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果然上了A大的表白墙，社交通讯上刷了一屏，论坛上也是，由于开了太多帖子，几近于闹版了，管理员甚至专门开了个话题，置顶了其中一个最热的帖子，让人专门讨论。

许简很少关注这些，也不怎么上论坛，于是一直不知道，还是晚上下班时看见社交软件上沈知意发了条动态。

[今天在下课的时候加了几位同学，除非必要不打算再添加更多了，麻烦同学们相互转告，也请勿将我的联系方式传播出去。谢谢。]

话说得礼貌而冷硬，倒是挺符合她的教学形象的。

许简这才想着去论坛上看看，应该会有人注意到沈知意。等到上了才发现，哪仅仅是有人注意到这么简单，已经成为了全站热帖，在首页上就能直接点进去看。

许简一楼楼地爬下来。

#15

——是学生还是老师啊，长得好年轻，但是又好气质，这根本看不出来。

#16

——回楼上，是老师，我们金融系的，今天给我们上了一节《现代资产组合理论》，人已经上晕了，给咱老师美晕了。

#17

——上面的作为A大学子讲话能不能别那么油腻，让我问句正经的，你们谁有联系方式啊？

……

#261

——本A大非著名娱小记，给你们搜刮好本楼主角的资料回来了，有不足的欢迎各位补充。

姓名：沈知意。

性别：女。

联系方式：不予外传。

……

许简认真看了下，连大学和留学学校都挖出来了。许简忽然残忍地意识到，在这之前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沈知意是去哪国的哪所学校留学。

把论坛关了，没兴趣再看下去，一看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眼睛涩得疼，闭上眼睛，一阵阵地发酸。

仰着头在椅子上靠了会，不知有谁拨打电话，手机静音了，振动得比没静音还大声。

许简捏了捏眉心，接了电话。

“喂。”是宁丘。

“怎么了？”

“沈知意那个王八羔子，”宁丘在电话那头骂道，背景音还是酒吧的音乐，不过隔得有些远了，不知道是上班的时候躲哪里打的，“我听我朋友说沈知意那天给她联系方式了，沈知意那逼化成鬼样我都认得出来，我一听她那描述准没错，沈知意还给了人备注，我一看，他妈的还真是，沈知意那三个大字一点没错。”

许简坐正了，电脑椅换了个方向，对着落地窗往外面看，听着宁丘一串话骂骂咧咧地传过来，一句没说。

“你就说狗不狗，那晚还找你，她——”宁丘顿了一下，开酒吧好些年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更清楚越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越要念及对方的想法，于是她顾虑地停住，“你对她怎么想的？”

许简不知道这一刻她算是什么心情，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眉心捏了又捏。

苦涩，亦或是难堪。

许久，她淡淡地开口：“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想……”

许简停住，故意没说下去，她想说沈知意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有时候会过分礼貌又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但她自己都没有底气说出这些话，分别五年，她已经不敢肯定她对沈知意的了解。

她已经看不透了，只是本能的还是想去维护。

她听到宁丘狠狠地叹了口气，还是那句恨铁不成钢的话：“你他妈真的是，我怀疑沈知意当初就是看你傻才跟你在一起的，拍拍屁股走人还能换一个人念念不忘。”

许简没有反驳。

“你忙吧，别气了。”

电话那头又是宁丘在骂人，她最近的脾气越来越爆了：“行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气不气根本不值一提，是你自己给我想清楚。”

许简依着她应：“好。”

宁丘知道这个人好归好，一关于沈知意就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但是还是不解气地骂道：“怎么办，我想给姓沈的两大嘴巴子。真的，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局势多难啊，谁都劝，你们还去游行，去写信，好不容易同性可婚，我们都以为你们马上就要结了，沈知意抛下你就走了。”

许简笑了一下，没什么力气的，说：“傻吧，我还买了戒指。”

“没关系，人回来了，还有机会用上。”宁丘说。

许简摇摇头，声音里透着疲乏：“不会了，她回来是她的事，我也没义务等她。”

宁丘没再多说什么，感情这件事到底是冷暖自知，她也不指望许简能说到做到了，只道：“你能看开最好，你早点休息，我继续上班了。”

