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皱了皱眉，当即就要开口拒绝，齐悦连忙打断了他。

“我是靠室友抽中的度假村兑换券才来这里过节的。我室友原计划初八过来，现在看来是来不了了，我一个人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丧尸。求求你了，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是思大的研究生，不是坏人。而且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办法伤害到你的！”

齐悦绞尽脑汁，开始想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到这男生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做饭做家务，做一切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只要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保护我就好了。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办法顾及我，那我一定不会纠缠的。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多活几天，求求你了！”

齐悦从小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又聪明嘴甜，身边人向来很愿意照顾她，她自己其实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在接受的同时也尽力回报他们。

此时此刻，对死亡的恐惧促使她第一次下意识地在男生面前刻意使用这个优势，她抬头看向男生，语带哭腔地说道：“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死，我才二十四岁，一直在读书，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过，我不想死……”

齐悦越说越难过，哭得哀哀欲绝，既害怕吉凶未卜的命运，又痛恨自己从前为什么不好好锻炼身体，以至于要这样乞求别人的照顾。

“你是女生，我们今天才刚认识，这不合适。”韩默看向齐悦，一片狼藉的便利店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不知是什么的臭味，再好看的面孔，在这样的情景下也难以让人喜欢，但她哭得实在可怜。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送你回去，你带些食物，好好待在屋子里，等救援人员来吧。”

“可是，不知道多久才会有人救援，这里太偏僻了，官方一定会先顾着市区，说不定根本不会想到这里。如果这样的话，等食物吃完，我还会死的。求求你，让我和你待在一起，好不好？”

齐悦声音哽咽，韩默却有些不耐烦了，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这边过年。收留一个女孩子不难，可是他并不清楚她的人品性情，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男生再次拒绝，齐悦既绝望又难过，心里之前那些和陌生人组队的恐惧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定要说服他的倔强。

男生越是不同意，齐悦便越是执着，她知道这样道德绑架的做法很讨厌，可是，和活着比起来，这算什么呢？

“我会报答他的，如果有机会的话。”齐悦这样告诉自己。

几番言语交锋后，男生脸色越来越冷，最后直接推门而出。

齐悦连忙去拦，她抓住男生的胳膊，余光扫过熟悉的侧脸，电光火石之间，脑中突然闪过他刚才那句“尼采的末人”，想起前年清明节从清市回南城的车上，放在座椅边的那本《瞧！这个人》。

她那时被这奇特的书名吸引，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小说，回去后特意查了查，知道是尼采的自传后才放弃了阅读的想法。

是他吗？

齐悦有些激动，是认识的人的话，应该不会那么不留情面吧？

那男生挣开了齐悦的手臂，走下便利店前的台阶。

齐悦快速调动回忆，越来越觉得自己没认错人，眼看男生走到了马路拐角处，齐悦脱口而出，大声喊道：“等等！我认识你！”

男生顿了一下，继续向前，齐悦一边朝他跑去，一边喊道：“韩默！你是韩默对不对？我真的认识你！前年清明节，从清市回南城的路上，我搭了韩叔叔的车。”

那男生停住了脚步，齐悦终于追上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爸爸和韩叔叔是朋友，六年前，我父亲因公殉职，韩叔叔来参加追悼会。后来，我母亲拜托韩叔叔和徐阿姨帮忙处理遗产的事，当时你也在场。”

韩默看向齐悦，心中升起了模糊的印象。

齐悦的父亲是韩父的同乡，两人一起长大，又一起参军，考上军校，后来先后转业，齐父去了清市公安局，韩父考到了南城工商局。

后来韩父下海经商，创办了南省的知名企业景旭集团，齐父则一直待在清市，直到六年前在执行任务时去世。

南省人看重宗族，齐父无子，老家那边的父母和弟弟便打起了抚恤金和房产的主意。那时齐母已经查出了肝癌晚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找了丈夫昔日的好友帮忙处理遗产。毕竟，韩父发家后，在老家建校修路，很有名望，齐家老人不会跟他对着干。

对于好友遗孀的请求，韩父答应得很痛快，还带了自己一向不喜交际的儿子过去，好教他见识些人情冷暖。

那时这女孩子还是高中生，生得清瘦，又面容哀戚，很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样子，和如今并不太像。

倒是前年清明节回乡拜山时，韩父认出了小姑娘，顺路载她回了南城，那时的小姑娘倒是和眼前人有几分相似。

韩默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开口道：“你是齐——”他不记得齐伯伯家的女儿叫什么了，好像是个高兴的意思，是叫齐乐？

齐悦很有眼力见地接话：“齐悦，我叫齐悦。”

韩默点了点头，如果是父亲故友遗孤的话，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开倒是不太好。虽然说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收留她也不费什么事，倒也不必给自己平白多一件需要隐瞒的负担。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想跟我回去？”

齐悦“嗯嗯”点头，显得乖巧无比：“我很听话的，韩叔叔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恩将仇报的。而且我可以帮你收集生存物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收集的多，对不对？”

“收集生存物资？”韩默不像齐悦那样已经自动进入到末世模式，而是显得有些慢半拍。

齐悦笑了笑，解释道：“比如我们可以先把这个便利店里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都搬去你家里。”

“但这些都是别人的东西。”韩默皱了皱眉。

齐悦鼓了鼓脸颊：“可是末世都来临了，以前的秩序都不存在了呀！”

没想到韩默竟然说：“末世和丧尸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辞，就算是真的，小说和现实世界也有出入，现实世界可能根本不会发生失去秩序的情况。”

齐悦还以为自己刚才的科普都被韩默听进去了，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全信。

“这个人可真是油盐不进啊！”齐悦在心里吐槽道。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能怼自己好不容易才抱住的金大腿，只好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不是正好吗？我一个靠着社会安稳才平安活到二十多岁的人，难道还会希望社会失序？”

她看似撒娇实则赌气地说道：“不如我来收集物资，你负责带我回去就好啦。如果失序，我们就继续这么做；要是没有的话，回头你就把我交给警察叔叔，让我赔钱和承担责任。好不好？”

“这是别人的财产。”韩默开始思索，自家在附近的仓库里到底有没有储备食物。

“可是谁知道便利店的主人在哪里。”齐悦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要被韩默的固执气死了，“紧急避险你懂吗？《刑法》第二十一条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紧急避险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民法典》第一百八十二条规定：‘因紧急避险造成损害的，由引起险情发生的人承担民事责任。危险由自然原因引起的，紧急避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可以给予适当补偿。紧急避险采取措施不当或者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的，紧急避险人应当承担适当的民事责任。’”

齐悦指着便利店里一地的丧尸，开口说道：“你为了保护自己，打倒了他们，这叫正当防卫；打丧尸的时候，你毁坏了便利店里的设施，这是紧急避险；我们为了活下去，挪用了便利店里的物资，这也是紧急避险！程度合理的情况下不用负责，过重的话从轻付刑事责任、适当付民事责任。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