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港丽花园酒店出来，姜隋给姜穗打去了电话，“你那边还好吧？”

“还好，”姜穗说，“何濯一直都睡着。”

姜隋：“你今天有事吗？”

姜穗：“没事，今天没有工作，店里我也不打算去。”

姜隋：“那你继续照看何濯吧，我想去一趟木絮山，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墅。”

姜穗思忖了片刻，“那你小心点。”

姜隋挂断了电话，去地下停车场把他那辆二手福特开了出来，打开导航，径直向木絮山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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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峦市是座山城，地势起伏不定，连市中心都会有不少的山丘，延边地带就更是群山环绕。即便不像平原那么幅员辽阔，但它依旧属于中部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姜隋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了硫石镇。

天空中始终漂浮着雨丝，尤其是深山里，白雾缭绕在高山上，一切景物都犹如水墨般浮动着。

在这一带，村庄沿山而建，大都分布在山谷之中，沿途房屋带着极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架。

他半路上跟人打听，很快就找到了木絮山。有一条公路盘山而上，他就沿着公路慢慢地往上开，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看见了一座老式的别墅。

他把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上，透过车窗，打量着那座别墅。

别墅占地面积很广，带着一个极大的花园，装着一扇生锈的铁门。而别墅后面，还有一片更为宽广的树林。树木郁郁葱葱，再往后看去，就是一道山壁。

他注意到，门口有两道很深的车辙印，看样子，里面确实住着人。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功夫，里面的门终于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男人穿着夹克衫，头戴一顶帽子，帽子下面是一幅墨镜，墨镜下面还戴着口罩，打扮得严严实实。

似乎一点都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样貌来。

那男人打开了车库门，然后从里面开出一辆越野车来。大门是自动系统，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那男人就开着车子往山下去了。

姜隋也立马发动车子，跟在后面。

车子开到山脚下的某个拐弯处时，忽然一辆黑色的超跑呼啸而来，车速飞快，轮胎在地面上擦出了刺耳的声音。姜隋吓得猛一脚刹车，踩住了油门，两道灯光像飞箭似的朝他眼睛里刺来，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车经过身边时猛烈的气流，只“呼”的一下，就开过了。

再回头看时，车尾早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找死！”姜隋在心里咒骂：下雨天还敢在山上飙车，真是嫌命大，好在这一带车子少，不然总要出事。

然而，却隐隐地泛起一股怪异感，因为就在车子冲上来的那一秒钟，他看到了驾驶司机的脸……

那张脸似乎很熟悉，似乎，就是周栩的脸……

对，太像他，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一瞥……

但很快，姜隋就摇了摇头：一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周栩呢？

他再次发动车子，往山下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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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隋最终没有跟上那辆越野车。

车里的古怪男人一定是中途察觉到了他，于是故意往镇上人多的集市开去，三下五除二就甩掉了他。

看来，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很清楚，说不定，他长期居住在此地。

姜隋只能打开导航，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绕了出来，开上了公路，打算回城去。

中午十一点，妹妹姜穗忽然打来电话。

“哥，我发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姜穗说，“我本来是在替何濯整理房间，就在我要把床头的垃圾桶拿出倒掉时，我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纸团。纸团上手写了一个地址，看笔迹，是周栩的。里面还裹着一张黑白图片。”

“为什么觉得这东西怪异？”姜隋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里面那张黑白图片有点不寻常，上面印着个奇怪的图案：外框是个圆圈，里面画着一个组合式的怪异生物，乍一看，像是一条鱼，但鱼的脑袋部分长着一张形似猴子的脸，鱼鳍也变成了四肢，四肢底端长着人的手指。鱼的背上还有一段脊骨，也很像是人的脊椎。原形图标下面还有几个字母，我查了一下，那其实是个德语单词，意思是猴子。”

“猴子？”

“对，反正凭直觉，这东西很怪异。白纸上的手写地址，我也查了，那竟然是市区里的一家美术馆。”

“你把那张黑白照片，和那个手写地址拍照传给我，”姜隋说，“我看一下。”

姜穗就把那两样东西拍了照，发送给了姜隋。

“你去木絮山有什么发现？”她又问。

“那里确实有一座别墅，别墅里住着个很古怪的男人，出门时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我本来是要跟他的，结果半路上跟丢了。”姜隋说。

他很快就看到了白纸上的那个美术馆地址，“我再去那家美术馆附近转转。”

***

姜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电话给周栩了，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她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最好去周栩工作的酒吧里问问，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伊犁出差了。

