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哲抬手抹了把脸，睡意退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做噩梦了？”
做了什么噩梦，这么激动，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醒。
余桐月脸色微白，回想着梦境，只觉得越来越荒诞。自己到底怎么了？做梦的频率也太高了。
回想梦境最后的情景，自己推开了他，结果真的推了他一把，把人吵醒了。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忘记梦到了什么。”
她心里忐忑，自己都快成了谎话精。闹钟还在响，急急忙忙地伸手抓起手机关了闹钟。一秒也没耽搁地坐起来，“年底忙，我早点去工作室。”
说话间已经下床，匆匆去洗手间洗漱。
顾哲看着她急匆匆的模样，嗅到一丝心虚的味道。跟梦有关？到底梦到了什么？
看看时间，六点半。
他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余桐月洗漱出来就见他已经穿戴整齐，愣了一下，“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年底公司忙，我也早点去上班，顺道送送你。”
顾老太太有些心疼顾哲伤还没好全就赶着上班，也心疼余桐月一个姑娘拼事业。心里明白，创业守业都不容易。
顾氏当初也是艰难地一点一点做起来，有今天的规模可以说是三代人的努力。家里不缺余桐月那点收入，不过她不是古板的死脑子。
有钱怎么了？就能用钱困住人？
谁说女人结婚了就只能在家生儿育女围着家庭转？
桐月有事业该支持，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不用她操心，家里这么多人看得过来。
再说，离过年没几天了，忙过这一阵就能好好歇歇。
这点事要是都扛不住也太不顶用了。
在窗户边目送车子出了院子，顾老太太回沙发坐下。
王妈笑着道：“老太太，少爷虽然忘了些事，但看着跟少奶奶的感情更好了。”
顾老太太脸上也浮现笑意，可不是吗？之前总有些隔阂在，现在阿哲似乎开窍了，知道送花约会接送人上下班了。
挺好的。
***
早晨的古街还没有游客，空荡荡的显得冷清。
顾哲想送人到工作室，余桐月摇头。
“不用。”
“那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晚上要加班，赶着出货，这几天都要加班。”
要不是他突然受伤，她早在工作室跟大家一起昏天黑地的加班了。
顾哲能理解，“加班到几点？我来接你。”
晚上迟了更要来接。
眼看拒绝不了，她想了想道：“九点半。”
“嗯，等我来接你。”
她忍不住多看他一眼，顾先生体贴起来真叫人没办法拒绝。
开门下车，冷空气一下将人包围，冬天的早晨真冷。回头关门，顾哲正盯着自己看，心里暖暖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柔声叮嘱老陈开车小心，然后关上车门，目送车子远了才大步朝衣锦巷走去。
林怡已经来了，正开窗透气拧了抹布擦桌椅。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最近有些顾不上工作室，连忙过去帮忙。
林怡拦着：“放着我来，你感冒才好，别又着凉。”
她不由心虚，“我都歇了好几天，没事了。”
两人说着年底的工作安排，几个师傅陆续来上班。过了十点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取旗袍，工作室里热闹又忙碌。
这两天赶出来的作为赠品的口金包大受好评，碎布头多也不费事，余桐月干脆一次性裁剪了许多裁片，打算多做点。
年节时候当赠品，平时也可以搭配旗袍出售。
刚找出碎布料铺开，听见林怡在外面喊她。
出去一瞧，林怡正冲她挤眉弄眼。“余小姐，有你的花。”
余桐月一愣，望向她身后，外卖小哥捧着一束粉色郁金香站在那。
相较于粉色玫瑰，郁金香美得含蓄，嫩绿的叶子衬着嫩粉的花苞，美得淡雅悦目。
她签收了花，依旧没有找到只言片语。
林怡心里像猫抓一样好奇，“昨天是玫瑰，今天是郁金香，还这么少女粉。有追求者都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余桐月捧着花回办公室，找出花瓶插上。
不是她不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打算结婚。”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你才几岁，人生还长着。虽然这世上渣男很多，但不可否认还是有那么几个好男人。遇到对的人，结婚生子没什么不好。你怎么知道自己遇不到？退回来说，为了某些人放弃幸福，你觉得他们的愧疚？”
这某些人指的是谁，余桐月心里很清楚。
她不结婚，说不定他们更生气，毕竟她结婚他们还能捞一笔彩礼补贴儿子。
