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被脑中阴冷的声音惊到,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个声音,要是她没有听错的话...
是那位如今已身居高位,掌握了所有人去留生存的天光会会长。
没想到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能突破戒AI疗养院之外的自然屏障。
时雨心下不由地慌乱起来。
既然他的精神力已经可以随意出入这里,那联盟军找上门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时雨下意识地抿紧嘴唇,撑在床边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抠紧了床单。
独自沉思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速起身跑到边柜前翻找起来。
很快,她就从倒数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了那本,从白色密室里偷拿出来的笔记本。
和在宋卿远办公室里看见的《查无此人相册》一样,笔记本的书页也已经泛黄变脆,边角还有明显烧焦过的痕迹,扉页上的留言更是惊世骇俗。
“坏掉的人就应该被抹杀。”
啧,这人是原始人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
时雨不以为然地轻啧一声,用拇指搓着纸页继续往后翻。
“她和我之前见过的其他女生都不一样。”
“今天她主动来找我合作任务了。”
……
一页一句话的留言,更像是一个男生情窦初开的记实。
没想到宋卿远还有这种纯情时刻!
时雨越看越入迷,房间里静得只剩翻页的哗哗声。
“我找生命的意义已经很久了,她是我所遇到的最美好的事。”
时雨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噫~这冰块暗恋起人来咋这么恶心。”
心里虽然这么吐槽,她看得倒是比谁都津津有味。
一本笔记很快就要见底,甜甜蜜蜜的话锋却急转直下。
“都是错觉!”
“不存在,全部都不存在。”
……
最后一页更是触目惊心——整整两面对开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破坏”,就连十分细小的中缝处都被挤满了。
往日里熟悉的字眼,在爬满眼球后逐渐变得陌生起来,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像千万个汇集而来的针眼,直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心悬在尖尖上的时候,耳边骤然传来了敲门声,结结实实地把时雨吓了一大跳。
肯定又是宋卿远那个斯巴达。
她赶忙把手里的本子收到最下面的抽屉,然后径直往门口走,边开锁边酝酿着情绪朝外面喊话:“宋院又有何贵干呀?我要睡觉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被冲进来的人钳住了手脚。
一切都来的太快,在慌乱之中她只来得及看清抓她抓的最用力的那个——不就是之前疯疯癫癫拿着手术刀恐吓她的大白褂嘛!
大概是察觉到时雨认出了他,这人凶光毕露,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我们的人已经把宋院给拖住了,这回可没人来救你了。”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像狼似的嚎叫起来,“今天就杀了你,把痛苦的一切都终结!”
“对!”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现在我们活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是你害的!”
被禁锢住身体的时雨拼命摇着头否认,用尽全力挣扎着想摆脱束缚,但因为刚从回溯舱里出来不久,异能还在慢慢恢复中,难以使出。桎梏石又不在身边,她连基本的防御都无法保证。
而且她没有唯初那般的大力气,和这些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相比实在是太过悬殊,拼尽全力也只有被紧紧捂住的嘴巴里不断传出呜呜的叫唤声。
“怎么?你还想抵赖?”其中一个瘦高个忽地逼到她的面前,伸长了脖子表情狰狞地凑过来,“亲眼看看吧,为了换出你的机械双心,宋院一直在拿我们做实验!”
他说着猛地扯开胸前的衣衫,吓得时雨赶忙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不敢看了?”他伸出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将她偏过去的脑袋掰正,“我让你看!”
时雨的小脸被捏得生疼,仿佛所有骨头都被打散重组了一般,她不得不顺从地睁开了眼。
而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瞬间就凝固了。
这人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哪还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皮肤,几乎全都被缝合过。
歪歪扭扭的缝合线犹如无骨的蛇,蜿蜿蜒蜒爬满了整个前胸。冰冷的铁质脏器暴露在外,让本就丑陋的身体变得愈加诡异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抠出几个字,却在下一秒就又被堵住了嘴。
“怎么一回事?”瘦高个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在反问了一句之后便爆发出尖锐且刺耳的笑声,“要不大家伙都帮她体验体验?”