许简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实在是感到累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让她的脑子一团乱麻，情绪纠缠着理智，简直就要把人弄疯了，许简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白天一觉醒来还是在椅子上，吸了吸鼻子，有些着凉，但好在没到感冒的程度。

虽然是在椅子上睡的，却也睡得踏实，或许是真的累了，一夜无梦，醒得也比往常早了些。洗漱完就去厨房做了顿早饭，平时上班都是随便吃点，今天起早，可以稍微用心些。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才看见手机里的消息，昨天沈知意发来了两条。

一条是晚上十一点多，问许简睡了吗，另一条是在凌晨一点多，道了句晚安。

许简关了手机，没回。

沈知意刚走那会，许简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把沈知意的消息标成未读，然后再重新打开通讯软件，点开那条，闭着眼睛快速划过她发的一行行文字，落到沈知意那边的一句“晚安宝宝”，自欺欺人地看一眼。

这样做了将近快一个月，才能不需要晚安也能睡得着。

沈知意离开得突然，谁也没通知。本是说去外省和家人旅游几天就回来，甚至断掉音讯前，还在手机里跟许简聊得火热。第二天就失踪了，许简再也找不到。

后来许简联系上沈知意的母亲，沈知意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冷峻，让她不要再联系知意，说沈知意在国外留学，过得很好。

许简现在还记得沈知意母亲的那句话：“女生和女生终究走不长远，知意应该有很好的人生，而不应该有你的出现。你们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

许简挂了电话后，便把沈知意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还换了号码，要那些过去也联系不上她。

而恰好那一年，公布了同性恋婚姻合法的法案，但她们已经没办法在一起了。

开车到学校，下车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许简没想到居然遇上沈知意。她们虽然在一个院里，但哪怕上课时间撞上了，学校停车位也多，能遇到也是很小的概率。

沈知意靠在车边划着手机，感觉到来人，下意识抬眼看去，也没想到是许简。

她刚刚还在看和许简的对话框，想着这个人为什么不回她。

见到许简转身就走，她连忙追上去，说：“早上好。”

在学校里，不想做的太难看，许简冷淡地应了一声。

“我昨天看了我们学校的论坛。”沈知意说。

她总是喜欢这样说半句停半句，等着人往下问。许简语调平静，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你有看吗？”

许简顿了下说：“没有。”

“没有吗？”想好的说辞全堵在喉咙里，沈知意自嘲地笑笑，“不意外。”

许简抿唇，没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并肩走着，也不失为学校的一道风景线，还好她们来得早，路上没什么行人。

沈知意今天不再穿正装，天气还没彻底转凉，一件薄的条纹T恤，倒把她身上的学生气显出来了。

许简和她穿的很像，不过许简是纯白色的上衣，显得整个人愈发清冷。

A大和她们曾经的大学也很像，或许世界上的大学城都是大同小异的，除了没有许简在的英国。

“你真的……算了。”沈知意败下阵来，她应该的，“我在论坛上看见有人提到你了，还有我们。”

许简打断她：“小孩子眼睛尖，不小心看到我了，就爱乱给人凑对，沈老师不用当真。”

听到许简这话，明明是撇清关系，明明她们之间用乱凑对这个词实在伤人，沈知意心底的那点欣喜却难以自控地冒出来，弯了点嘴角，语气又难免悲哀，说：“我还没说完，你就已经知道了。”

许简发现中了这人的圈套，有些生气，又抿了唇，不再说话。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差，路上有学生看过来，在看了沈知意之后竟还能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许简撇开脸，正好看到有院里的其他老师也在往教学楼方向走，便喊了一声，打个招呼。

那位老师走过来，看见沈知意，问道：“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看着很面熟。”

沈知意在外人面前重新回复那份得体，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新来的老师，沈知意。”

“你好啊，我是林茉，教小朋友们计算机的。”林茉弯起眉眼笑笑，转头看向许简又说，“简大今天好漂亮，是不是下课后要去约会？”

顺着她的话，沈知意也看向许简的脸，其实她的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只是碍于走在路上，不好意思盯得太过明目张胆，这会总算找到一个理由。

“少拿我开玩笑了。”许简面对其他人时，笑容多了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轻松的。

沈知意有点嫉妒。

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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