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亲眼撞见这一幕既生气又震惊。
当初就是因为林郁在傅公馆的越矩行为，孩子的订婚就办得很仓促。后来的日子里，林母经常都会和林郁强调要懂礼数，先前那样的事情不能再犯。
而姜敏看似开明地让孩子们多交流多参加活动。实际每次侄女外出都有人跟在后面，看管得极严。
毕竟当初两人在花园的那一吻，给长辈们造成的记忆冲击太大了。
“母亲，我真的。”林郁又慌又急地下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辩解道，“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母听这话气得青筋直冒，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夫人，稳了稳心神走到床边。
姜玥还在昏睡中，只是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遍布各种红痕——明显就是自家孩子欺负了别人，不然这一身痕迹哪儿来的？
“你赶紧给我出来！”林母压低声音喝道，快速出了房间门。
林郁穿衣服下楼，父亲和母亲正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见他过来，林父拿起一旁的水杯就向儿子砸去：“你看你做的好事，就只知道欺负女孩子。”
“爸，我昨天真的喝多了。”林郁哭丧个脸，“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记不得了。”
“你真的是……混账东西！”林父听这话更生气了，“敢做不敢认你还是男人吗？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
林郁只觉得百口莫辩。
“多喝两杯，便是这副模样。妄自你还在学校教书育人。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
“行了行了，事情都发生了，你骂他也于事无补。”林母瞪了儿子一眼，劝道，“现在是先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欺负了别人，那我们林家必须要负责。”林父说，“等一会儿姜玥醒了，我们一起去傅家赔罪，再把婚礼的时间和细节谈一谈。”
“爸，这样决定是不是太快了？”林郁想拦住父亲，“现在国难当前，我们……”
“听听，他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混蛋话？”林父看着妻子，手却是指向的儿子，“这跟结婚冲突吗？现在是需要你冲锋陷阵，还是需要你指挥全局？”林父彻底被激怒了，起身拿起塞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直接冲着林郁抽了上去，“你昨晚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你以为姜玥是什么人，她家可以任由你随便欺负……”
林郁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父亲使劲抽打自己。等林父觉得累了，把鸡毛掸子扔到一旁喘气，他才又说道：“我只是不想这么早……”
“你给我住嘴！”林母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你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夏家那个姑娘吗？”
林郁有些诧异，张了嘴却又没说话。
“当初你们两人写信，傅太太就敲打过你。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有再提点过你，大概是姜玥这孩子私下说了你不少好话。”林母摇摇头，第一次对儿子如此失望，“就像昨天，那是为你办的宴席，吃饭时你那是什么样子？你真以为别人猜不到？！”
林父拔高了音量：“怎么猜不到？最后陶之时不是陪他还喝了很多酒吗？人家是给我们面子呢！我本来想你这里升了副教授就把婚期定下来了。你可倒好，吃饭时做出那副模样，晚上却做出这种混账事！”
宿醉后的林郁本就头疼，听到父亲的话才想起昨晚陶之时劝自己的话，顿时脸色更加惨白了。
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吗？
姜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下了楼便冲到了林郁身前把他挡住，一副要把林郁护在身后的架势。
“林伯伯，您别责怪林郁，不关他的事。”姜玥说，“我们昨天都喝了酒。我愿意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林郁：“……”
林家父母：“？？？”
听到姜玥这番话，客厅里的另外三人都石化了。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女孩子自愿的，男人没有反应也没法完成啊。
而且刚刚在楼上看到的那一身痕迹，不是自己儿子使了大劲，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玥玥，你到这儿来。”林母想让姜玥坐到沙发那边去。
姜玥却没有动，而是继续对着林氏夫妇说道：“现在北方战事吃紧，如果不是有我们牵绊着阿郁，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份有意义的工作需要他去完成，可能他早就去北方前线了。