下午四点，她在网上预约完挂号，就出门了。出门前，她给何濯留了纸条。

“何濯：我出去买点东西，午饭放在冰箱里，你要是饿了，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行。醒来要是难受，记得吃药。”

四点半，姜穗就到了长风街。

星特酒吧的外部装饰十分华丽高档，有点像是星级饭店，周围停满了豪车，乍一眼看去，像是体面人才能出入的场所，但内部却是鱼龙混杂。

门口正站着四五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还没到营业时间，所以看起来都很闲散。

“你们好，各位，”姜穗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我来找周栩，他是你们这里的领班。”

“周栩？你找他？”有一个面相还算忠厚的男人回她，“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姜穗心里一惊，“他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都快有两个月了吧。”

怎么会辞职呢？既然他辞职了，为什么何濯还说他去出差了？难道他辞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何濯，出差也是他编出来骗人的？

“诶，你们多久没见过他了？上回打牌他输了，还欠我们一顿饭呢？”一个男人忽然说道。

“对啊，他辞职前还说会经常回来逛逛，结果倒是一次都没来。”

“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发财去了。”

“我七月半的时候，在城外见过他一次，”有人说，“当时他急匆匆的，像赶着要去做什么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家里老人病危。既然如此，我也就没跟他多说什么，上车要走时，忽然看见他车子后座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闷声不响，低着个头，身体看起来倒很壮实，虎背熊腰的，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怪模怪样。”

“他不会是在做什么坏事吧？”有人笑了起来，“我以前听人说，周栩喜欢男人。后座上坐着的，不会就是个男人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周栩不会是跟人私奔去了吧。”

“谁知道？我看他当时开的那辆车，还不是他自己的。”

姜穗听到他们说的话，不免呆愣了起来，直到有人问她，“你来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朋友，他家里人生病了，但是联系不上他，你们要是看见他，麻烦帮忙转告，让他赶紧回家。”

说完，她就离开了那里。

***

美术馆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是一家私人艺术场馆。它的主体外观像是一个向上螺旋延伸的巨型圆柱体，两边各有一座双曲面的立体建筑，给人一种“扭曲的金属容器”的感觉。外部以钛金属和银钢为主要材质，银灰的色调彰显着强烈的机械感。

姜隋把车开进收费停车场，然后慢慢地走向美术馆大门。

但大门紧闭，根本就没开馆。

上面贴着一张通知，写着“闭馆维修”这几个字，预计要到十一月份才会继续开放。

周栩怎么会把美术馆的地址写在纸上？这座美术馆有什么特别之处？

姜隋漫无边际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又回到了车子里，一个人默默地沿着美术馆打转。

这里所有的出入口都是被封闭起来的，不见得有装修工人进出，也没有运送装修材料的车子往这边开来。

柏油的路面被雨水浸染得漆黑油亮，他开到底，从车窗里看见了一座全黑的建筑楼，楼层不高，只六七层左右，也是跟美术馆连接起来的。

那长廊下有一扇大门开着，一辆白色的冷链运输车停靠在门口。从后视镜里，姜隋看见驾驶座里坐着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工装服，戴着鸭舌帽。

冷链车怎么会开到这里来，难道这里是美术馆的后厨部分？

正思索时，有五六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们打开了冷链车的后车门，车厢里顿时冒出一股股白色的冷气。随后，又有两个人抬着一样东西出来了。

那好像是裹尸袋！

黑色的一只人形长袋子，两个男人分别在两端抬着，一鼓作气，把这袋子扔进了车厢。

姜隋一震，整个人呆在那里。

东西一扔上车，后车门就被关上了。

姜隋为了不引人注意，默默地把车子开到了前面的交叉口。

紧接着，白色的冷链车开了出来，迅速地超过姜隋，往前面的大马路上开去。

姜隋跟在后头，偷偷地追着那辆车子。

冷链车很快就上了高速，离开了市区。然后开往沿边的一处山区。

下了高速后，天下起了大雨，山区里昏天暗地，车灯像是被淹没在海水里一般。山区公路上的车辆也少之又少。

傍晚五点左右，白色的冷链车在路边的一家小卖部前停了下来。小卖部隔壁是一家面馆，看来，车上的人要在此处暂做停留。

姜隋也慢慢地把车停下，这地方已经很偏了，他要是再跟下去，指不定得跟到什么时候，万一中途没油了，也是麻烦。

他抬头看路边的牌子，这里是方昌线，离市区少说有七八十公里。他不打算再追，打开手机做了个定位，记下地址，然后调转了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