间妥善处理私生活。”
俞诗年不答反问：“怎么妥善处理私生活？”
陈总笑着望向张静秀：“张总没有告诉俞小姐爱豆不能谈恋爱的事情吗？”
张静秀轻描淡写地说：“她会分手的，孩子现在年纪还小，感情本就不稳固，跟前途比起来不算什么。”
分手二字，成功触碰到她的逆鳞，俞诗年反问道：“如果我不分呢？”
张静秀用眼神剜她，冷言道：“由不得你。”
由不得她？分手是她和林修之间的事情，即使张静秀是她妈妈，也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俞诗年哼笑一声，把面前的合同合上，起身对娱乐公司来签约的人歉意道：“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不会分手的。”
“这……”陈总为难地望向张静秀。
张静秀赔笑：“陈总，还请你们稍等，孩子小不懂事，我再和她沟通一下。”
俞诗年迎着张静秀吃人的目光，倔强道：“不用沟通，我是不会分手的。”
“你跟我来。”张静秀把她拉进隔壁房间关起门。
俞诗年被张静秀甩到桌子上，磕到了后腰，疼得龇牙咧嘴蹲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静秀不理会她的难受，暴躁怒斥：“俞诗年你有病吧，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唱歌吗？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说不签就不签，你知不知道我跟这些人磨了多久才磨下来这样好的条件？”
“我是喜欢唱歌，可我更喜欢林修，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追到他的吗？不可能像扔垃圾一样说不要就不要，我是个人，我有感情，分手我会很难过，我不可能和他分手。”
俞诗年说着眼泪止不住从眼里滑落下来，她不要和林修分手，一想心里就痛得窒息，更别说做了。
张静秀看她哭得伤心，压了压怒气：“分手你会很难过，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不难过？”
俞诗年咬牙撑着站起来：“不难过，跟他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张静秀又推了她一把，气得在屋里乱转。
俞诗年撞得再也站不住，蹲在地上小声抽泣。
“男人是靠不住的，你不要觉得为他付出很伟大，他们不会感动的，我当初为俞博文付出了多少，他还不是出去勾搭上了那个贱人，你从小到大受了多少白眼，怎么不吸取教训，还信男人。”
张静秀眼眸猩红，声音也变得嘶哑，提及往事，她再也没了平时的优雅体面。
她知道俞博文伤张静秀至深，可在她心里，林修和俞博文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俞诗年牵起张静秀的手，小声辩解：“林修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他不会和俞博文一样找小三的。”
小三，再一次刺痛了张静秀。
张静秀一把甩开她的手：“行，我看你是铁了心要相信男人那些花言巧语。”
张静秀把合同砸到她的头上，“你现在拿着这个合同去问问你的男朋友，看他会不会哄着你留下。”
她知道张静秀恨铁不成钢，嫌弃她没出息，可她觉得自己没错。
“对不起，你别生气。”俞诗年捡起合同向张静秀道歉，辩解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才二十岁，我觉得自己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会因为错失了一次机会就一辈子没出息，但如果让我为了这次机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人，我可能这辈子都会过得不开心，我不想活在悔恨当中，我想跟随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
张静秀胸腔起伏，指着门口怒喝：“滚，别让我看到你。”
俞诗年哭着离开。她也想当个好孩子，想听话，想让妈妈开心。
可张静秀见到她就不开心，从小就对她冷言冷语，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张静秀永远都不理解她，不管她说什么，张静秀也都听不进去，她看重的只有利益，就连母爱也能折算成了人民币。
她长这么大，见张静秀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这次不是有公司想要签她，她估计要等过年才能见到张静秀。
俞诗年越想越委屈，一个人漫无目的溜达在大街上，越哭越伤心。
她想回家，又不敢回家，姥姥姥爷看到她不开心肯定会追问原因，说实话他们肯定又会臭骂张静秀，张静秀肯定会以为她故意告状，到时候一定会更讨厌她。
俞诗年最终决定回学校，张静秀让她问问林修，那她就去问，她相信林修肯定也舍不得和她分开。
——
林家老宅，林修面目表情地站在书房，看着老太太和闻颜切磋画技。
手机响起时，林修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默默退出到门外，按下接听。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俞诗年哽咽着问：“林修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实验室？”
“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林修担心地问。
俞诗年委屈：“我想见你。”
委屈成这样，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
林修一口答应：“好，你在实验室等我，别乱跑，我马上过去。”
林修回屋解释：“奶奶，我有急事需要回学校一趟，改天再来看您。”
“有什么急事能比你现在做的事重要？”翰珍毛笔被重重甩在桌案上，墨水飞溅，将要绘成的画作晕染了一大片。
闻颜捡起毛笔，巧笑着打破屋内陷入冷凝的气氛：“奶奶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教授有多难说话。”移开镇尺，重新换了张纸，“林修也是逼不得已，对吧？”
闻颜优雅的服侍着老太太，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他，似乎就等待着他感恩戴德地应下她的解围。
林修不领情，狭长的凤眼眯了眯，冷冷勾唇：“总归是比现在做的事重要。”
林奶奶对他孤傲的态度更加不满：“林修，你这无礼的态度，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林修攥紧拳头，无声冷笑。
他都懒得反驳，从小到大，只要奶奶有看不惯他地方，就会全部怪罪到许梦柔的身上，就好像是许梦柔毁了他原本高贵的基因。
书房里的气氛再次陷入冷凝。
“奶奶想必你和林修还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失陪了。”闻颜体面退出书房。
“我也失陪了。”林修转身。
“站住。”林奶奶呵斥，“是你母亲怂恿你谈恋爱的吧！那个女人除了会害人还会做什么。”
“我的事，跟许教授无关。”
“不提那个女人，你也该牢记闻颜才是你的未婚妻，是你以后要娶的人。”林奶奶指着门外，轻蔑笑道，“林家出了你爸一个痴情种已经够不幸的了，我绝对不允许再出第二个，你对那个小姑娘这么投入，是打算以后把她当小的养在外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