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停云眼珠转了转，最终选择了和书店那次一样的动作。遇事不决，拔腿就跑。

现场只剩她的餐盘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十几分钟后，在楼道乱窜的苏停云终于找回了去员工食堂的路。她后知后觉地在反省，是不是太怂了点，只是个手机大不了发了工资赔他就是，自己干嘛这么大反应？

她发着呆游荡在食堂里，被师明浩喊住，“苏停云，这边。”

“你也真是的，吃个饭连餐盘都能忘拿。还好zeke在边上看到，他帮你拿过来了。”唐妙露着微笑，贴心地给她拉开椅子，还抓着她的手拉她一起坐，语气里的亲昵就像两人是多年的闺蜜。

苏停云眼里带着疑惑看向她，唐妙的态度转变让她无所适从，她们就说过几次话，关系有这么好吗？

遇到事不喜欢往复杂里想的她，选择庆幸别人拿自己当姐妹，都是一个办公室的搞好关系才是正道。

苏停云也回她一个灿烂笑容，道了谢就开始吃饭。

“苏停云你和zeke认识？”唐妙手上夹着菜，看似随意地问。

苏停云摇头，“不认识。”

她只是单纯把人手机甩飞了。

“什么嘛，那他人其实还挺好的。前台那个小姐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啊？”唐妙用眼神指了指前面那桌人，zeke与他的团队就在隔壁用餐。

苏停云心跳莫名一窒，这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桑锦然给大家分享情报，“我在姜前辈那打听了下。zeke跟傅时北一样都是机械工程部的，只是分属不同团队。他们目前也在做AI产品，具体是什么还处于保密阶段。”

“AI产品，会不会是智脑大模型，跨模态生成能力的那个？”

“也可能是AI服务器，最近不是还有搭载了GHATGLM模型那种可完成多种人工任务的引擎吗，那个也很酷。”

“要说在深蓝科技，AIGC智库也很有可能。”

“唉也对，最近我侄女都在用这个软件。”

说到最前沿科技产品，师明浩与桑锦然兴致勃勃，他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使得当事人都注意到了。

“你们都猜错了，我们做的才没这么高端。”前排的男子转过身，爽朗笑着向他们搭话，“你们低头看看，我们做的跟这个跑来跑去的小玩意差不多。”

搭话的人叫肖盛，染着一头蓝灰色的头发，思维跳脱。他与zeke一样是机械学习工程师的一员。

师明浩与桑锦然的视线慢慢往下移，此时一架扫地机器人挥舞着它的小刷子路过。约莫是食堂工作人员的个人爱好，机器人的盖顶上还贴着条女仆头带。

“就智能扫地机？”呆呆地目送它远去，桑锦然都听懵了。怀疑前辈在忽悠人，但是苦于没有证据。

“就这个啊。”肖盛还在笑着，满脸诚恳。

不愿接受事实的桑锦然还在挣扎，“那前辈做的扫地机器人是不是有特别的功能，比如装了GTA4智能问答？”

“没有哦。”

“那是能实现全屋清扫，飞檐走壁无死角？”

“嗯，这个点子不错，我们可以回去试一下。”

师明浩也加入猜测，“难道是新型飞行器，和送外卖那样，隔空投递实现家政服务的全方位覆盖？”

肖盛夸张地“哇”了声，“你们想法都不错，以前都做过什么？”

“我之前就是做的人机交互。算起来也有两年多的经验吧。”唐妙率先回答，争取在前辈面前留得好印象。

几人又交流了下，桑锦然之前在小公司做过语言模型，师明浩在校期间就拿了过AI大厂的资格认证书。

轮到苏停云，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肖盛帮她解了围，但不如不解。

他指了指楼上影音室的方向，也就是当初进行最终面试的地方，“我知道你，自爆那个。”

这话惹得两桌人低头轻笑。

苏停云，“……”

就因为面试那几句话，她成名人了是嘛？这能怪她吗？明明就是你们做的AI太不靠谱。

苏停云弱弱开口问，“难道全公司都在流传吗？”

“哪有这么夸张啦。”肖盛忍住笑意，“其实就我们信息部百号人内部流传了下，区区百号人而已嘛。”

区区百号人，而已。

苏停云，“……”

zeke也忍不住轻扯了下嘴角，看肖盛调戏新人到现在，抬眸问他，“肖盛，你是真想去做扫地机器人？正好这块没人负责，要不你今天下午就去线下转转？”

“别把，组织还需要我，我怎么能临阵逃脱？”

