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在前一分钟就准备好冲刺的学生们直接弹射起步，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栾野收好本子，把挎包往身上一放，跟着人群往外走。
在到达一楼后，人群慢慢往各自要去的方向散开了。
栾野没有迟疑，直奔操场的主席台－－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很巧合的事儿：于小朵已经提前到了，不过现在正站在郜元之前站的位置上等他。
栾野清了清嗓子。
于小朵听见了声音，很迅速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上去还有些憔悴：“你来了。”
“嗯，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栾野在主席台的边沿坐下，“来，坐吧。”
于小朵坐下了，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我没想那么做的，”她小声说，“……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辩解，直接就走了？”
他们两个现在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八百年没什么人上的校园论坛因为于小朵发的那个贴子差点瘫痪，外校的跟学校里面的学生一个劲儿地往里挤，生怕来晚了瓜就没了。
更别提现在才过去了半天的时间。
所以操场上的人眼神现在都有意无意地往这儿飘，没敢凑近听都是怕他俩会转身就走。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对这件事儿添油加醋。”栾野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也作为那个被抨击的更多的对象，根本没有在乎这些视线。他只是看向了于小朵，“但是那些不重要。我这次找你来，是想向你道歉的。”
于小朵一愣，也转头看向了他，声音有点儿颤抖：“……道歉，向我吗？”
她以为说出这件事儿后会得到报复的快|感，但实际上没有，她整整一天都在恐慌跟害怕中度过。
她害怕栾野真的会出事儿。
在发了那个贴子后，她的满腔怒火都像是气球被扎破似的，很迅速就扁下去。
她开始对自己因为逞一时之快带来的后果感到恐慌。
那些视线和言论有一多半并不是指向她的，但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和恐惧。
栾野是有错，但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在心里暗暗期待他喜欢上自己、甚至在对方因为自己的蹬鼻子上脸表示明确的愤怒后，觉得栾野凭什么对自己愤怒的自己也同样有错。
于小朵今天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栾野指责的准备，她根本没想到栾野并没有指责自己——而且他的态度简直平静的不像话。
“嗯。”栾野点点头，“明知道你喜欢我，还在拒绝你的表白后问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我很抱歉。”男生说。
他在这个瞬间，终于重新和那个原本的、最吸引于小朵视线的栾野重合了。
于小朵莫名有点儿想哭，她也确实哭出声了。
她被自责和愧疚压了整整一天。
有人帮她指责栾野，也同样有人说她做事儿太极端。
她完全没想过栾野会向自己道歉：“我也……我也……对不起。”
栾野从包里取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纸，抽了一张递给她。
于小朵接过了他的纸，然后抽泣着说：“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系统。】以防万一，栾野没有直接回答于小朵这个问题，而是在心里请求场外援助，【你能帮忙看看于小朵说这话是出于想跟我处好关系，还是对我余情未了吗？】
【哪儿有要求系统看这些东西的。】话虽如此，毛球还是把于小朵的心里想法给扫描了一圈，【宿主可以放心，她对你的爱意和独占欲已经完全消散啦，现在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来着。】
【她在这一天经历了很多事情。】毛球感慨，【心态也终于转变了，她变得自尊自爱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了吧？】
【其实想一想……如果是同性恋，怎么会因为跟异性相处久了就爱上异性呢，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是个双性恋。】
栾野没管它的感慨，只觉得这小玩意儿现在越来越有那种非机械的感觉了。
他只是冲着于小朵点了点头，然后说：“好啊，那我们以后可以做……闺蜜？”
于小朵因为这个‘闺蜜’破涕为笑，但没过一会儿眼眶就又红了：“可是你不是因为这事儿跟对象分手了吗，怎么办啊？”
“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你不能告诉别人。”栾野看着她。
于小朵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并且举起了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模样看着有些俏皮。
“那条是我没问他后发的，但是他还是看见了这些东西，并且决定跟我一块儿站出来。”栾野低声说，“——所以我还要谢谢你。”
“嗯！”于小朵眨了眨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他，“那个，你能……你能再给我一张纸吗？”
现在知道自己没有毁掉栾野，也没有害得对方跟对象分手，她又开始有点儿想哭了。
栾野点点头，把一包纸都递给她：“都给你好了。”
“谢谢你。”于小朵接过了那一包纸，又看向了栾野，“对了，你的耳朵还好吗？”
栾野眨了眨眼：“放心吧，不碍事儿。”
于小朵的眼眶还是红的，但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栾野在主席台的位置又坐了一会儿，等到觉得自己的腿开始有点儿麻了，才站起来往回走。
真有意思，郜元跟他破冰是在这个地方，于小朵跟他真正把话说开也同样是在这个地方。
细想一下感觉还挺奇妙的，有一种开始和重新开始都在这里的感觉。