然而自己跟顾先生怎么可能？
她不说话，摇摇头。
林怡有些恨铁不成钢，嘴上说着不当扶弟魔，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实际上还是处处被牵制。
也难怪，毕竟是亲爹妈，不可能说断就断。
反正余家父母极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索性抛开了不提，转而问：“送花的是哪位？改天介绍认识认识，我替你把把关。”
余桐月还是摇头，“过一阵子吧。”
林怡嘟嘟嘴，真是憋死她了！不过能理解，关系不确定确实不好介绍。
重新回工作间，林怡忽然问：“昨天顾先生来干什么？”
余桐月手上动作一顿，暗暗吸口气，不得不再次对她撒谎。
“过来量尺寸，他的衣服拖了有些时间了。”
“我差点都忘了。”
余桐月心虚，昨天借口顾老太太想订旗袍，让她去一趟，看来还要再抽空给顾老太太做一身旗袍。
晚上九点，她催大家先下班，她留下来收拾。
林怡要留下来帮忙，被她婉拒。这几天她们都加班加点，她躲懒了好几天，坚持让她们先下班。
推脱不过，林怡这才先走。
她收拾好工作间，看看时间，九点二十。
顾哲来了。
她暗暗庆幸让其他人先走，不然撞见了不好解释。
见他拎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礼盒，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给你家的节礼，我带过来了。”他把礼盒放在茶几上，“你自己看着安排。”
从家里出来前，奶奶找他说了几句话。他才知道，她在家里不受重视。奶奶让他给她撑场面，不论在娘家什么情况，他们顾家绝对看重这个孙媳妇。
顾哲猜测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总是回避自己。
果然，一提到这个话题，她神情马上不自在起来。
看得出她想说点什么掩饰，最后只点点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嗯，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刺得她神经猛地紧绷，不好的预感霎时弥漫到全身。来电显示余母，心一沉。
朝顾哲抱歉地笑笑，“我接个电话。”
说着出了办公室。顾哲透过窗户看着她在院子里讲电话。
她背对着这边，看得出脊背紧绷着。声音放得低，在安静得晚上依旧听得清。
余桐月知道自己时鸵鸟心态，依旧忍不住想极力避开顾哲的视线。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怨恼过，这样的家庭除了给她带来难堪还有什么？
声音压得再低也依旧有声音，“妈，过年忙，工作室这边要加班，等忙完这一阵我再回去。我准备了年货，给你们寄回去。”
“怎么就忙成这样？过年都不能回来？你弟弟的店生意不错，开店一个月就拿了三万块钱回来。难得家里有起色了，你也把工作放一放。”
余桐月听着稍稍松口气，能拿钱回去总归是好得，以后也不会一直扒着自己吸血。但是过年她肯定走不开。
“客人都赶着新年穿新衣，而且还等着还钱。”
余母那头一下子不说话了，虽说儿子重要，但对女儿也有那么点愧疚。一百万，实在太多了。
儿子拿回来三万块钱，她不是没想过拿出来还债，可想想家里一穷二白，儿子还要结婚。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心又偏了。
女儿那边横竖都已经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妈知道你不宽裕，可你弟弟都拿钱回来了，你看是不是也拿点？拿个三五千意思一下，免得传出闲话。你说是不是？”
余桐月忽然感觉夜里的空气冷得刺骨，真的是一滴血都不给她留。
敷衍着挂了电话，马上给余母转去三千的过节费。
重重叹了口气，满心冰凉。
顾哲从里面出来，伸手握住她的手。
冻透了。
他的手很大，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没有多问。
余桐月莫名觉得委屈，鼻子酸酸的。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大掌，婚戒折着冷光，却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
知道他一定有疑惑，自己却不能说。
汲取着他的温暖，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就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敷衍，隐瞒，拖延，藏着无数的秘密！
顾哲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缓声道：“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