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虞周说，兰城如和黎礼思是在一年前离婚的。

而且离婚是黎礼思提出的。

“具体的我不是非常清楚。”兰虞周说，“兰城如出轨被黎礼思发现了，两人拉扯了半年，然后离婚了。”

“之所以你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是因为这个消息他们根本没放出来，至于为什么不放出来……”

宋子若问：“因为兰氏？”

兰虞周点头，很多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他看着宋子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宋子若其实很想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而不是一年前，而不是很久前。

但她问不出口，于是摇头。

兰虞周说：“其实你还想问，为什么之前我不出现对吗？”

宋子若表情变形，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把她的心思摸得门儿清。

“你怎么知道……”兰虞周认真说，“我没有出现过呢？”

说真的，宋子若真想不起，这些年她什么时候见过兰虞周了。

她试探问：“你哪里出现了？”

就看见后视镜里折射出对方一个无可奈何的“你猜”的表情。

她还想再追问，没料到一边的兰黎月醒了。

“宝宝饿了。”兰黎月要哭不哭，都自称起宝宝了。

宋子若摸了摸他的头，没法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于是问他：“那宝宝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兰黎月想吃的竟然是麦当劳。

宋子若再次被血脉的神奇牵制震惊到。

倒不是说她也多喜欢吃麦当劳，而是每次她实在想不到吃什么的时候，麦门就是唯一选择。

宋子若让兰虞周开去最近的店，点了一堆汉堡薯条，才安抚好了小孩。

带着吃饱了的兰黎月出来，这小孩又看上了旁边的抓娃娃机。

“我也想要娃娃。”他冲宋子若说，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有的宝宝也要有。”

有有有，宋子若真的愁，天知道兰虞周那个库洛米当初是她花了快一百块钱币才抓出来的。

现在兰黎月更过分，看上娃娃机里那种特别难抓的大娃娃。

“兰黎月，这就十个币哈。”宋子若展开掌心给他看，“十个币我都抓不到，咱就算了行不？”

“为什么？”兰黎月天真看宋子若。

宋子若一本正经：“幼儿园老师有没有教过我们要勤俭节约。”

兰黎月点头。

宋子若继续哄骗：“十个币就是十块钱，这个娃娃成本不超过三块钱，十块钱以上都得不到，是不是浪费？”

兰黎月似是而非又点头。

“行了。”兰虞周笑，“小孩子你都骗，我来帮你，”

宋子若如临大赦。

兰虞周抓娃娃还是有一手的。

大娃娃机一次投两个币。

兰虞周花了八个币，已经抓到了四个。

但兰黎月显然不开心，圆滚滚的大眼睛要哭不哭：“哥哥坏，我要姐姐抓的！”

这小孩摁着兰虞周的手，不让他投最后两个币。

宋子若叹气，怎么就这么倔呢。

“那哥哥帮着姐姐，给宝宝抓一个娃娃，可不可以？”

兰黎月破涕而笑：“那不算作弊。”

好家伙，三岁小孩的词汇量这么大了吗？作弊这种词都知道了。

兰虞周笑：“不算作弊，来吧，我帮你。”

他让宋子若站在机器前，手在手柄上放好，然后他站在她身后，虚虚环住她，手把手指导她的操作。

太犯规了。宋子若想，这人是故意的吧。

“这个是大头娃娃，可以夹脖子和身体。”

“好，现在让爪子自然落下，对，摁键！”

“然后甩爪。”

“好了。”

宋子若目瞪口呆：“既然这么简单，当初你眼睁睁看我花掉一百块钱？”

兰虞周把娃娃递给兰黎月。

“我的礼物。”他揉揉小孩的头，“能十块钱打发？”

虽然很欠揍，但不得不说，确实挺好笑的。

三人上车之后，宋子若看兰黎月打了个哈欠，说：“你赶紧把我送回去吧，然后带小肉团回去睡觉。”

“姐姐！”兰黎月抗议，“说好叫我宝宝的！姐姐你今天不跟宝宝回家吗！你要哄宝宝睡觉～”

宋子若皱眉，怎么今天的工作还没结束。

她求救式看看兰虞周，兰黎月得不到她的肯定回应，已经哭闹起来了。

“好好好……”宋子若愁眉苦脸，“今晚哄了宝宝睡觉，姐姐再走。”

兰虞周住的地方，竟然是LS科技大厦的顶层。

地方很大，房间很少，一个是厕所浴室，一个是电竞书房，他的卧室、吧台以及厨房，反而都是开放式的。

进门后，看宋子若打量，兰虞周问：“怎么了？”

怎么了？这和他先导直播里不一样啊。

“不一样对吗？”兰虞周抱着睡眼迷蒙的兰黎月进了书房，“那边是临时布置的。”

