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了单位，周西夏给陈宿买了杯咖啡，说是谢谢他在群里维护她。

陈宿接过，慢悠悠喝了一口，朝她诚恳建议：“谢就好好谢，别光买咖啡。”

周西夏“啊”了一声，这才惊觉她好像每次想要谢谢陈宿什么的时候就只知道给他买咖啡喝，迟钝道：“那下次我给你买啤酒？”

毕竟也算投其所好。

陈宿：“……”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一本正经搞笑。

“我明天得回家一趟，你要谢，就把我的龟儿子养好，别弄死了。”

“回家？回临市吗？”周西夏神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是要在白市待一周的，现在是提前回来了，赶紧问他，“那你还回来吗？”

她有些慌张，毕竟最近这一个月，她听说很多地方的志愿者都因为接受不了工作压力结束服务协议了。

她害怕陈宿也这样。

“当然回来。”陈宿有些想笑，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我就回去做个手术，一周后就回来了。”

他交代的非常明白，可周西夏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害怕他在骗他，然后一去不回。

那到时候她这段暗恋不就无疾而终了吗？

周西夏抿了抿唇，神色很是复杂，这才又问他：“什么手术啊？有没有危险？”

“开颅手术。”陈宿拿着咖啡，身体往后面的椅背上靠，勾了勾唇角，好看的眉眼盯着周西夏，一脸淡定地说，“好像还挺危险的，听说得切除一部分脑干。”

“什么？”周西夏惊了，立马抬去看他的脑袋，他头发很多，也很黑，她不敢去想他的脑袋会像榴莲一样被掰开，以及没有头发是什么样子，沮丧道，“那你到时候没有头发可怎么办？”

她表情相当遗憾。

陈宿实实在在呛了一下，一点没想到她关注点竟然在这儿，向她强调，“开颅手术，搞不好会死人的，粥宝儿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周西夏没说话，还神游在陈宿没有头发的世界里。

这边小迪和齐易轩也是才知道他要回去动手术，听他说完，齐易轩连忙追问：“这么大的手术怎么现在才说？”

小迪：“对啊，真这么危险嘛？”

这回轮到陈宿愣怔了，他没想到他就是逗逗周西夏，他们两个竟然也给当真了。

“骗你们的，之前跳舞留下来的旧伤，在腰上，没什么风险。”

闻言，小迪松了口气，喃喃道：“腰上好，腰上好。”

陈宿：“……”

——

翌日晚上，周西夏和小迪过去送他到火车站，路上周西夏反反复复跟他确认：“真的就只是回去做手术？”

陈宿说：“真的。”

“那你发誓你还会回来。”

陈宿摇头：“成熟的男人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周西夏：“……”

到了火车站，她们两个又很不放心地嘱咐他，小迪大学就在乌市，所以不免说的有些多：“出了乌市火车站左手边就有机场大巴，你看好自己的航站楼，到了就下，然后……”

“别然后了。”陈宿失笑，“22岁过得跟42岁似的，我又不是你儿子。”

小迪翻了个白眼，伸手打他。

这个时候，周西夏就站在一旁看着，好久，她才拉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诚挚道：“陈宿，你可得活着回来呀。”

陈宿：“……”

小迪：“……”

氛围突然变得诡异，陈宿提着行李，看着远处煌煌灯火，顿然有一种她俩不是来送他回家，反倒是来送他上战场的感觉。

后来回到宿舍，周西夏怎么想怎么觉得搞笑，她干嘛说那种话啊，跟个神经病似的。

李诗雨这边跑完步回来，看周西夏抱着个抱枕坐在窗边发呆，喊了她一声：“干嘛呢？”

“诗雨，你看那天边的云。”

李诗雨抬头：“嗯，怎么了？”

“是不是在骂我傻逼。”

“？”

——

陈宿这边下了飞机，刚刚好是医院下午上班时间，他便直接拿着行李去办理了住院。

他这个手术从七月份一直约到现在，也就是前两天，医院那边才通知可以做。

负责他手术的李医生陈宿很早就认识，见他过来，“呦”了一声，说：“最近心情不错嘛，容光焕发。”

“我什么时候不容光焕发？”陈宿舔着脸跟他贫，拍了拍自己的箱子，说，“给您带了点特产，下班偷偷给您。”

李医生笑笑，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西夏看着时间估摸着他也该到了，便发过去微信问他：【你到家了吗？】

陈宿回的很快：【刚到，时间算的还挺准。】

周西夏笑笑，说：【哈哈哈，那你好好休息，我出门给你的小乌龟买粮食去了。】

陈宿：【行，让小迪她们陪你。】

最后这句话，他叮嘱的很是随意，周西夏却是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晚上在外面吃过饭回来，周西夏给他拍了张乌龟进食的照片过去，汇报工作：【好好养着呢！】

他不知道是在干嘛，没立即回复，周西夏也不着急，放下手机洗澡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他的消息才延迟一样地发来：【真棒！】

