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承君带着两人去了他下榻的行居,进了院子,便叫人把门关了。
范遥真问道:“岳承君这是做什么?不是请我来喝茶么?”
岳承君道:“除了喝茶,还想请你替我看看病。”
范遥真微笑:“我看岳承君身强体健,不似有疾。”
“你没看怎么知道?”
“我日常用来诊病的银针未带,不如让平惠之回去替我取来。”
“不用了,你要什么,我这儿都有。”岳承君说罢,让人取了一套行医用具来,果然一应俱全,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范遥真笑道:“好啊,那我就替岳承君好好看看。”
他跟着岳泽青进了屋内,小侍燃香奉茶,便退下了。岳泽青伸出一只手,范遥真正在给他把脉,他手腕一翻,覆在范遥真手背上。
范遥真冷冷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岳承君脉象虚浮,近来是否感觉头脑昏沉,肢体沉重?”
岳泽青邪笑道:“正是,你说的对。”
范遥真提议:“不如由我为你施针,一炷香的时间便可缓解。”
平惠之捧上银针,由范遥真为岳泽青施针。
范遥真说:“劳烦岳承君把衣服解开。”
岳泽青眼睛一亮,也不管什么痛不痛的了,利索地把衣带解开,任由范遥真在他胸前几处扎针。
岳泽青只觉得有趣,由他施为,称赞道:“难怪陛下宠爱你,你这幅认真的模样,真叫人着迷啊。近来陛下去你那儿去的少了吧,他都在景玉那儿呢。”
范遥真抬手,一针扎在他天突穴上。
岳泽青嘶了一声,喃喃道:“还真有些疼。”
疼痛瞬息过去,他又叭叭起来:“皇家的恩宠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办法,这宫里年年有新人,谁不爱新鲜的呢。范承君需得为自己早做打算。”
范遥真慢悠悠道:“怎么个早做打算?还请岳承君明示。”
岳泽青笑道:“你爹是应天府通判吧?六品通判,有什么搞头,我回头跟我爹说说去。”
岳泽青他爹是松江府提刑按察使,一省三司之一。
他嘴都要凑到范遥真脸上了,冷不丁又被范遥真扎了一针,疼得嘶了一声。
范遥真故作信以为真,疑虑道:“就怕岳承君说话不管用啊……”
岳泽青轻笑一声:“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爹的座师,乃是当朝江丞相,江侧君他爹!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为了我在宫里过得舒坦,他可没少打点,你放心,只要我开口,他没有不答应的。”
范遥真问:“只有你一个儿子,怎么舍得送你进宫里来?”
“这有什么不舍得,他在朝中,我在后宫,不都是为了圣宠。”岳泽青说着,已有些不耐烦了,抓着范遥真的手便想轻薄。只是身体一动,便带着胸前银针晃动,原来不知不觉间,岳泽青前胸便被扎了数支银针。最后两支针,范遥真放入针袋之中。
他收了针袋,躬身行礼道:“岳承君,过半个时辰将针取下便可。愚弟先告退了。”
他说罢,抓起平惠之的手抬脚往外走,岳泽青哪肯放跑了他,连忙去追,衣摆散开,十分不雅,但胸前扎着针,又不好系上衣袋,他一时间手忙脚乱,再追出去时,范遥真已经带人跑了。
岳泽青连忙叫小侍:“给我追!煮熟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
主仆两个在迷宫似的院落里穿梭,终于看到范遥真在不远处。岳泽青喜道:“他闻了不少香,这会子有反应了!”
他用的香有几分催勤作用,他猜到范遥真绝不会喝自己院中的茶水,所以把解药下在茶碗之中。
范遥真微微弯着腰,手扶着栏杆,面颊上泛起朝红,他取出最后两根银针,一针反手扎在自己身上,脑中有了些许清明。另一针则扎在平惠之身上,平惠之同样面色朝红,苦苦咬牙支撑,被他一针扎到痛处,人总算清醒了些。
范遥真捧着他的肩,问道:“能不能撑住?”
平惠之抬起头,他嘴唇血似的殷红,水光迷蒙的眼睛看着范遥真,那眼中素来的冷静无情,在晴玉的冲击下溃不成军,晴思勾缠,让范遥真心惊肉跳,竟不敢再看。
原来菩萨有了玉望,便是这种模样吗?
平惠之按着额头,哑声道:“我没事。主子,你还好吧?”
