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很苦很累，毒辣的太阳险些把我晒伤，透光的军训服不防晒，不舍得买防晒霜的我黑了一圈。军训完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回归到了普通的上学日常，而各科老师们呢，则不约而同地觉得，经过了一个星期军训的磨合，同学们之间已然有了凝聚力和团结力，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是的，王嘉舜那边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很多时候他们中午还一起去吃饭，放学之后都走在一起。我并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交集，因为我曾经也有过一个极具背景的家庭，知道王嘉舜的那些跟班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往往是不值得深交的。

不过，就像秦施凯说的那样，就算我因为遵守规则而被大部分人疏远，也还是有少数的人愿意跟我走得近，原因，也恰恰是因为我遵守规则。除了仍然愿意与我说话的少部分同学之外，我这样的学生也很受老师的欢迎，原因很简单——我上课不随便插嘴，不随便抬杠，不会影响课堂纪律。

我仍然无法将这两个阴影从我的生活中抹去。

第二周一次普通的周测，我考了全班中上的水平，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却因为这样的成绩获得了不少奚落的声音，其中，就有不少来自王嘉舜那边的。

“你不是从思乐中学考过来的优等生吗，这么就考这点分数啊。”那个男生，我还不太认识，但是他好像很认识我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要是我说自己是发挥失常，那么下一次考不好就意味着失信于人；要是我说自己是正常发挥，那么他们的奚落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我明确地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超常发挥，因为我在周测时的状态就跟在中考时一样——飞快地做完了所有的题目，写满了横线，并在后续检查之中发现不了自己的错误。

“第三次世界大战战争是哪一年发生的，这道题还能错，你可真是个纸老虎，看上去拽兮兮的样子，啧...亏老师还那么喜欢你。”那个人说道。

我的视线越过了他，看见了同样坐在座位上愁眉苦脸的王嘉舜，他与我一样愁眉苦脸的，这次他考了全班第二十五。

“秋素华就算发挥失常，也考了全班第八，年级第八。而你不过考了个全班第十九，全年级第四十九的名次，你觉得自己就很了不起了是吗，你为什么不去跟那些A高的学生比，他们做的题目比我们难得多，但是考出来的分数也比我们高得多。”秦施凯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他是这次的全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

那个人瞬间被呛得无语凝噎，“切”了一声之后就走远了。

“秋素华，别理他们，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秦施凯朝我说道。

“好的，谢谢你。”我朝他笑了笑。

我明明知道正确的学习状态是什么样子的，也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快速进入学习状态，但是我仍然毫无动力，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希望了，我连在C高都只能考出这点分数，我还有未来吗？

秦施凯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我则是英语课代表，有一次在将作业本抱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英语老师刘碧霞问我说：“秋素华，你笔记记得很认真啊，为什么考试就是考不好呢，明明都是些上课讲解过的知识点啊。”

“对不起，我下次争取把那些题做对。”我连忙说道。我知道，笔记抄完之后如果不常复习来加深印象，那就是纯粹的自我感动罢了，而记笔记的行为，只是我的思维惯性，多年养成的一种机械的习惯。

“不，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刘碧霞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好像知道我曾经是个优等生的样子，我从她看我的眼神里，读出了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或许现在的我在她眼里，是一个自甘堕落，不求上进的人吧。

“下下周就要月考了...要好好努力啊。”隔了很久，刘碧霞补充了一句话。

为什么，老师们即使知道我现在是这样的人，却仍然对我抱有期望呢，就因为我曾经优秀过吗？我对自己这样的疑问嗤之以鼻，因为我知道，同样的话老师并不会对所有人说。虽然开学仅仅两个星期，就已经有同学被老师“放逐”了，他们不管考成什么样的分数，老师都不会在乎，他们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在他们身上花费再多时间都是不值得的。

而老师并没有选择放弃我，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老师仍然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仍然期待看到我的成长，我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是有人在关心我的，即使他们是刚认识我两个星期的老师。

可是，我怕他们失望，因为我仍然没有找到学习的动力，我仍然对任何学习相关的事提不起兴趣。一是因为我的心理阴影，二是因为我在放学之后，还要兼职，我必须得匀出一些精力到后者身上，否则我根本就活不下去。

所以，我尽量争取在学校就把作业做完，无论做得如何。然后在放学之后赶到奶茶店，从晚上六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到家往往已经十点半了，这个时候我时常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剩下的作业了。

我的作业质量一向不理想，因为我没有抄作业的习惯。我认为，不会就是不会，没有必要因为希望自己的作业本上少几个红叉，就去自欺欺人地抄答案看解析，那样做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后，我作业的错误率往往在班里名列前茅，但是我的订正态度又让老师觉得，我真的在认真完成作业，我做不出来的都是该做不出来的。

这是我前九年养成的思维惯性，但是最近突然有了一些打破的趋势，我觉得，抄作业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罪恶的事，又方便，又快捷，还不会被老师找上门，还能为我省下一些精力，让自己在打工的时候不犯太多错误——极少的时候，我会因为没听清顾客在说什么，或者调配了错误的饮料而被店长痛骂一顿，然后被扣工资。

在后来的一周里，我的作业正确率显著提升，看着老师满意的表情，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愧疚感，我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我有苦衷，他们都不会理解自己的，既然理解不了，那我还是不要说了。

我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一周之后的月考中显形，我知道我对学习越来越敷衍了，我知道那些知识点自己根本就没有掌握，知道自己试图瞒天过海，但是最终必然是徒劳的。

有一天奶茶店生意特别兴旺，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我关上家里的大门，在客厅的一片漆黑之中将自己丢在了沙发上，突然就想到了许多事。

我想到了秦施凯在为我讲题时的认真模样，想到了老师们期待地看着我的神色，还想到了我在奶茶店里犯的错越来越少，被店长表扬的样子。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着别人的好意，而现在的我，却对颓废的自己无能为力。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