想到郜元……栾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被自己忘了很久的事儿。他沉默地取出手机，然后登了腾讯。
郜元已经给他发了消息。
：我下课了！男朋友。
：我去洗个澡。
：我洗完澡了！男朋友！
：我准备好了！
：……？
：男朋友，你还在吗？
：【哭哭】
靠，怎么忘记了！栾野看着那个五分钟前郜元发的哭哭表情包，难得觉得有点儿脸红。怎么忘记了郜元之前说的想和他室友见面来着？！
他头顶的毛球也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对不起宿主，我也忘记这事儿了。】
【没关系，】栾野一边在心里回答它，一边给郜元回消息，【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抱歉，我下晚自习后跟于小朵约了见面，我想把话和她说清楚，也想为我的任性向她道歉。我们现在才聊完，我现在正在往寝室走，一会儿到了给你打视频。
【这样解释就可以了吗？】毛球离开了宿主的头发，在栾野脸旁边不住地转着，【他不会因为宿主提到‘于小朵’而觉得不开心吗？】
【当然会。】栾野看着郜元发过来的消息，他勾了勾嘴角，【不过虽然郜元会对此感到不开心，但是因为知道男朋友是想彻底和这件事儿说拜拜……】
所以哪怕再怎么不开心，最后郜元也会这样回复他。
：好吧，那一会儿你回寝室要记得给我打视频。
：下次见面，你也要告诉我你和于小朵聊了什么。
：可以吗？
这次栾野只回了两个字：可以。
寝室几个人都是男生，更别提在栾野发了那个贴后，他们就迅速接受了室友有男朋友的事儿。
所以对于栾野表示要和男朋友视频这事儿，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好奇——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好奇栾野男友的颜值是不是和栾野差不多。
徐志新在栾野进了寝室后就问栾野把这事儿解决好没有，于小朵怎么说。
在得到栾野的答复后，他就非常满足地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了。
然后在栾野表示自己要和男朋友视频后，他又飞速跑了过来，拖鞋都差点跑掉了。
“我的耳朵现在还挂不了耳机，所以一会儿我会点外放。”栾野拿出了自己提前想好的借口，对他们说，“不过你们如果觉得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外面打。”
“别啊！哎呀，外面多冷啊！”徐志新从长桌下搬出了椅子，然后坐在了栾野的身边，“刚好让我们帮你看看！”
让他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拐走了他们的校草！
长得怎么样！
刘廷的动作慢了徐志新半拍，所以只能坐在栾野的另一侧：“对，让我们看看！”
这几个人注意力似乎都被栾野‘要跟男友打电话’吸引走了，根本没有问他之前不是发帖说已经分手了的打算。
另外几个慢了刘廷和徐志新半拍的室友只能站在他仨的后面，这样才能看见手机屏幕。
好在几个人心里都被好奇给塞满了，也没人抱怨自己这会地只能站着这事儿。
栾野把手机的支架取出来，确定了一下角度，就点了视频通话，那边的郜元很迅速地点下了接通。
——然后两边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栾野沉默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和男友视频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觉得有点儿尴尬和羞耻。
郜元沉默是因为他第一眼看见了自家的男朋友，之后的几眼全都看向了或搭肩或靠着自己男朋友的男朋友室友。
要不是不想给栾野的室友留下‘爱吃醋’的第一印象，他这会儿可能直接一句‘能不能稍微离他远点儿’就出来了。
在这个两边都陷入尴尬的时候。
徐志新！一位勇士！勇敢的站了出来！
并且勇敢的喊出了声：“——我操啊！”
栾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靠！”徐志新指着他，一脸震惊，“你泡的居然也是体校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会用词吗？”刘廷听了这话，立马越过中间的栾野看向了另一边的徐志新，“什么叫泡啊？”
“我跟栾野是在正式谈恋爱。”那边的郜元果断强调，“我们之间不是‘泡’这种肤浅的关系！”
不要乱说话！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开！
“对。”栾野附和。
“不是，重点是这个吗？！”徐志新缩回了刚才指着栾野的手，这次他指向了屏幕那边的郜元，“我认识他！他是体校那边的校草！我女朋友经常跟我说，觉得我长得没有他好看！”
这下看向徐志新的不止一个人了。
郜元也没想着只让栾野那边的室友知道栾野有个男朋友的事儿，刚好他寝室的人都在，所以他直接开了外放。
几个本来也没怎么用心锻炼的人这会儿都懒得假装了，直接挤了过来，然后一块儿看向了屏幕的另一边。
他们都顾不上问郜元为什么说自己在跟一个明显是男生名字的人谈恋爱，也顾不上去看中间那个很吸引人视线的帅哥了，第一反应就是：“我靠，是谁！谁的女朋友说他长得不如郜元好看的？来让我们看看！”
让我们看看好戏……啊不是，为你说句公道话！
然后他们看着视频对面举起手一脸悲愤的徐志新，又转头看向了这边坐着的郜元。
怎么说呢，徐志新其实是那种小奶狗的长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长得也不能说差，可以说是很有女生缘的那种长相。
但郜元呢，郜元真是那种男生看了都要直呼牛逼的长相。这长相再跟他身上那种侵略性的气质一结合，就更难让人从他身上挪开视线了。
一个是很有女生缘，一个是很有男生缘和女生缘。
要说谁赢了，那肯定是郜元啊。
“是这样的，兄弟。”郜元这边的室友有些犹豫，“你人长得也不错，但是你俩的长相吧……”
真的是没法比啊……
那边还在思考要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过分和戳人心窝子，这边的刘廷已经先一步把徐志新的脸皮扔在地上踩了：“根本没法比，你觉得村花跟市花能比吗？那肯定不行啊。所以我觉得你女朋友说得对，非常对！”
至于是怎么个对法？
那当然是徐志新的脸比不上郜元的脸。
“我靠！”徐志新愤怒了，“我忍你小子很久了，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