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是非常重要的一次阶段性检测机会，由各个学校自主命题，但是批改工作是由别的学校的老师来完成的。

因为批改工作是别的学校老师来做，所以我们老师在考试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字一定要写得端正一点，否则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外校的老师不像本校一样，习惯性了我们中某些人狗爬一样的字，还能为了分数高一些，硬着头皮辨认一番。

平时的考试，有些同学的字迹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老师看一眼就能认出来。比如我，无论做卷子的时候有多紧急，我都尽量让自己的字迹清晰可见，一开始都是标准的楷书，写到后面写累了，才会开始出现一点连笔。

文科的试卷，每一张都要写好多字。不仅是语文的作文，小三门每门都有不止一篇小作文要写。我总是感叹自己的笔墨用量远比那些理科生的多。

“嚯，你有本事把我们理科生草稿纸的部分算进去啊！”江颂月如是评价道。

确实，她总是在草稿纸上大致过一遍思路，再把完整的步骤誊写到试卷上，所以她的卷面看上去永远都是干净整洁的，而草稿纸...嗯，懂的都懂。

不过我觉得，对我来说，把卷面写好看并不是什么优势。每个老师看到我的卷面都不忍心扣我的分，但是有的时候做得太好了，老师也会想方设法地，在原有的基础上扣掉几分，让我不要飘了。

真的是。

同理，有些学生字迹非常潦草，比如秦施凯，他非常聪明，数学跟江颂月一个水平，每次都至少是135分，但是老师对他的字迹十分头疼，经常私底下找他说，让他练练字去，否则如果是外校的老师批改他的卷子，很有可能就不想看了。

高二有一次区统考，生物填空题出了一道答案是“类囊体”的填空题，秦施凯因为写得太潦草被扣分了，否则他生物就是年级第一了。

那次，秦施凯被罚抄了二十遍“类囊体”。

我们学校的试卷是由别的学校的老师批改，同理，别的学校的卷子也是由我们学校的老师批改的，这非常公平，也一定程度上有利于C高。

礼尚往来，如果别的学校的老师把C高的卷子改的太严了，C高也可以反击回去。

这很公平吧，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期中考试试卷出得有水平一些，C高的老师加班加点地开会，历时三天，效仿上一届高考卷子的难度，出了一张期中考试试卷，这难度比上学期的线上期末考试稍微简单一些，超纲题没那么离谱，基础题的分值也是正常占比，占全部分数的六成左右，应该不会出现大规模不及格的情况了。

当然，每个学校最后出的卷子都会在网上公布，就不用我们学习群的成员费劲心思地到处传播了。

这次考试，我是年级第3，江颂月是年级第2，秦施凯年级第5，年级第一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

年级第3并不是一个很差的名次，但我意识到，身边的人都在进步，如果自己因为基础比别人好，就心安理得地不努力，那就会出现像高二上学期那样的情况——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们学校批改的是D高的试卷，那是一个区重点，现阶段C高的目标，老师们批改完他们的卷子之后，甚至向我们吐槽说，里面有些学生的程度，真的不比我们好多少。

呃，可是我们是提高班啊，C高里面成绩最好的一批人都在我们班，拿别的学校程度不好的学生跟我们比，是不是不太合适？

并没有，他们卷子的难度跟C高差不多，甚至还简单一些，但是一些基础题的得分率还没到百分之五十。

普通高中的高考备战策略，是拼命抓住基础分，难的题该放就放，不要勉强自己。而好一点的高中，会觉得学生们在课后肯定能自己抓住基础分，上课的时候讲一些难一点的题有助于思考，但是学生听多少，就不知道了。

D高大概是后者吧，我们学校基础题的得分率超过百分之七十，我及其丢脸地错了一道语文古诗默写。

因为错了这道古诗默写，我被老师罚抄整首古诗五十遍，抄完之后手都快断掉了。但是这还不是让我难受的点，我得知不少同学在默错古诗，或者是写错基础知识点的时候，都没有被老师罚抄，老师甚至不强求他们订正。后面的政治和历史也是一样，我因为选择题前十道错了一道，而被老师重点关注，他们让我去办公室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秋素华，你是优秀的学生，所以我们对你的要求，跟对别人的要求不一样。”每次找我抓完那些知识点的时候，老师们大概都是这个意思，“基础分要是丢了，你后面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是啊，后面大题绞尽脑汁也就比别人多拿到两三分，而前面的选择题一题都两三分了。

C高对我寄予厚望，给了我许多优待和偏爱，但是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吧，我学得好是理所应当，学得不好就是会被老师罚。

