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后，燕舟给宁伊抱来一大摞文件。
“这些是你要的帝国高层资料，但只有一部分。我的职位权限访问不了这些，王的授权已经被顾砀取消了。”
季瑾站在门边，看着宁伊脚步缓慢地走到文件前。似乎是腿伤还没愈合，一抹痛色浮现在他的眉梢，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仿佛生怕被旁人看到一点他的脆弱。
季瑾心底浮现出不少心疼。
他一个在帝国毫无根基的残缺的omega，还受伤了怀了孕，拿什么和顾砀抗衡呢？
这里不是混乱的星际宇宙，靠武力与暴力就能统一全域、俯首称臣，帝国星体盘根错杂的混乱关系，他能靠什么处理和解决？
武力是这里看着光鲜却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更何况他那么漂亮，恐怕有大把的人等着他失败跌落谷底，好争先恐后地将他蚕食。
季瑾温雅的眉梢间慢慢涌上一些烦躁。
他无法理解omega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条最难的路，omega其实完全不用一个人苦苦撑着去面对。只要omega向他开口，他绝对会施以援手。
燕舟眼睁睁看看着季瑾的神色变化莫测，额前的青筋又乱蹦了蹦，忍无可忍地开口：“季瑾，你又在想胡想什么呢？”
“......”
季瑾不轻不重地抬眼看着燕舟，莞尔道：“燕司长，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去准备晚餐吧。这个点该吃饭了。”
燕舟火气上来了：“季秘书长，你现在不是没啥事吗，你为什么自己不去？你死皮赖脸跟过来，怎么还使唤上我了？”
两个alpha在不大的屋子里正锋相对，空气里隐约弥漫的信息素熏得宁伊脑袋疼。
细长雪白的指尖合上了文件资料，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两个alpha。
“你俩吵架出去吵。”
燕舟忿忿不平地把脸扭开了，季瑾则微笑着走到宁伊面前，温柔地开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宁伊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季瑾耐心地劝道，“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然肚子里的小宝宝会饿。”
燕舟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二话不说抓起季瑾的胳膊就把人往外面拖。
“行了，你别那么多废话，和我一起去超市看看。”
他真的忍不了季瑾无时无刻不像一只该死的鸠，企图抢占鹊巢。
被拖出房间的季瑾强忍着心里的怒意，面色表情地甩开了燕舟的胳膊。燕舟也懒得理，直接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超市。
“这些都是我列好的购物清单，你给我念着我去拿。”
燕舟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虚拟面板拍到了季瑾脸上：“速度快点，omega一个人待在那里不安全，咱俩速战速决。”
若不是看在宁伊的面子上，季瑾绝对忍不了燕舟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放肆行为。好在他一贯能非常出色的调动自己的情绪，做事也滴水不漏，心底深吸一口气就将情绪稳定下来。
在浏览了一遍燕舟甩给自己的购物清单，季瑾发现除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最后一栏的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
香氛。
还是红酒味的。
季瑾不动声色地微微挑了挑眉。
于是在燕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别的物品时，季瑾状似无意地开口：“燕舟，你这最后一栏的红酒香氛未必能买到，谁会另类的拿酒香做香氛。”
忙着挑选毛毯的燕舟下意识地回答道：“买不到也得买，总之红酒味的糖、香皂、牙膏、香水随便一样都行。王的信息素是红酒，必须买到一样替代品，不然孕期的omega会信息素失控。”
果然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季瑾若有所思，清俊的唇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了一抹很好看的弧度，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于是在燕舟因为买不到红酒味替代物而垂头丧气的结账时，转头就看到季瑾自己掏钱买了两瓶红酒和一瓶白酒。
燕舟顿时就毫无形象地蹦了起来。
“季瑾，你怎么能买酒？他孕期怎么能喝酒？！”
季瑾丝毫不搭理燕舟的跳脚，微笑着麻烦售货员omega帮忙结账。那位售货员被面前俊秀绅士的S级alpha看得脸红，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帮季瑾把账结了。
拎上酒袋的季瑾这才有闲心搭理燕舟：“我自己喝，不行吗？”
燕舟顿时骂骂咧咧地让他滚上车。
他俩出来这一趟顺便买了晚餐带回去，但宁伊吃的不多，omega似乎没什么胃口，喝了点粥后就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燕舟心里清楚这是孕期没有alpha信息素抚//慰下omega会出现的不良反应。
他有些愧疚，支支吾吾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今天出去没找到红酒香的替代物。不过我明天就托老王妃去医院找找人，看能不能找到类似信息素。”
宁伊摇了摇头：“人都不在了，要那些死物干什么。”
“我没事，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弱。”
被燕舟逼着去洗碗的季瑾走出厨房就看到这一幕，但他没有上前，只是靠在门边默不作声地将两人的对话尽收眼底。
回过头的燕舟被季瑾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就要把季瑾拽走：“时间不早了，咱俩去楼下睡。”
这次季瑾倒没和燕舟对着干。
“知道了，松手。”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后，宁伊伸手将燕舟给他买的毛毯搭在身上，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到窒息的房间里，片刻后传来了一声明显压抑在喉咙里的喘息。
太难受了。