几乎是同时,时雨被狠狠地推倒在了墙角,脑袋磕到墙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头还晕着,就恍恍惚惚看见几人围做一圈将她困在其中,然后同时扯开了外衣。
--
戒AI疗养院的夜晚静得像一张平铺在地上的白纸,每个房间都窗门紧闭。
除了顶楼,其他几层廊道里都灯光昏暗,连飞虫都看不到几只。
突然有个扎着双丸子头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最顶层。
只见她神色匆匆脚下的步子越撵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
“嘭”的一声巨响,反锁的房门竟然被硬生生地撞出一个人形的大洞,边边角角因为嵌着螺丝钉子还坚.挺在门框上,不过也已是摇摇欲坠。
五六个敞胸露怀的大汉纷纷转过头来,却只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喘着粗气站在门边。
“小姑娘哪里来的?赶紧……”瘦高个话还没说完,就被疾冲而来的唯初掀翻在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缩在墙角的时雨看得张大了嘴巴,人被摔到她面前都忘了躲。
很快,屋里就倒了一片。
“哎哟哎哟”的呻.吟像交响乐般此起彼伏。
唯初昂着下巴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跑到她跟前:“怎么样,我厉害吧?”
时雨看着她仰着小脸邀功请赏的模样,一时忘了被勒到麻的膀子,准备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却发现手臂还酸胀得抬不起来,只能朝她扯了扯嘴角:“特厉害!”
“你有没有伤到哪呀?”撒完娇的唯初立刻换上了担心的表情,扒拉着时雨到处检查,生怕她被这群不长眼的伤到。
“我没事,他们就是想给我看……”时雨说着看了看躺倒一地,衣衫不整的几人——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被缝合过的痕迹,血肉与坚硬的脏器、四肢,甚至铁质的脸部器官拼接在一起,直让人越看越心惊。
她话在嘴边还没吐完,地上一个人忽地爬起来螳螂似的就朝她俩扑了过来。
“小心!”时雨第一时间喊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鲜血从唯初的发际线处慢慢渗出来,然后越流越快,眨眼功夫就将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时雨这下是真的慌了神,扯住床单就往唯初的头上捂。
但现在的唯初就像血做的一样,白色的床单一盖在她身上就马上被染成了红色。
怎么办怎么办……
时雨疯癫了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地小声念叨着这三个字,手上不断重复着扯床单给唯初摁住一直往外冒的血,再扯床单……可惜也完全赶不上她流血的速度。
唯初正变得越来越虚弱。
手上还拿着木棍的男人显然也看见了唯初诡异的出血量,想乘胜追击的动作僵在半空,嘴里碎碎叨叨:“我就打了她一棍子,别的可不管我的事啊!”
然而此刻的房间里并没有人理会他。
时雨心疼地把唯初揽到怀里躺下,继续一刻不停地用雪白的床单吸食鲜红。但唯初的伤势却一发不可收拾。
“唯初,你不要睡,不要……”后半句话淹在时雨的哽咽声中。
谁能帮帮她?
宋卿远你到哪里去了?
拿着木棍的男人看见时雨的身体慢慢发出苍蓝色的光,眼里的慌张霎时间被贪婪所取代:“终于出现了,这下不死之身归我了!”
他浑浊的眼里放着光,提着棍子就朝时雨挥了过来。
只听“嘭”的一声,木棍应声断成了两截。
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唯初竟然猛地抬起手,空凭她那看着纤细的胳膊挡下了这一重击!
全然没反应过来的时雨微微张嘴,而后立马检查起她的胳膊:“傻瓜,你不会痛吗!”
然而唯初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不光是时雨,男人也愣住了,握着那半截断了的棍子就乱挥过来:“怪物怪物,你们都是怪物,全都该死!”
手无缚鸡之力的时雨又一次被唯初挡在身后。
只见她脚下还打着颤,却毅然决然地站起身,用身体挡住了已经疯魔的男人。
时雨看见——她的后脑勺上有一个不小的凹陷,源源不断的鲜红从里面流出来。
用这幅残破不堪的身体与人扭打的结果就是——拿木棍的男人倒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唯初也损耗殆尽,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时雨,你快跑,这几个人可能还会……”她话还没说完,时雨就瞥见瘦高个颤颤巍巍想要爬起来的身影。
“快,快去找宋卿远……我这回是真的……不行了。”
时雨全当她伤糊涂了乱说话,苦着脸硬憋出个笑来:“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唯初则微笑着不说话,而后没过多久,她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唯初,唯初!”时雨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但女孩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