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贺知夏心头的猜想得到应验。

蒋怀秋还在一头雾水：“什么果然？”

还没来得及得到回答，门外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柴闻见一个陌生面孔直直走进，便问。

要不是附中的校裤证明他还是个学生，柴闻真要以为是什么来找茬的人，头发偏长，还一身黑。

可这气质挺好，低垂着眸，看起来又斯文、又叛逆，要不是实际看到，很难相信会有人将这两种气质融合到一块儿。

韩天光走到乐谱摊开的桌子旁，目光扫视一圈，定格在那张完成度最高的谱子上，语气淡淡：“来拿回我的谱子。”

“你的？”柴闻顺着他的目光重新定格到那张刚刚拿起过的，一头雾水，“这不是我们社员写的谱子吗？”

贺知夏硬着头皮找补：“刚才谱子不是掉过嘛？他帮忙捡了一部分，也许是那时候被夹带进去的。”

蒋怀秋的下巴都快被惊掉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柴闻也消化了半晌，旋即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那.....”

他抢先一步拿起了那张谱子，再次举起，晃了晃。

韩天光平视着谱子，没有分多余的眼神给其他东西，被晃动地实在烦了，他才转而将目光面向那手的主人，半眯着的眼睛带着愠色，有种漫不经心的威慑力。

柴闻则恍若未闻，笑眯眯道：“这位学长，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

“......”

“不想？那就......”柴闻作势将谱子藏于身后。

琥珀色的瞳仁微闪。

*

次日，大课间。

林桔桔戳了戳前排的云影：“云影，快帮我看看这段怎么样？”

找云影问问题的很常见，但大多数是数理化题。

因此云影看见这张递到眼前的东西时，大脑空白了一瞬，还没转换过来。

语文...？

好像不是。

粗略扫过，每行话不多，分段错落有致。

现在的阅读题...这么别致？

“这是......”云影指着林桔桔给她看的纸张。

“歌词！”林桔桔说，“”

“挺好的。”云影面无表情地鼓励道。

林桔桔不肯放过：“好在哪里？”

云影这才定睛去看，她用尽做阅读题的功底，快速找出中心思想，她说：“这句‘我好喜欢你’很好。”

直抒胸臆，点明主旨。

林桔桔：“.......”

林桔桔不死心：“那，这里写得怎么样？”

她指着自己最满意的一段。

云影即答：“也挺好。”

林桔桔得到了想要的鼓励。

可是总有一阵没来由的吃瘪是怎么回事？

“那做个假设吧。”她再次尝试换一种问法，“如果要你来写，在这一段节奏和字数固定的情况下，你会写什么？”

云影还真被问住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林桔桔差点以为她不会回答。

云影道：“这一段有很多字，没有停顿，好像是快歌。”

她还真猜对了。

林桔桔点头：“是这样。”

她自己听过音乐的demo，所以知道每一段的节奏，云影能直接看着现有的歌词猜出来，也不知道是实力过人，还是运气不错。

“如果是我的话，快歌的部分可能会直接叙述.......”云影指着歌词，“而不是堆砌意象。”

堆砌意象固然也很常见，可云影横看竖看，觉得哪里不对。

短短四句话，出现了十八个意象，说是意识流也让人怪眼花缭乱。

怎么上一秒还在宇宙行星薄荷糖，下一秒就玫瑰白骨炽天使了呢？

她看了一眼林桔桔，进入讲题模式：“当然我没有说堆砌意象不好的意思。”

林桔桔点头，她自己也发现了问题，写到最后切题的意象不够，只能添几个看起来很美但无关的上去充数。

云影目光下移。

“到副歌就慢下来了。”云影将笔放于唇下思考，一般副歌会重复，很适合较为直接地表达中心思想，就像林桔桔在里面情真意切的告白一样，虽然过于直白，但没有出错。

在思考的过程中，云影发现一件事。

——在歌词里直接讲故事，真是个偷懒的好办法。

快歌慢歌、主歌副歌，一切都无需考虑，只需要把故事讲清楚就好。

思绪及此，云影把之前说得全部推翻：“我觉得...写什么都可以，如果是我，就写个故事上去。”