那罚就罚吧，下次不写错就好了。

嗯，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这样严格对待的学生，江颂月和秦施凯跟我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一个因为在考物理的时候把大题的最后一问的数据抄错了而被老师罚抄题目，一个因为化学式配平配错了，被老师罚做20道配平。

体育课改成了自由活动课，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出去玩了，他们两个就在教室里完成自己的额外学习任务。

江颂月抄题目抄得头晕目眩，秦施凯配化学方程式配得昏天黑地。

“我真希望这个世界的重力加速度都是10，为什么非要给我搞个9.8，为什么啊，真的是，又难看又难算，物理考的是思路，又不是计算。”江颂月抄错的那道大题占据了试卷的半面，抄起来真是要命了，还要抄十遍。

“得了吧，你真的不觉得这很可惜吗，你丢了这么多分，还能考年级第一纯属侥幸好吧。外校的老师仁慈，没有扣你全部的分，我觉得已经非常过分了。”秦施凯十分郁闷地说道，他是物理年级第二，这次就语文考得不太好，“老师跟我们说过，每年高考都会有人没有看清楚题设条件而丢分，我可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

“啊对对对。”江颂月抄完了题目之后，丢下笔疯狂地甩着手，“你呢，怎么配错平了，这学期第一次配平配错，竟然刚好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唉。我多看了个氧原子。当时在考场上我纠结这道题纠结了将近半个小时，还以为题目出错了，看来真的是我在考试的时候没有带脑子。”秦施凯苦闷地配着第十七个化学方程式，那一大堆字母，我几乎完全不认得。

“秋素华，你就站在我们边上看啊，爽不爽？”江颂月非常不服气地看向我，“你真的没有做错任何基础题？”

“当然做错了，我被罚抄了五十遍古诗，刚刚给老师交过去呢。我真该庆幸自己错的是个五言绝句，而不是文言议论文。”我说道，“而且，最开始让我注意基础的，不是你吗。”

“人又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最基础的问题上永远不犯错的。”秦施凯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说，我们得在做这些题的时候更认真一些吧。”

“行行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认为，这不是在PUA我们了。”江颂月整理了一下自己抄的题目，转身向物理老师办公室走去。

老师对我们特殊对待，是因为在乎我们，不想让我们在高考的时候留下任何遗憾，另一方面是为了学校自己，他们觉得，我们不该只有这点水平。

嗯，行吧。

“我现在对‘9.8’这个数字都PTSD了。”江颂月苦闷地看向我，说道，“你说，地球诞生的时候，它有没有想到过它内部的各项参数会被出成题目，印在我们的试卷上？如果它知道的话，会不会把9.8改成10？”

“你还真是脑洞大开啊。”我笑着评价道。

“要是把9.8改成10，那地球中的各项参数都会跟着变，哪有那么简单？作为一个物理选手，你不会不知道地球的重力加速度是怎么产生的吧？那是地心引力和向心力的矢量之和。如果重力加速度改变了，那么地心引力和向心力至少有一个会发生变化吧？如果是向心力发生改变，那么你猜猜地球的公转和自转周期，还有轨道会不会发生变化？如果是地心引力发生改变，那么也就是地球的整体质量发生了变化，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更多自然灾害的发生！以及，地球每个地方的重力加速度都是不一样的，如果全地球上的重力加速度都是10，那么地球甚至都不是圆形了，我都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形状，目前我想到的最接近的形状是圆柱体...”秦施凯滔滔不绝地分析道。

江颂月十分淡定地听着，我瞠目结舌地听着，没听懂多少内容，只觉得如果全球的重力加速度统一成10，那会发生不少可怕的事？

“不愧是理科生。”我感叹道。

“如果公转周期不是365.25天，自转周期不是24小时，那么日地距离肯定也不会还是原来这样了。既然这一数值发生了改变，那么整个太阳系的行星分布会不会发生改变？那到最后，别说是地球自己的月球了，整个太阳系还能不能稳定存在？太阳系要是消失了，那会对银河系产生什么影响？行星之所以是球形，就是因为它质量够大，球体就是最稳定的形状，能长大到如此规模的星体，绝对不可能会是球形之外的形状，除非地球就像陨石那样，质量够小，那么人类也不会诞生在这种不稳定不宜居的环境之中...”我没想到，江颂月竟然跟上了秦施凯的思路。

“总而言之，你的抱怨只是抱怨，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刚刚的讨论帮我们简单地复习了一下天体物理，也不是毫无收获。”秦施凯点了点头。

江颂月跟着点了点头。我万分无奈地看向这两个人。

我真是毫无参与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