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舰上的第七日，亚里沙看完了威尔森房间的书架里那些书，并且用借来的笔圈出了自己觉得无聊的部分，并且打上了备注。
包括但不仅限于他不认识的星网新兴词汇。
在星舰上的第八日，打算出去还笔的亚里沙碰上了终于回来的威尔森。
对方仍然像只凶兽，这次身上的血迹比之前更甚，就好像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但这还不是吸引亚里沙视线的主要原因。
亚里沙停留在原地，看向了威尔森的脖颈。黑色的机械锁就那样扣死在对方的脖颈上，就像是个项圈。
——看来得等之后再去还笔了，希望对方不要介意。
被威尔森直接抱着回房间的亚里沙这样想。
这次威尔森没有像上次那样抱着亚里沙的腿，而是直接抱住了他。
亚里沙并没有作为一个靠枕的自觉，他很有兴趣地去摸威尔森脖子上那个黑色的项圈。
这东西针对的主要是雄虫，而且因为其可以限制雄虫动用精神力的原因，只在黑|市上流通。虽然知道这玩意儿在威尔森脖颈上毫无抑制对方力量的作用，但亚里沙还是对此很感兴趣。
所以他不断把那个机械锁用指尖挑起来，然后又松开手。任由那个项圈打在威尔森的脖子上，出现一道道红痕，又因为雌虫强大的自愈能力而消失。
雌虫陪他玩儿了一会儿，才把亚里沙的手按住，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亚里沙的手在对方的背上停留了一会儿，才问出了一句：“你去做什么了？”
“我从其他星球带回了一些资源。”威尔森回答，过了一会儿雌虫忽然问，“你对β397星球上的植物感兴趣吗？”
亚里沙想了想这个星球上的植物是否稀有，过了一会儿他才摇摇头：“那里的植物都挺常见的，没兴趣。”
唯一有收藏价值的大概就是只要一颗种子就能在真空生长的星空花，但每个β开头的星球都有星空花，所以其实也无所谓他收藏不收藏。
“以后就不常见了。”威尔森这样回答，他把自己的头抵在亚里沙的肩膀上，“我带回了种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亚里沙读懂了威尔森这句话里暗藏的意思，猛地抬起了脑袋：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他知道最早的那批虫族在星球上诞生的时候，雌虫的破坏力比现在更甚。这是在军校时他们就学习过的知识。
……但是现在，仅凭一只雌虫就毁灭了几颗β行星？
“不止我，”威尔森知道亚里沙在想什么，所以提醒了一句，“还有二十个虫族。”
亚里沙跟那双金瞳对视，他挑了挑眉。
在确定对方没有向自己说谎后，亚里沙几乎要为自己刚才联想到的那个荒谬猜测笑出声了：“——原来是这样。”
也是，如果威尔森真的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又何必死耗在星盗这里。
威尔森感觉到雄虫的身体再次放松了下来，他也跟着放心下来。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面对亚里沙的时候。所以他也并没有说谎，只是有意忽略了一些重要信息而已。
比如他并没有说自己才是这次行动真正的主力，其他跟随的星盗只负责从那些行星上搬走战利品。
如果亚里沙在过道的时候并没有被浑身浴血的他吸引，就会注意到参与此次行动的星盗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自己。
幸好亚里沙当时只注意到了自己。
“所以是你们一块儿出去摧毁了几个行星？”亚里沙问。
他提到‘摧毁几个行星’的时候语气和平时交谈的不同，带着独属于虫族的冷漠——那是虫族刻在骨子里属于掠夺的天性。
“是的。”威尔森回答。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紧接着他说，“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真的吗？”亚里沙问，还没等威尔森意识到不对劲，他就问出了那个一直被威尔森逃避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掳走我？”
威尔森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只除了这个问题。”
亚里沙并没有因为威尔森的这句话而改变自己脸上的表情，他一点儿停顿也没有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跟加耶尔到底打算做什么？”
威尔森难得皱了皱眉，一边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终端一边对亚里沙强调：“我和他不熟。”
如果不是看在加耶尔还有用的份上，他早把对方揍一顿扔出去了。
亚里沙没有接威尔森的这句话，他接过那个终端，毫不意外地发现这玩意儿被限制了通讯功能。
他试着登录了一下联邦星网，点开后才发现终端已经自动登录了，看来这个终端原本就属于某个联邦的虫族。
但现在它在威尔森的手里——也许原主人已经死了？
亚里沙没有过分关注这件事儿，而和原先设想的会看见的东西不同，映入亚里沙眼帘的首先是低阶雌虫离奇消失的消息，后面还跟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但是雌虫……亚里沙皱了皱眉。消失？
哪怕是低阶雌虫也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这种数量的消失是怎么回事儿？
是异族入侵吗？