林桔桔托腮看着云影。

“云影，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她看着云影的认真的样子，没来由的一句。

“？”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云影转头，眨了眨眼，似乎是有点错愕。

因为凝神聚在瞳仁上的星星点点的高光消失，而是聚到了一处。

林桔桔趴在桌上，目光仍盯着云影，笑而不语。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去音乐社试试填词。”她又补充，“你比我适合多了。”

云影：“音乐社有你就够了。”

蒋怀秋搭一个林桔桔，音乐社想必会非常热闹。

“我哪有那么重要啦！”林桔桔形成了另一种理解，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加入音乐社可不是为了填词。”

云影眨眨眼，她没有在心里预设过这样的回应。

“我进音乐社，是为了——追、男、人。”

林桔桔一字一顿。

......

云影低估了这个世界上的不确定性，并高估了自己对出乎意料的事情保持平静并接受的程度。

平时最后一节课下课那个空档，总有人留在班里目中无人似的讲八卦，作为校园生活的调剂。

云影日日都在，听到的八卦不计其数。

大多数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在意这些无聊的风声。

没想到林桔桔说她暗恋蒋怀秋这件事，还是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一个坐在自己左侧的絮絮叨叨，和一个坐在自己左后方的叽叽喳喳，加在一起。

——想想就很恐怖。

云影决定不予置评，继续当个乌龟。

*

一周就这样结束。

信息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漫长又短暂的高三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周。

不过还有一件小事——

周三那天晚自习结束，那个人唱了一首新歌。

云影突然联系起之后林桔桔邀请她也去写歌词这件事，心道还有一个人选比她更合适。

殊不知那人早已因为一些人为因素加入了音乐社。

讲台前的塑料小箱子里放着大家的手机。

云影也上前去取。

取到手机后立刻开机，她发微信跟云妈报备，这周她不打算跟校车回家，校车好闷，天气好热。

云妈回了个“好”。

她摁灭手机屏幕，走到离校门口不远的地铁站。

学校在地铁的始发站，家在地铁的另一头。

好消息：哪怕是下班高峰期，也一定会有座位。

坏消息：坐地铁，比坐校车花费的时间还要长。

漫长的地铁站上可以玩手机解闷。

她掏出跟手机一并取回的蓝牙耳机盒，戴上耳机，点开听歌软件。

应用弹窗出来，催促云影更新最新的版本，不更新就没法使用。

云影无奈，只好跳转应用商店，点击更新。

更新后的界面有大变样，为了容纳更多新增的功能，变得更加花哨。

云影垂眸，看着屏幕右上角带有“New”标识的社区功能。

主观上，她并不喜欢这两个字。

新世代也老派，听歌软件，不就是拿来听歌的吗？

可是右上角的小红点，不点又让人浑身难受、心里发毛。

开发商真的很懂怎么用小心机套牢用户。

她眼睛一闭，心一横。

点进了社区按钮。

小红点消失，她准备立刻退出。

退出之前，目光不小心浏览到排在第一位的标题：

——【歌词从入门到精通，十五分钟教你歌词创作。】

这篇贴子人气不低，右上角有一个小火苗的标识，还有“Hot”的字样。

云影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大致浏览一遍，的确浅显易懂。不至于让人精通，但入门绰绰有余。

评论区积攒起几千多条回复，大多数都是“感谢楼主分享”这类的话。

她将评论区的“按时间顺序排列”改成了“按热度排列”。

向下滑动，讨论的确更激烈了些，但话题不太吸引人。

多数是前文提到过的内容，被换种说法提问；楼主再以另一种语言组织方式回答，就这样形成高赞回复。

直到看到这样一条回复——

【用户376529[附近的人]：其实很多歌词创作都可以联系文章创作，具备起承转合，记叙文议论文，哪怕诗歌，都无所谓，放进一段旋律里就是歌词。】

这个人评论的内容什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那个标红的、加粗的“附近的人”格外显眼，似乎有种别样的魔力在吸引人点进主页。

诡计多端的开发商！

然而诡计多端不止于此。云影不知道的是，在点进别人的主页以后，便会留下无法抹除的访客痕迹。

与此同时，韩天光刚点进听歌软件便发现后台多了一条新系统消息：

——【17:53：用户376530[附近的人] 访问了您的主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