周西夏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棒个什么，正准备吐槽他打字老爷爷手速。

他消息又进来一条：【今天要体检，昨天睡得早，刚看到消息。】

Summer：【嗯，体检结果怎么样啊？】

陈宿：【挺好，手术安排到了周五下午。】

周西夏这人从小到大没怎么进过医院，更没经历过手术什么的，问他：【那你害怕吗？】

陈宿：【还行，以前也都是一个人。】

他虽然发过来的是没什么温度的文字，但周西夏还是还是凭空感受了孤独，刚准备说点什么，一低头，他把消息撤了回去。

Summer：【？？？？】

Summer：【我都看见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叔叔阿姨不陪着你吗？】

周西夏这人有的时候脑补能力巨强，没见着陈宿秒回消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疯了一样的开始滋生，抱着手机开始啪啪啪打字。

Summer：【陈宿你可别吓我啊，你不会没告诉他们吧？你想想万一要签病危通知书什么的，谁给你签啊？】

Summer：【陈宿？陈宿？陈宿？你快理理我！！！】

周西夏这边把键盘敲得咯嘣响，急得快把她毕生看过的狗血手术室外签字的片段回忆了个遍，他的消息这才慢悠悠进来两条。

陈宿：【我爸妈很早就过世了。】

陈宿：【别担心粥宝儿，没事的。】

隔着屏幕，周西夏完全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语气，只觉得他太过于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是个好天气”这样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不出来当下是什么感受，周西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愣是半个字没有打出来。

看着最后这两条消息，她鼻尖一酸，眼睛突然就红了。

她想起来她大一的时候发高烧，那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快急疯了，连夜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过来学校看她。

可是陈宿呢，他现在可是比她那时候严重多了，身边怎么能连一个人都没有呢。

“夏夏，你怎么了？”小迪接完水进来办公室，看她魂不守舍的，忙去问她，“谁欺负你了？”

“没有。”周西夏抿了抿唇，小声说，“小迪，我得请两天假了。”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迪问她。

周西夏点头，慢悠悠地说：“嗯，我哥他好像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收拾完心情，周西夏写了假条，第二天送到市团委审批完，这才开始订票。

她买的是周三晚上的火车票，等转飞机再到临市大概是周四下午。

刚好还来得及去医院陪他。

她没告诉陈宿这件事情，一来是因为说了之后陈宿很可能会不同意，二来也是因为她不想做的太过让他觉得冒进。

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彩，周西夏心情轻盈又沉重，她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冲动的事情了。

不过，又有点刺激是怎么一回事。

下了飞机是中午两点半，周西夏先去了市中心的酒店，然后才旁敲侧击地去问陈宿在哪一家医院。

陈宿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周西夏看了看，离她住的酒店还挺远，光是地铁就得一个半小时。

晚上睡觉之前，周西夏心脏扑腾腾直跳，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陈宿，她整个人就又紧张又兴奋，刺激的她根本就睡不着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周西夏准备起床，例行每日问候。

Summer：【早呀，陈宿！】

陈宿：【怎么起这么早，不是十点才上班吗？】

周西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她这个时候还在东陵的话，应当是跟他有两个小时的时差问题。

Summer：【啊，突然醒了，就想着问候你一下。】

陈宿：【行，那你接着睡，我准备手术去了。】

准备手术？

周西夏急了，难道她记错时间了？

不应该呀。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之前陈宿跟她说的确实是周五下午没差。

急急忙忙又问他：【你手术时间提前了吗？】

不出意外，这条消息石沉大海，但也证实了陈宿的手术确实是提前了。

意识到这点，周西夏坐在床上，整个人石化了将近两分钟，然后才匆忙掀开被子，起床，刷牙，换衣服。

周西夏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利索过，手忙脚乱弄得房间里当啷响，从起床到出门，满打满算七分钟。

到酒店楼下打好车，周西夏报了医院的名字，整个人急得不行，催着司机开的快点。

偏司机师傅又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再加上上班早高峰，等周西夏赶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甫一下车，周西夏便背着包着急忙慌的往医院大楼跑，没来及扎起的头发被风吹的直往脸上糊，她也只是随手拨弄两下。

好不容易到了咨询台，面前又排起了长长的队，周西夏急出一身汗，站在队伍后面时不时探出头看看还有多久才能到她。

约莫排了五分钟，周西夏实在是忍不了了，鼓足勇气从后往前一个挨一个的道歉，问能不能让她插个队。

好在一切顺利，问了医生，打听到陈宿应该是在六楼，她又慌里慌张地去乘电梯。

上了楼，走廊的尽头就是手术室，不出意外，手术室外空无一人。

周西夏看了眼时间，是上午九点二十二分，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还亮着。

也就是这一刻，周西夏才倏然放下了心——还好，如果有需要，她还能等着给他签字。

走廊里很是安静，周西夏在旁边的长廊上挨着暖气片坐下，捂手的同时，时不时看一眼手术室的门。

她想着，如果一会陈宿从里面出来，看到她肯定又惊又喜。

又一想，不对，依照陈宿的性子，八成会骂她。

但是骂就骂吧，反正他人没事就行。

一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门开了，周西夏眼睛一亮，赶紧拔腿跑过去。

“陈宿，你……”

话没说完，对上病床上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那一刻，周西夏脑子里像是被石块重重砸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医生问她：“您是家属的，女儿？”

周西夏闻声，看向病床上的标签：72床——陈素。

作者有话要说：周南阳：听说我病了。。。

周西夏：听说你也叫陈素。。。

陈宿：听说有人想给我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