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玖陆眼神在殿内乌泱泱的人群身上一一掠过，忍不住和春知晓犯嘀咕：“这都什么事儿啊……”
就在一刻钟前，春知晓几人阴差阳错在宫道上不期而遇，僵持不下，场面诡异。
好在皇后身边的女官找过来，这才打破现场尴尬的气氛，也阻止女主好感度不断减少的趋势。
那女官是为传话而来的：“皇后娘娘办赏荷宴，三殿下说论荷花还是乐烁宫里长得最好。诸位小姐闻此都生了好奇之心，娘娘便派奴婢来问郡主殿下可否借光一赏。”
话都说到这份上，春知晓要是回绝可就把人都得罪遍了。
但天底下哪有宾客到访，主人不迎的道理？纵使她春知晓再不想同这些人打交道也不得不去。
这可苦了玖玖陆，她只能紧急用系统拍照识图查询在场每个人的信息，以及先前是否和安华郡主打过照面，顺手还搜了几个糊弄学技巧的帖子方便春知晓应付众人。
春知晓难得没拒绝玖玖陆的提议，几个精华帖子的技巧用着得心应手。
“李小姐说的是。”
“确如赵小姐所言。”
“皇后娘娘所言非虚。”
无论旁人聊的是绸缎还是诗画，春知晓一概情感真挚地回复“啊对对对”。
总归这种无效社交，说什么不重要，点头就行了。
等到众人意兴阑珊，春知晓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场子散了，半晌没吭声的三皇子韩境忽然开口：“安华妹妹，吾方才见你和陆家小姐同来，你们什么时候结了妙缘，这般要好？”
玖玖陆登时在春知晓意识里哀嚎：“完了完了完了。谁不知道今天这场赏荷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个皇子正当婚龄，大伙都是奔着当皇亲国戚来的。”
“所以呢？又不是我相亲，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女主啊！她刚随父亲回京，还没融入贵女圈子，韩境先前没和任何一家小姐说话，一开口就是陆家小姐，还说你俩关系好，和你关系好不就是和皇室关系好？三言两语就把女主推到风口浪尖，他心里憋的肯定不是好饼！”
“是吗，”春知晓神色淡淡，“你对你的工作还挺上心的。”
玖玖陆：她怎么忘了这位宿主是个摆烂大王，能让她和自己同仇敌忾就有鬼了。
正当她思忖着该怎么劝说春知晓维护女主时，忽听内侍高呼：“皇上驾到——”登时殿内又胡里哗啦跪倒一片。
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全往这窜，当是在赶集吗！
“梓潼方才在聊什么呢？”皇帝问询道。
皇后温婉一笑：“也没什么，刚刚安华和陆小姐一同入殿，境儿好奇，问这俩丫头何时如此要好了。”
“哦？”皇帝面色颇为慈爱，“陆家小姐，你来给境儿解解惑？”
来了！
玖玖陆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你着急，难道是因为这段剧情原著里没有吗？”春知晓神色淡然地问道。
！
这番话更是让玖玖陆焦头烂额：“完蛋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原著里安华郡主此时还高烧未退，皇后她们根本没来乐烁宫！”
“那原著里女主落水怎么办呢？”
“陆如真自己游上了岸，碰见个不知哪个宫的好心女官，悄悄换了身干净衣服。”
“所以你何必担心？她是女主，自然常常化险为夷。”春知晓漫不经心地吹开茶中浮沫道。
“友情提醒，你的工作是帮我刷女主好感度，让我别死。与其担心有主角光环加持的她，不如担心身为反派女配的我，”春知晓浅抿一口茶水，“以及你自己的绩效。”
玖玖陆听罢这话又是长吁短叹：“你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吗？她如果说是其他人推她落水，必然要开罪那些推她下水的人，你作为目击者甚至是干预者，肯定也要和那些人结下梁子。”
思及此处，玖玖陆头都快挠秃了：“可她如果说你们确实要好，她才随父亲入京月余，今日是她初次在众人前露面，如若你在此之前就和她结交，你猜皇上会不会觉得你动机不纯？”
春知晓的心态和玖玖陆截然相反：“她要说什么又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吧。”
你是真不急啊。
玖玖陆内心忽然生出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错觉。
陆如真的回答却出乎二人意料：“回陛下，臣女几刻钟前不慎污了衣裳，正巧遇见郡主，郡主心善，与臣女萍水相逢，却赐了臣女一套新衣，因此一同前来。”
玖玖陆直接跳起来鼓掌，这可惜称赞女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皇帝扭头看向春知晓：“安华，是陆家小姐说的这般吗？”
虽然皇帝面色仍旧慈祥，玖玖陆和春知晓却俱是敏锐地感觉到，陆如真说的话，皇帝不信。
与其说是不信，倒不如说……
二人异口同声：“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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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事情更加难办了。
如若春知晓照实说，那几个贵女都是朝中重臣的亲眷，即便皇帝要罚她们，也定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些贵女不敢怨怪皇帝，却会怨怪春知晓。
可要是说谎，此事原委皇帝心里门清，难免会认为春知晓欺君，哪怕面上不发作，心里也定有计较。
初次上岗就遇到这种无解的难题，一时间玖玖陆不知是该先悲宿主，还是先悲自己。
她能回复什么，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向皇帝发送万能乙方句式“亲这个问题容我们这边再对接一下哈”，然后甩三个[玫瑰]表情过去，那真是命都不要了。
下一刻，玖玖陆虎躯一震：摆烂大王春知晓，“嚯”地站起来了！
“宿主你真让我感动，你居然支楞起来了。”玖玖陆几欲落泪，“我要亲封你为支楞大将军！”
小系统肺腑之言震耳发聩，差点让春知晓膝盖一软又滑坐回去。
春知晓叹气：“别封。”
“为什么？”
很快，春知晓就用行动回答了玖玖陆的问题：她两眼一翻，俯身倒了下去。
玖玖陆：你装晕啊！
除了玖玖陆，殿内众人皆是一惊，位于春知晓一侧的韩境更是激动地站起，行动之间碰到了两人之间的案几。
春知晓的额头，竟是直直向那案角撞去！
“宿主！”玖玖陆试图出声提醒，但根本来不及。
