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上学时候的暧昧期很长，一年半的时间都在相互试探，在一起后对了时间，发现双向暗恋的时间更长，大概有两年。

高中分班后她们都选了文科，被分在了同一个班里。那天她们都很高兴，虽然新班级按照身高排位置做不成同桌了，还隔得很远，但总好过不同班。

沈知意给许简打了一天的纸条，上面都是些诸如“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在一个班里”，“你开不开心？继续跟我同班”，“要是还能同桌就好了”的闲话——明明可以下课再讲的。

沈知意下课就拎着书去许简的位置上找她，许简背书包，沈知意帮忙背上。

她们之间说不清谁更慢热一点，高一刚认识的那一段时间一直是许简主动，仿佛天生自来熟，等到沈知意接纳许简，又反了过来，许简很少再主动什么。

许简手穿过沈知意拉着的书包带，回头看了眼沈知意：“我自己能背。”

“这样更方便点。”沈知意不介意许简的不领情，“我们今天去吃夜宵吧。”

“哦。”

“同意得可爱一点嘛？”

许简卖艺：“……好哒。”

沈知意那个时候就有后来气质的端倪，配了个新眼镜，在一种圆框大框眼镜中，反流行配了跟后来差不多的细框金丝眼镜，却显得出尘。

老师喊沈知意上台讲题的时候，也会说差点还以为沈知意是真的老师。

沈知意往往会隔着一群同学，看向许简眼底，跟许简邀功，满脸写着“我厉害吧”。

许简忘了她什么时候喜欢上沈知意的，只是有一天发现她对于沈知意的好看，不再是持欣赏态度，而是想占有。在放学闲聊的时候，就依着沈知意的想法胡来。

她们会在每个周末见面，沈知意把钓来的娃娃全都送给许简，带许简去玩打气球，在许简有些困的时候挺直腰杆说：“快靠在我肩上。”

许简有时会给予回馈，会脸红，会结巴，会在贝壳里塞告白的纸条。有次还反攻壁咚，在厕所间没人能看见的角落，沈知意全然没有许简那么害羞，还抬手护住了许简的腰，双手都隔着一段距离没贴上，沈知意眼里蕴含着是跃跃欲试又隐忍的光，挑了个眉问怎么了。许简忽然发现，这种时候越绅士，越让人心动。

在一起后，沈知意显然抱着把暧昧时期克制的相拥和接触全还回来了，许简又发现，这种肆无忌惮也让她感到安心。

只是暧昧期里，许简的告白讯号没有正面且明确的回音，不过许简心态好，据说每个les一生都会喜欢上一个直女，那个时候就想既然是必然的，那就用心喜欢吧。

其实是沈知意打算等高考后在一起，不想影响许简的学习。

现在工作，在大学里当老师，虽然都是校园但重现当时的暧昧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们好像都达成了默契，便是这重新开始就是新的开始了，不谈过去，假装也重新认识，再一起向前走。

不久天光大亮，沈知意不善于在劣势气氛里，这会游刃有余地和许简侃天侃地，像是怕她冷静下来动脑就反悔。

许简没这个心思，哪怕气氛尴尬她也会原谅沈知意，但没有，气氛融洽让她感到舒服。许简问：“要出去吃饭还是我做？”

“出去吃吧。”沈知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等结婚了我们一起做。”

许简沉默了瞬，站起来道：“那走吧，先去吃饭。”

小区楼下不远处就有早餐摊子，很小的店面，只开一早上。

许简和沈知意到的时候，天还不太亮，早餐店的营业看上去已经有一会了，空气里有浓郁的豆浆味。

许简来过几次，跟老板打了个招呼。

“今天来得早啊。”老板笑笑，“这个我们新出的芋泥派，你喜欢吃甜的，试试看？”

“好。”

许简应道，拿了杯现磨豆浆和一个芋泥派，沈知意要了份一样的。

沈知意其实不爱喝豆浆，就现磨豆浆来说，里面细小的黄豆颗粒让她感到不舒服，像是蚂蚁磨嗓子，她更爱喝纯牛奶。这是她和许简在饮食上唯一的一点明显差异，许简乳糖不耐受，喝两口牛奶就觉得脑袋昏沉。