“其实也没那么需要。你要是不在，我们还能省点预算。”

“不行，没了我，晨晨他怎么活啊？”

zeke没再接他的玩笑话，垂眼喝咖啡。虽说帮新人制止了没有边界感的肖盛，但看上去也没有与他们交流的意愿。

苏停云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唐妙已经认定了zeke是个热心同事，端着餐盘就凑了过去。

“zeke你为什么用英文名啊，是留学归国还是华侨子女？我看公司也没有要求大家改名字。”

盯着快碰到自己脑袋的餐盘，肖盛再一次感叹zeke对女生的魅力。他用眼神向zeke发射信号，让他赶紧行动，不然自己这条池鱼马上就要享受到汤汁洗脸的服务。

zeke站起身拿起唐妙的餐盘放到桌上，用眼神指了下对面位子，“请坐。”

肖盛说：“我和zeke都是刚归国，毕竟舍不得家乡菜。至于他的名字嘛，zeke以前用习惯了，现在喊他中文名他不一定反应得过来。这其实是脑子不太好使的表现，他现在还在复健。”

zeke睨了损友一眼，也没反驳。

唐妙优雅地拢了下碎发，继续问道：“这样啊。我们梁总说可以向机械部的前辈请教问题，我可以找你们帮忙吗？”

梁城的原话可是让他们找傅时北，这一招偷梁换柱可用得极其自然。出于私心拉近关系的同时还能找人请教，也可谓一箭双雕。

她这点小九九桑锦然与苏停云都察觉到了，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下。剩下的师明浩没懂其中奥妙，还跟着举手，“下次也带我一个，我叫师明浩请眼熟我。我觉得我和前辈们很合得来。”

“行啊，那你有什么问题？”肖盛爽快答应，看着唐妙问。

他们的具体工作都没安排呢，哪来什么问题。唐妙刚才都告诉zeke了，她有过两年实习经历，也不能装萌新问一些蠢问题。眼下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一时半会还编不出像样的问题。

也不为难她，zeke看向苏停云，“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什么想问的？

为什么要针对她问她这个问题？

不过他问对人了。苏停云才是真有问题的那个人。她什么都想问，从谈话的最初，那些AI相关的专业术语开始她就已经进入浑浑噩噩听天书的模式。

他们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同批进公司的吗？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懂？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她脑海里越缠越乱。总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人家，她就是个白板混子。

“暂时没有问题。”苏停云生硬地转回脑袋，扒完剩下几口饭，“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在几人疑惑的眼神中，苏停云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师明浩在她残影后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她应该是好好学习，防自爆去了。”

又引来两桌人的低声憋笑。

苏停云离去的身形一顿，在没人的角落跺了跺脚。不学习就会自爆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金乌西沉，透过落地玻璃的光线慢慢变淡。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苏停云仍旧还呆在自己的工位上。姜经理发来的资料有大半她都看不懂，更别说产品描述与语料筛选。

看得她一头雾水。

苏停云再次承认了自己的菜，捧起书本攻克，在电脑上查词义。遇到真不懂的就先记在笔记本上。

她自己也清楚工作与上学不一样。

上学保个底，平时表现良好一点，老师都会捞你上岸，同学间也不会在乎你的成绩是好是坏。工作就是工作，更讲究协同合作，一块短板就决定了这个团队的上限，甚至会导致其他人一起跟着遭殃。

而她，就是这个短板。

即便是励志当咸鱼的她也没有拖人后腿的打算。可这些东西也太难了吧，比当初AI白白的说明书更复杂。当初白白让她学的真是基础中的基础，原来没有故意刁难自己。

苏停云懊恼地揉了揉脸，排除杂念，在渐渐写厚的笔记本上再添一题。

zeke抱着文件路过数据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傍晚的夕阳下是女孩翘着呆毛的茸茸脑袋，像一只即将炸毛的小狮子。

没多逗留，他与同事交代完注意事项便抬脚离开。苏停云趴在桌上，继续跟资料做斗争。

出乎意料的，zeke在半小时后又折返了回来，靠在办公桌边问她，“要帮忙吗？”

苏停云脑子里塞满了各类生僻名词，不愿再分脑力应对眼下的情况。她头都没抬，答得很直接，“那多不好意思，我都摔坏你一台手机了。”

zeke沉默了下，语气带着无奈，“就记得摔坏我一台手机？”

欸？这话什么意思？他们还有别的交集？

苏停云蓦然抬头，撞上一双锐利的眼眸，像是要把她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