真的太难受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很冷，因为腺体残缺，体内本就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在此刻翻滚得更加厉害。如同一匹残暴的野狼，企图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
柔顺的粉色长发混乱地铺在沙发上，他仿佛掉进了火山里，耳边全是滚烫的岩浆咕嘟咕嘟翻滚，搅得他头昏脑涨支离破碎。
混乱不堪的意识里，他完全没有精力注意到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直到有窸窣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紧接着来人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缩在毛毯里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宁伊微微一顿，已经认出了来人。
季瑾现在来干什么？
但很快他无暇顾及，因为季瑾沉默着伸手将他身上的毛毯慢慢推开，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刻，宁伊迅速捕捉到了季瑾身上弥漫的淡淡的酒香。
Alpha喝酒了。
还是红酒。
一瞬间混沌的神志悉数化作纷纷扰扰的苍茫的银白。
仿佛逃不开躲不掉的无尽的火焰炼狱里，有人闯进来凿开一汪潺潺的冰冷清泉，以水作舟，引水为路，试图将他救出来。
宁伊稀碎的瞳孔瞬间瞪大了。
在无尽的压抑的黑暗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渴望这个气息。他几乎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就想牢牢抓住这汪来之不易的清泉，祈求对方将自己带出地狱。
哪怕溺死，也在所不辞。
季瑾知道怀了孕的没有alpha伴侣照顾的omega会对alpha信息素产生致命的上瘾与渴望，却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他只是故意喝了点红酒，身上存留了一些酒香。
却已经引得omega主动的将精致清瘦的鼻尖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微微颤动，似乎想寻找渴求已久的温润缠绵。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omega瘦削漂亮的蝴蝶骨像振翅欲飞的蝶，那么清晰，那么脆弱。
仿佛折一下就会粉身碎骨，寸寸融化。
不够。
一点都不够。
他想要更多。
于是当宁伊细瘦冰冷的胳膊攀上季瑾的肩膀，贴在季瑾轮廓分明的下颚要闻他唇瓣上的余香时，季瑾一下子清醒了。
酒醉的大脑也瞬间空白又清晰——
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确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却没想到omega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不费吹灰之力地被他引诱上钩。
可更准确的说，
根本不是被他，而是被标记过自己的alpha的类似信息素的香气引诱上钩。
他是可以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强取豪夺，甚至可以事后把这一切归于酒醉。
毕竟意识混乱的omega自己也认错了人。
可再然后呢？
他要一辈子永远顶着顾擎裕的皮，才能陪伴在自己喜欢的omega身边吗？
莫大的悲哀和讽刺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季瑾，他这才意识到他醉酒后都干了何等自取其辱的荒唐事。他强行压下心底的哀恸，伸手牢牢地抓出宁伊的手腕，逼着他看着自己。
“我陪你去把孩子拿掉好不好。”
“我陪你去戒掉这个恶心的信息素好不好。”
否则他没有机会了，他真的没有机会了。
Omega追逐少年王储的那些年里，他的青春何尝不也葬送在了那些细碎荒唐的如烟过往里。
宁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但似乎是被季瑾揪起来不准闻他身上的酒味而有些不悦，黑暗中微圆的瞳孔凉凉地看着季瑾。
季瑾伸手遮住了宁伊的眼睛，温雅的声音痛苦又沉重，甚至还有些发抖。
“他已经死了。”
“你戒了他好不好。”
回答季瑾的是空气里滞涩的沉默无声，隔了很久后他听见宁伊突然开了口。
“季瑾，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
他一边说，一边从季瑾身上下来，没什么情绪的坐在沙发上距离季瑾不近不远的位置，在对方看来仿佛已经从刚刚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体内的信息素依旧破涛汹涌的肆意作乱。
“来都来了，就趁机把想做的做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季瑾觉得自己心脏的方向疼得无以复加，宁伊淡漠的语气让他心里害怕，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紧接着“啪”得一声屋子里的灯亮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来人似乎被开灯后房间里竟然还有个野alpha震惊到了，瞬间就气得面部神经失调。
“你、季瑾，你禽兽吗，你竟然——”
宁伊觉得有些乏了，没什么语气的打断了燕舟接下来气急败坏的话。
“我俩没睡。”
“燕舟，冷静点。”
燕舟差点撅过去，他想指责宁伊怎么就能这么随便把alpha放进来，但看着宁伊几近透明的面色，又堪堪忍了下去。
只能咬着牙让季瑾滚出去。
等季瑾走了后，燕舟才咬牙切齿道：“我会和老王妃说，以后给你的房间多加一层安保，你放心好了。”
“无所谓了。”
宁伊对于燕舟的提议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开口：“只要最后不小心落到那些S级alpha的手里，不论哪一个，结局都没什么不同。”
“所以也麻烦你少说些废话。早点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也好早点离开。”
然后带着灰色地带的子民去一个继续能让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地方，远比被alpha逮住困在华丽的卧室里强一百倍。
燕舟的嘴张张合合，最终干脆将自己虚拟屏幕里的讯息隔空投送给了宁伊一份。
他叹了一口气：“对方开始动手了。”
“三分钟前有人在星际网络里曝光王生前圈养性/奴，并放出了视频和音频证据，现在整个帝国的舆论都倒向了顾砀。”
性/奴？
宁伊的眉梢微微拧了起来。
顾擎裕圈养性/奴，什么时候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