“这就是他们打算做的事儿，”威尔森在旁边解释，“他们打算在虫族中掀起一场暴|动。”
亚里沙放下了手里的终端。
“你不用了吗？”
在得到亚里沙的肯定答复后，威尔森将那个终端直接捏碎了。
……
“你刚才说的那个暴|动是什么意思？”亚里沙忽略掉终端的残骸，转头看向威尔森。
威尔森说过自己除了那个问题什么问题都会回答，所以他没有犹豫：“因为你被掳走了。”
亚里沙没有说话，他不觉得这个回答跟自己提出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但他同样不觉得威尔森会在这个时候耍自己玩儿。
“你是雄虫，有望升到高阶的雄虫。”威尔森提醒，“但你在战场上被掳走了。”
亚里沙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已经明白威尔森的意思了。
虫族是宇宙中最追求原始本能的种族，天性就是掠夺和求偶。
雄虫生来的命运则是□□和抚慰。而雌虫生来的命运是求得雄虫的青睐，以此获得更长的寿命。为了雄虫付出，再为了自己的种族去掠夺。
但现在，一只有望升到高阶的雄虫在战场上被掳走了。
哪怕低阶雌虫知道自己和这样的雄虫这辈子都不可能见面，对方也不可能抚慰自己的精神海。在舆论的影响下，也难保他们会升起不一样的心思。
“威尔森，”想到这儿，亚里沙忽然放软了声音，他的声音变得甜腻的无法想象，“我之前好像不小心攻击了你的精神海，我很抱歉。”
威尔森不太习惯亚里沙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所以他指出：“你那应该不是不小心，因为我现在还会有轻微的头疼。”
亚里沙脸上的笑淡了点儿。
威尔森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看着眼前的亚里沙，试探着说：“你说这话是想让我做什么吗？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什么都没有。”亚里沙收下了脸上的笑容，他觉得打算用自己雄虫的身份蛊惑对方的自己实在有点儿蠢。
他就不是那块料。
——还有，威尔森果然还是去死吧。
就算威尔森再怎么对感情一窍不通，也能看出亚里沙眼底的不满。他一边想着果然还是这样的雄虫看着更正常，一边再次把亚里沙抱起来：“我这次可以在舰上待很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想你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死。
“我想回去，”亚里沙这话问的随意，“你能送我回联邦吗？”
“除了这个。”威尔森补充。
亚里沙轻轻笑了一声：他就知道。
“永远不要保证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威尔森。”亚里沙说，“你刚才说那些雌虫打算掀起一场暴动？你知道具体的情况吗？”
“是因为雄虫的待遇很好吗？”威尔森看着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看起来很在乎这件事儿？”
就在威尔森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亚里沙脖颈上的机械锁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然后一寸寸往里收紧——这是他强行动用了精神力的后果。
威尔森的行动快过思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一寸寸往里收紧的机械锁被他生生扯成了两半。
而他的手乃至手臂在这一瞬间都已经被虫甲全部覆盖，这是雌虫在极度恐惧和愤怒时才会做出的行为。
“你疯了！”反应过来的威尔森难得冲着亚里沙怒吼，“你知不知道在机械锁的束缚下强行动用精神力是什么下场？！你很可能会被勒死！”
亚里沙没有回答，他只发出了一声干呕，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被机械锁强行勒紧脖子让他感觉一阵耳晕目眩，但听着威尔森说出这样的指责，他却只觉得好笑：“这玩意儿是我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吗？”
威尔森呼吸一窒。
“是你害得我落到现在的地步，所以少在那儿装出一副在意我的样子，很恶心。”亚里沙扶着自己的喉咙，“威尔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知道这些打算引起暴动的雌虫会做出什么吗？”
“他们会做出什么！？”威尔森看着亚里沙，只觉得陌生，“他们又能做出什么！”
“我受够虫族这该死的制度了！”他难得因为愤怒而怒吼，“他们又凭什么不能拿这个做由头抗议！他们难道就没有资格抗议吗！”
“然后就因为精神海暴动而死吗！”亚里沙也对着他怒吼，“你觉得他们暴动后，还会有雄虫愿意安抚他们的精神海吗！”
威尔森愣了愣，他忽然从亚里沙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等等……”他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亚里沙，你……”
“你又想说什么？”亚里沙看着他，“……行了，别再说下去了，威尔森。”
“不要让我为了曾经想要把你收作雌君而感到后悔。”
威尔森确实没有再说话，因为雄虫在下一秒直接踏进了他的精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