他现在能留在广州，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林父瞪了儿子一眼。
“他现在没有心思结婚那就不结，我心悦于他便愿意等。”姜玥回头看了林郁一眼，“只要他心里有我。”
林郁低着头没说话。
林父听着姜玥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儿子求情，顿时感到措颜无地。
“好孩子，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林父说，“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了林伯伯，我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家。”姜玥顿了顿，“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个请求。”
身后的林郁屏住了呼吸。
“今天的事能对姑姑保密吗？”姜玥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负责，我不想他们知道了担心。”
即便这个时期，很多西方的自由思想传入国内被许多人接受。
但女孩子失去清白这样的事情依旧是件大事。
姜玥刚刚说的这番话如果传出去了，肯定会被人说得不成样。
林郁低头，轻声叹息道：“玥玥……”
姜玥没有回应林郁的话，继续问林父要保证：“林伯伯可以吗？”
林父见儿子站在姜玥身后一声不吭，真叹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女孩子都这么开口了，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林阿姨能给我一件浅色的旗袍吗？”姜玥又道，“我想换一件衣服会好一些。”
林夫人找了一件款式年轻一些的旗袍给姜玥换上，随后见无法劝服人留下了便安排了司机送人回去。
之前姜玥下楼时，在自己的旗袍外面套了一件林郁的衬衣。
林夫人还以为是为了遮住身体上的痕迹，可当她把扔在垃圾桶的旗袍捡起来一看，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抓着旗袍冲进客厅，直接摔在林郁脸上。
“你看看！衣服上面拽掉了两颗纽扣，人家这是自愿的吗？”
“妈……”
“你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林母掩面痛哭，“早知道送你出去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我宁愿把你拴在家里，一步都不要出门。至少不会做这种害人之事。”
林父气得再说不出话了，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听着母亲的哭声。
恍惚间，林郁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都变了。
******
一周之后，广州城发行量排前的几家报纸，在版面最显眼的位置刊登了林郁和姜玥即将大婚的信息。
林郁是广州城有名的林家大公子，也是国立中山大学的教授；姜玥是傅师长的侄女，是岭南大学的女学生。两人在订婚两年后才决定结婚，被媒体宣传为自由恋爱的典范。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轰动，不管熟悉不熟悉的人都在讨论。
“之前我们还猜林老师一直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也很少见到他未婚妻来学校。原来是等着升副教授后才结婚呀。”
“那可不是，这一结婚就是教授夫人，真让人羡慕。”
……
“这林家和傅家正式结了亲，以后在广州城怕是没人敢轻易得罪了。”
“以后？你孤陋寡闻咯。我听朋友说，林家大公子之前在政府任职，是教育局长点名把人要走的，你猜是谁在背后说了话？”
“原来如此。”
……
“我听说林大公子为人可十分的不简单，每天都有许多女学生专门去听他的课，还有很多人给他写信。”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必须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呀。还好是傅师长的侄女跟他结婚，要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怕是管不住哟。”
……
******
很快时间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姜凌宁推开了姜玥的房门。
“大姐，怎么还不休息？”她笑着朝对方走去，“明日就是婚礼了，我说了帮你搞定的，没骗你吧？”
林家来商量婚事把时间提得很紧，虽然姜敏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订婚都有那么久了，再不结婚难免有人胡猜乱说。
“二妹，我有些紧张。”姜玥现在脸上看不出白天那幸福的样子，“我本来是想我娘能来看我结婚的。”
“大姐，你说是让林郁把你从姑姑、姑父手上接走好，还是让林郁把你从二姨娘手上接走好？哪方对你更有益不需要我说吧。”姜凌宁勾了勾嘴角，“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还是你觉得姑姑一家对你不够好？”
“……”姜玥顿了顿，“我可没这个意思。”