范遥真嗯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快步往回走。岳泽青就带着人在后头追,两人慌不择路,原本就不认识路,这下更是在花园假山间不住地兜着圈子。
眼看岳承君带人追来,平惠之急忙拉着范遥真躲进花丛里。一队脚步声急匆匆过去,范遥真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一怔,他扎在身上的那根针在逃跑间不知掉到了哪儿。
“我的针……”他捏紧了平惠之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中,无助中带着几分想要破罐子破摔的蠢蠢欲动。
这时,平惠之拔出自己身上那根银针,递给范遥真。
“你……”
“我可以忍。”平惠之把银针往范遥真跟前一送。
范遥真咬了咬牙,接过银针,好似接过了一道枷锁。他把银针刺入穴道内,就像把心底里那些疯长的念头斩草除根。
清醒理智再度回到了脑中。
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碰不得。
范遥真,不可以发疯。
岳承君已经去得远了,两人相携着从草丛里钻出来。
平惠之整个人湿漉漉,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范遥真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打晕你?”
平惠之摇摇头,仍在苦苦支撑。他不能容忍自己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失去意识,他要拥有对自己绝对的掌控。
范遥真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花园外走。这一次两人终于找对了路。
吉云在院子里晒衣服,见两人这般狼狈地回来,吓了一跳,连忙跟着扶平惠之进屋内。
范遥真打发他去找药罐子,平惠之趺坐在地,闭着眼睛,鼻尖上滚落一滴汗珠,落在丰润嫣红的嘴唇上。
范遥真取来自己的银针,却又顿住手,看着闭目趺坐的平惠之。
比起险些一步踏错的自己,平惠之竟能始终保持清醒理智,这让范遥真感到挫败。
在控制玉望这件事上,居然有人做得比他更好。
范遥的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危险的不甘。
想要引诱他,想要试探他,想看看他沉溺于晴玉的面孔,是否如自己想象的一般生动。
平惠之的不为所动,竟挑起了他的胜负欲。
安静的夏日的室内,一人闭目静坐,眼尾发红,雪白的双颊蒸腾起红霞,仿佛雪白的素宣氤氲了□□的底色。
另一人手执银针,垂目看着他,风姿清冷,宛如高山白雪,苦行修士,圣洁信徒,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内心生出了多么黑暗滔天的恶念。
这时,吉云敲门进来,终于打破了一室的沉默紧绷。
他拿了药箱子来,范遥真放下银针,找了药来,用水化了,和平惠之分着服下。
“这药不算对症,只能暂时缓解我二人的症状。待我写张药方子,你去抓药。”范遥真交代吉云:“对了,打些水来,我们要沐浴。”
吉云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平惠之服下药,终于感觉好了些。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软软地坐在地上,哑声道:“有些凉。”
“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当然凉了。”范遥真已恢复到平素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扶起平惠之,仿佛刚才他什么念头都未曾动过:“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平惠之缓缓站起来,向范遥真行礼,躬身退出去。
范遥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范遥真摇头暗自唾弃自己,平惠之是他欣赏的人,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与平惠之成为互相扶持的伙伴,方才他都在想些什么?忘掉吧!
平惠之洗了个澡,那燥热仍未完全褪去,他整个人都觉得元气大伤,不知这该死的岳泽青用的是什么唬浪之药。
赶紧送他下线吧!
平惠之宣布,从现在起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姓岳的,闫凤岐暂排第二。毕竟闫凤岐虽然嚣张跋扈,但并没有真的伤害到他,而姓岳的伤害了他的健康!
他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吉云已经抓了药回来,正在范遥真的指点下煎药。平惠之接过他的活儿,让他自去做事。
吉云蹲在一边看他煎药,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连师父你也如此狼狈?”
自打吉云把总管之位还给平惠之,便开始“师父”“师父”地叫他,平惠之纠正几次,无法,便不管了。
平惠之做了个嘘的手势:“差点被人暗算了。你嘴巴牢些,别到处乱说。”
吉云连忙点头。
平惠之煎了药,按照范遥真的交代分了两碗,一碗让吉云送进去,一碗自己喝了。
过了一个时辰,那鞋火终于下了,只是手脚始终虚软无力,到了晚间,还发起热症来。范遥真来他房里看过,给他诊了脉。
他早就料到这事,药已让吉云一并抓好了。吉云煎了药,服侍平惠之喝下。
平惠之庆幸,还好主角有医术这个金手指,不然这可是医疗条件简陋的古代,发烧也能烧成傻子的。
吉云端着空碗离开,平惠之躺在床上,对范遥真道:“主子别在我屋里待了,可别过了病气。”
范遥真:“你都是为了我,我自然得陪着你,看着你。”
平惠之失笑:“我一个病人有什么好看的。”
范遥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平惠之一怔:“主子为什么问这个?”
范遥真若无其事道:“只是好奇罢了。”
平惠之想了想,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自然是谈过恋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错别字”很多,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 )┏
范遥真:他是我欣赏的人,我想和他成为互相扶持的伙伴!
再不开窍你老婆要被F7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