情急之下，玖玖陆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团无形无色的柔软材质包裹在案角上，试图减震。
“砰”一声闷响，玖玖陆只来得及看见春知晓未被撞出血的额头，便被主系统弹了出去。
眼前画面变黑的那一刻，玖玖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次是真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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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
玖玖陆一打开任务舱，组长的呵斥就闯入她的耳朵里。
“你有多大的本事，居然抽出意识化为任务世界的实体，万一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怎么办！”组长愤怒地把响着的警报器从墙上抠下来扔进玖玖陆怀里，“你非要听一遍警报声才能反省是不是！”
玖玖陆捂着耳朵，狼狈地用下巴关掉警报器开关，卑微道：“组长对不起嘛，事急从权，万一宿主死了，这个世界也会受到影响的。”
她衡量过，抽出意识作为减震物，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毕竟还有一层主系统的保护屏障在。
“主系统的齿轮世界数以亿计，虽说这些世界环环相扣，一个世界受损会造成周围世界震荡，但比起这些，你自己的命才是最珍贵的，知道吗？”组长叹气道。
新人就是这样，总对渺小的低维生命产生多余的怜悯，不过等磨练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玖玖陆怔愣：“我的命比他们……珍贵？”
“我给你开请假条，你去检查一下身体，休息几天吧。”
组长看了一眼玖玖陆，补充道：“走之前记得把警报器装回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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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幺蛾子实在太多了。
春知晓看着四周环境，默默吐槽。
前一秒，她企图装晕却弄巧成拙，尽管有什么柔软物体给自己的额头减震，她还是昏了过去。
下一秒，她睁开眼，就看见面前一扇紧闭的大门，四周和头顶都是浩瀚无垠的星河。
这么一对比，连她穿书这件事都显得不足为奇。
门倒是没上锁，她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门里居然是现代陈设，看起来是某个人的卧室。
她这是穿回来了？
春知晓试探地走进门，冰冷的月光从窗户直直的照射进来，窗下放着张书桌，一个长发女人趴在那睡着了。
春知晓走上前想叫醒她，手刚拍上女人的肩膀，便触电般收了回来。
凉的。
春知晓再次将手指放在女人脖子上，没有脉搏。
不知为何，春知晓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莫名地悲伤。
桌上的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坏了，无法拨打电话报警。春知晓想推开窗户呼救，没上锁，但推不开。
她想出去，但这间房只有一扇门，是她来时的那扇。门外，万千星辰仍在寂静地闪烁。
实在古怪。
春知晓抬步准备先离开这里。
忽然，湿润的液体滴落在春知晓的手背上。她抬手一摸脸颊，满是泪水。
她居然……哭了？
春知晓回头看着趴在桌上的女人，若有所思。
她已经擦干眼泪，但眼前仍旧模糊一片，这和她上辈子高度近视的特征相符合。
春知晓抬起左手，掌心有一条狭长的伤口，尚未愈合，这是她穿书前一天不小心划伤的。
她现在应该是在她真正的身体里。
春知晓走到女人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观察女人的左手，修长白皙，没有任何伤痕，手腕上倒是有一圈红色的胎记。
她将自己的手扣上去比对，女人的手比春知晓的要小一点。
看样子，这个女人并不是上辈子的自己。
那会是谁？
只要拨开女人的头发，就能看清楚对方的身份。可春知晓隐约觉得，这会是一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结果，她抗拒去揭晓答案。
思索片刻，春知晓又走回门外的浩瀚星河中。
走出去春知晓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地面居然是透明的，而下方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她探出脚尖试探，发现只有门前不到半平米的空地可以踩实，其它地方都是空的，走过去就会坠落。
别无它法，春知晓再次推开了身后的那扇大门。
门中景象变成了天台，女人也不见踪影。
“嗯？”
春知晓想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便合上门重新打开，而门里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是医院病房，女人躺在病床上，心跳检测仪上的直线昭示着一切。
春知晓的心沉到谷底，她开始不停地重复开门关门的动作。
果然，门中的景象不停地变换，有时是车库，有时是教室，有时又是其他场景。有时能看见那个女人，有时看不见。
但相同的是，每次都是晚上，每次看见那个女人，都已经断绝生气。
春知晓气笑了。这是在和她玩什么？马丁的早晨还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她在门前静坐半晌，末了轻叹一声。
至少应该想办法帮那个女人报警，总不能让她就那么孤零零的。
春知晓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那扇门。
出乎意料，这次门中居然是白天，一个女人正生龙活虎地坐在沙发上挖西瓜。
未待高度近视的春知晓看清对方，对方已惊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颇为熟悉：“宿主？！”
阳光照在春知晓身上。
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