“既然姐姐心里紧张，那就让妹妹给你好好梳理一下其中的关系。”姜凌宁在床边坐下，“咱们父亲曾经中过秀才，但如果没有姑姑来为我们撑着。姜家最多也就算是‘书香门第’，这种背景下你猜林郁会和你结婚吗？”
一个是广州有地位的富商家庭，另一个是苏州的落魄秀才家庭，这一对比便是高下立分。
没等姜玥说话，姜凌宁继续道：“林伯伯就一位妻子，姑父和姑姑也是一夫一妻，虽然二姨娘管着家里的财务，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偏房，也就比妾室好那么一点点。
如果你让二姨娘来，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你只是姜家的庶女。到时候二姨娘来了你觉得她能坐在主位吗？”
姜玥没有说话，却在心里反驳“为什么不能？”
“只有二姨娘不来，才没有人去打听你只是庶女出身，林家也才不会计较自己家的大公子和一个偏房的女儿结婚。”姜凌宁继续笑道，“你看着广州城这么繁华，各种洋货都能买到，但是真要涉及家庭和婚姻，还是要看出身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听，这就是事实。”
姜玥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偏房”、“庶女”，气得牙都咬紧了。
可她现在不敢在姜凌宁面前发脾气，毕竟在婚礼这件事上对方帮了自己。
“所以明天，不管谁来参加婚礼，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一定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也只能有一种反应——笑着欢迎对方。”
“明天可是婚礼现场，难道还会有什么人不识趣来惹麻烦吗？”姜玥不解，疑惑地看向二妹。
“大姐，你可太不了解姐夫在一众年轻未婚女性中的影响力了。有多少人明天会羡慕你，就会有多少人明天会嫉妒你。”姜凌宁拍了拍姜玥的肩膀，“放心吧，明天不管出什么情况，都有我在。”
这一晚除了姜玥紧张得睡不着之外，还有难过到睡不着的人。
林郁站在卧室里，看着一旁熨烫好的衣物，那是他明日婚礼要穿的礼服。
想到明日的婚礼，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也正如其他人所说，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林郁站在窗边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命吧。
就在他正为人生产生各种感叹时，突然发现楼下大门外似乎有什么光闪了一下。
随即又有一颗、二颗、三颗……无数颗石子朝他的房间扔了过来。
“谁？”林郁喊道。
楼下没有人说话，但是那处光却以“一长·两短·一长”的模式仿佛闪现。
林郁刚开始不明白，还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等到这个规律反复出现，他才想起，之前在课堂上有跟同学们聊过关于摩斯电码，如果把这个规律翻译出来，就是英文字母的X。
X，X，X？
林郁一下激动起来了，会是夏可吗？他拉开卧室门就往一楼冲去。
大概是林郁最近的行为让林父太失望了，现在只要一到晚上，林家公馆外面的大门就会加一把锁。
站在大门里的林郁出不去，可想到自己的猜测他又不敢声张。
只能透过大门的缝隙小声对着外面喊：“夏可，夏可？是你吗？”
过了许久，终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立在了大门的外侧。然后那个让林郁想了许久的声音出现在了夜里：“你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我今日……”
“哎呦哎呦，这是谁家的苦命鸳鸯啊！”一个轻浮的男声突然在外面响起，“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呀？”
“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可是不安全啊。”轻浮男2号的声音要低沉一些，“让哥哥们送你回家吧。你住哪里呀？”
门外的女孩见众人围住了自己，顿时慌了神：“你们是谁啊！离我远点！快走开！”
“哈哈哈哈，声音还怪好听的。”一个新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哥哥请你吃宵夜，欣赏你这和小百灵一样的嗓音。”
女孩的声音都快哭了：“快走开！别靠近我！”
林郁这哪还能稳住呀，立刻冲回室内叫了家里的管家和佣人要求，把门外的女孩救了下来。
果然是夏可。
“你没事吧？”林郁扶着女孩往家里走，“你先进来坐坐，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可以马上叫人送这位小姐回家，但是进来坐不方便。”林夫人沉着脸从屋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林郁明日大婚，今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不方便招待客人。这位小姐如果想上门拜访，可以改日在白天和其他朋友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郁：你来啦？（惊喜脸）
夏可：是的，我……（双眼含泪）
旁白：哪里来的妖孽，揍他们~（锣鼓喧天的动静）
林母：都给我滚！（叉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