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当时跟江颂月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有非常大的夸张成分。我是真的想帮那个成为众矢之的的人，但是并没有很大的把握做成这件事。以及，我对老师和校领导的态度的预测，也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而已，学校确实很看重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有多少话语权，毕竟我还只是一个学生，一个跟其他人一样的，平凡的学生。

所以，这篇文章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总共写了五个多小时，细致到斟酌每一个词语，让它们看上去尽量愧疚和为大局着想，后来，看着那篇详尽的文章，我还犹豫了很久才发出去，署上了那个学长的名字——肖嘉逸。

发出去之后，我就关掉了网页，打开了课本和笔记本，复习着之前的内容，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马上就要高考了。

我真的很希望那个学长能及时调整回状态，真的能像他想的那样，不影响学习。

在隔离期间，我补上了之前落下的两天的内容，终于追上了其他人的正常进度，然后开启了自己的第二轮复习。

发烧之后的第七天，我出院了，出院当天，我让江颂月不要来接我，因为现在医院是最危险的地方。别说是医院了，外出一趟门都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现在流感的情况还没好转，甚至还恶化了。

在我退烧的第一天，全市还只有一半的学校实行了停课政策；我隔离结束之后，全市的学校都停课了，无论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全部都转成线上课程，于此同时，高考延期至一个月后。

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是被救护车送回去的，他们送我到了小区门口，下车之前，我笑得很灿烂地跟医护人员告别了。从后视镜中我看见了自己，虽然口罩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但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下车之后，迎接我的是燥热的空气，现在是四月中旬，但是最高气温已经飙升到了三十度，现在我穿着长袖长裤，感觉下车都还没走几步路，就湿透了。不过我不敢把衣服脱掉，我怕自己现在的抵抗力还没完全恢复，出了汗之后一受凉，估计又要出什么岔子了。

现在外面的空气燥热，但好歹是正常空气该有的味道，在医院待的那段时间，医护工作者们每天都会来我所在的病房喷一遍消毒水，特别难闻，一闻到我就想吐。

我发现我身上并没有钥匙，虽然江颂月确实把作业成功地转交给了我，可是我的一切随身物品都在家里呢...于是我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三下之后，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然后我又闻到了那令我感到十分恶心的...消毒水的味道。江颂月拿着一瓶酒精对着我从头到脚地喷，她还拉着我强制转身，对着我的身后又是一顿喷。

“月月，你是把我当成病原体来看待了？”我刚想开口，就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江颂月见状，立马远离了我。

“确实。现在我们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被传染了，所以我必须谨慎一些。”她说道。

“你做得对，那我现在可以把口罩和衣服脱下来了吗？”我颇为无奈地说道，感到自己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在医院没办法洗澡，我现在整个人都是脏的，你能开个恩，赶紧让我去洗澡不？”

“当然当然，洗完之后我跟你讲讲现在这里的情况。”江颂月说着，又把我推进了卫生间，然后“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她现在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是因为这流感，还是因为我？还是别的什么事？洗完澡出去之后问问吧。

洗完澡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瘦了好几十斤。

“我提前囤了一些下个月我们生活的时候可能会用到的物资，花了很多钱。我从来没有一次性花过那么多钱。”现在我知道江颂月在苦恼些什么了，因为她买速食视频、买菜和买生活用品，总共花掉了一千多...

一千多....

虽然有着贫困生补助，但我和江颂月平时都是非常节俭的人，每个月，两个人所有生活上的花销加在一起大概是三千左右，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什么牙膏洗发水之类的，和三餐以外，我们很少花钱。

我们都是不注重仪式感的人，所以这很自然地为我们省下了很多钱。我们在过节的时候基本上不会互送礼物，生日的时候也只是多一句生日快乐，这些在外人眼里非常重要的日子，在我们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罢了。

江颂月一般不喜欢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她跟我明确地说过，她觉得这是带着目的性的往来，不喜欢。

我们上次大量花钱，是在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和她出去旅游，七天总共花了四千多。

“既然是正常的生活开销，那么花这么多钱还挺正常的。我有预感，如果这次流感持续的时间久的话，一千块可就买不到那么多生活用品了，到时候我们抢也抢不过别人，也不舍得花很多钱去买平时那些便宜的东西，那个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着回答道，“真好，你想到了提前囤东西，这些东西即使现在用不上，以后迟早也会用上的。”

“哈哈哈，不过说实话，这不是我的点子，是王世忠老师告诉我的。”江颂月回答道。

她说，王世忠老师以前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件，那次，他家没有即使囤物资，最后想要什么的时候，物价已经上涨到原来的好几倍了。他说，那完全是智商税，所以提醒江颂月，现在赶紧行动起来。

“好了好了，说回正题，关于学校的一些事，不知道你通过那个学习群了解了多少了。”江颂月见我对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停了一周的课，说是要我们适应一下线上学习的状态。你发在校园论坛上的那篇文章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登上了首页，一大堆人都来给你点赞了，现在那个高三学长马上就要出院了，据说情况非常好。”江颂月说道，“还有就是，秦施凯心态崩了。”

“嗯？秦施凯怎么了。”他是那种心态很容易崩的人吗。

“他一听说要线上学习，就强烈地反对，但是完全无效。”江颂月说道。

“是因为，线上学习会导致学习效率的降低，从而影响到我们这些准高三的学习状态吗？”

“并不是，他说线上学习让他失去了很多研究的样本，他不能像之前那样观察周边的人和事了，他讨厌毫无反馈的线上交流和学习了。”

这很秦施凯。

“在最后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他跟我们说，线上学习是分水岭。”江颂月说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思考。

平时富有内驱力，能够好好学习的人，在经历一段时间的线上学习之后，能根据更灵活的教学模式，来调整自己的学习状态，从而取得比线下学习期间更加优秀的成绩。而原本处在中层的那些人，会因为线上学习失去别人的督促，而逐渐放纵自己，时间一长，他们就会陷入焦虑之中，因为他们既不能像优等生那样好好督促自己，又不能像那些无心学习的人一样，心安理得地摆烂。

“我明白老师们的意思了。”我跟江颂月说了一下我的思考结果之后，得到了来自她的肯定了。

“秋素华，那几张数学卷子你做得怎么样了。”江颂月冷不丁地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她是觉得我现在更理性了么？

“不怎么样啊，就120分左右。”我如实回答道，“数学好不好跟理不理性是两回事好不好。你难道是觉得，文科不需要严谨的理性分析么，答案里面的每一个得分点都是有迹可循的，是严格根据已知知识发散出来的。”

“啊，我一直觉得文科是不需要理性思考的，因为我用做物理题的思路去做政治题，做得非常不好。”江颂月一脸懵逼地回答我，“我可能这辈子都理解不了你们文科的理性思维。不过无所谓，我不是超人。是个人都偏科的。”

那确实。

“对了，还有一件看上去无关紧要，但我觉得很恐怖的事。房地产中介前不久来联系我说，郑雨燕他爸前不久把那套房子卖掉了。”江颂月说道，“好像卖的挺急的，他说最好能三天之内卖掉，就算降一点价格也可以。”

“啊？他们好像一年前刚买的这套房啊，他们是破产了？”我疑惑不解。

“有可能吧，这我就不知道了。郑雨燕最近也很奇怪，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交作业，被老师点名批评了。”江颂月说道，“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成绩再差，也不会不写作业啊。”

“算啦，我不是班长，也对这个人不感兴趣，没有义务关心这个人，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江颂月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