宋子若想起林悦说的秦优优拍摄的地方是节目组租的，兰虞周也是找个地方临时布置的，不会六个嘉宾里，只有她傻得答应用自己的家录制了吧。

兰虞周给她倒了杯水：“你先坐会，我抱兰黎月去洗澡。”

宋子若也累了，她打个哈欠：“去吧。”

靠在这个巨大沙发上睡过去之前，宋子若想起的是她某次浏览装修杂志时看过的价目。

真奢侈，我竟然打了个六位数的盹儿。

或许是和兰黎月呆了完整一天，宋子若竟然在梦里见到了黎礼思。

似乎是梦回她和黎礼思断绝关系的那一天。

黎礼思看着她提着箱子，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声嘶力竭：“宋子若，你就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一个德行，你以为，你离开我，能伤害到我吗？你伤害到的只有你自己。”

彼时宋子若转过头：“你以为你和宋沛有什么区别吗，黎礼思？”

“宋沛骗你，抛弃你，你和宋沛结婚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因为被自己初恋抛弃，找个自己老实的人，接受你的人生。”

“你也好，宋沛也好，既不喜欢对方，也不喜欢我，你们生一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你们想生，是因为你们觉得顺其自然。”

“你养猫还是因为你想养，可我呢，你想都没想过，就生下了我。然后等宋沛和别人跑了，你就理所应当恨上我。”

“他对不起你，你觉得你是受害者，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恨我。”

“可是你知道吗？狗屁受害者，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同样的加害者，因为卑鄙没有比较级。”

说完之后，宋子若带着自己寥寥的行李，就离开了兰家。

那一天，她十八岁。

而那一天的兰虞周，因为有训练，一直待在基地里。

那是十月底，平城已经有些冷了，好在早已开学报到，她拖着箱子，辗转地铁回到了宿舍。

她在宿舍的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兰虞周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

“周周。”那时她哭着对兰虞周说，“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你还有我。”那头兰虞周很温柔。

梦里宋子若已经记不清彼时两人说了些什么，就记得电话的最后，兰虞周要给她银行卡，而她不要。

随之而来的是特别清晰的懊悔感。

在这样的懊悔感里，宋子醒了。

她发现兰虞周正抱着她朝床边走去：“兰黎月要挨着你睡。”

宋子若还没完全清醒，揉了揉眼睛。

“刚刚嘟囔什么？”兰虞周把她放下。

宋子若光记得梦里的懊悔了：“我后悔了。”

说完她就看见兰虞周眼里突然光芒大作，赶紧补充：“别误会，我就是后悔当年你要给我银行卡我没要……”

“现在也可以给你。”兰虞周倒是大方。

宋子若摆手：“可别了，我就做梦梦见我和那谁登报那会儿。”

当着兰黎月的面，宋子若觉得还是不要说黎礼思比较好。

兰虞周顺势坐在床边，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了？”

宋子若气：“你还问怎么了，你不知道，那个玩意儿有多贵！”

当年宋子若为了气死黎礼思，特地选的是省级以上的主流报刊，按字收费。

花出去的钱让本就离家断供的她雪上加霜。

“傻姑娘。”兰虞周叹气，“你怎么都不跟我说，我给你报销。”

宋子若摇头。

现在的她，会告诉兰虞周，这是我和黎礼思的关系，所以这样的声明所花的钱，我必须负担。

而当年的她呢。

当年的她，身上满是缺点。

自负同样自卑。渴望平等的爱，却又害怕平等的爱。

因为她在所谓的爱里看到了太多的失败。

她想给爱的人，自己最正面，最光芒的一面，也不免把爱人，无限描绘上神话的色彩。

而事实证明，兰虞周不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宋子若也非完美无瑕的女主角。

她的自负他同样有，她的保留他同样会。

离真正学会爱和尊重爱，他们似乎都还有十万八千里要走。

宋子若把食指竖在唇间，低声道：“嘘，他睡着了。”

兰虞周这才瞥见，兰黎月一张肉脸已经睡得皱巴巴了。

他也压低声音：“那我送你回去。”

宋子若摇摇头，这会儿才八点半，她指了指兰黎月：“太小了不能一个人搁家里睡，傅安妮会过来接我，说有事找我说。”

兰虞周点头：“那我送你下楼？”

宋子若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门口：“就送到这里吧。”

兰虞周愣了，又点点头。

直到宋子若离开，轻轻扣上门之后，兰虞周才掏出手机，回复冯邱铭。

“她走了。”

“东西你准备好，我要打兰城如一个措手不及。”

昏暗的室内，手机屏幕的光特别明亮。

那光打在兰虞周的瞳孔里，折射出了三分野心，以及七分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