但今天她还是选择了现磨豆浆。

许简看了一眼，说：“这家店老板过滤得挺细的。”

许简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老板在用豆浆机打磨豆浆，很快便好了倒在细网上过筛，要过两重，已经能过滤掉大部分的颗粒了，至于再小的，再多过几重的作用也细如微尘，性价比极低。

这家店曾还有因为过滤得太细致，被怀疑是用豆浆粉泡的。

沈知意也顺着许简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很快便回过头来，心里有一股暖意，很久没被人这样细心的照料过了。‘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是父母’对沈知意来说，并不适用，哪怕她是独身子女，还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形象几乎已经看不到了的时代，也抵不过人类大多数都拥有自私的本质这一事实。

但许简很照顾她，一如既往。

沈知意弯了弯眼睛，应道：“确实。”

吃完早饭时间不过六点出头，街上只有在附近中学上学的学生和一些工人出来买早饭或是上班。

许简和沈知意往回走，天色还没到正在亮的时候，土地和草木的气息扑鼻，这里车流少，时间也早，没有车尾气和灰尘弥散在空气里，属于清晨的清冽的风徐徐吹着，散去早饭的气息，让人感到舒爽。

听说人感到微冷的时候会缺乏安全感，容易产生从众行为，也会更想和周围人亲昵。

许简转头看了一眼沈知意，风把她的长发吹乱，脸侧较短的发丝拂过额面，长睫毛在发丝下颤着，打下一道抖动的阴影。很快，沈知意伸手理好不安的发丝，和许简对视。

许简撇开头，对于自己看人看到入迷不知克制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微微地发烫了起来。过了会，她强装镇定地呼出一口气，说：“这家早餐还不错。”

“是。”沈知意往许简那靠近了点，这样的距离已经可以感受到两个人的气息透过衣领相扑，越过冷风，让人想拥抱。

这是久违的感觉。

许简有一点想哭，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或许还有委屈，但是“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的诉说，是可诉说的，而不是之前每一次的一个人在角落里对着无边夜色强撑着。

在这个初冬的清晨，沈知意身边的许简几近破防。

她们终于重新遇见，又终于和好了。

她知道她拿得太高了，放得又太轻了，但在性格这方面她无可奈何。既然还喜欢，就不要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走到公寓楼门口，许简停下脚步说：“抱我一下吧。”

沈知意没有犹豫，用力地把许简抱入怀中，她等这一个正式的相拥很久了。

她刚刚也看了许简很久，怕许简难过，又怕许简被她看着强忍难过，只能在友善的限度内，尽可能地靠近，来表达：我在。

沈知意低下头，鼻尖蹭着许简的发丝，许简不知道用什么洗发水，有很好闻的花香混合着香柠檬的味道。

沈知意轻轻呼吸着，想要香味在鼻尖留存得更久一些。

她现在和五年前真的变了许多，整个人沉稳下来，带着金丝眼镜不笑的时候，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丝不苟的女研究员的模样，只是长得过分好看，站在路边不说话反而让人怀疑是模特在拍写真。

又是过分克制着，哪怕一开始的重逢两个人都想重归过去，此刻她们已经重新做回了现在的自己。

沈知意重新一点一点的向许简靠近着，不着痕迹地示好，好不逾矩的克制。许简也是，长大了，便不再像少年时期一般，有什么想说的想表达的支支吾吾不直接说出来，已经过了那个阶段，知道要给别人也给自己多一点机会了。

沈知意没有多拥抱，哪怕许简没说什么，也只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后便松了手。

两个人的面色都微红，风贴过脸颊，竟也吹不走这氤氲气息。

“回去吧，待会我上楼找你。”沈知意先开口说道。

许简点点头，双手借着整理头发快速地捂了下脸，假装一切坦然地走进电梯间。然而她们在同一栋公寓楼里住着，还是要在同一个电梯里上四层才分开。

许简看着电梯层数缓慢上身，不知为什么想到两个月前。

“我上次听人说，四楼新搬来的住户不是单身。”

许简已经能预料到沈知意的否认，但还是想听，于是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没想到沈知意却回答道：

“因为我一直对外宣传我心有所属。”

许简的心脏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