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已成一片废墟，把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压在底下，吞噬殆尽。

你使用咒力进行肉身防御，然而奇怪的是，这么大范围的塌陷事件，竟然没有伤到你一分毫毛，甚至一粒瓦砾都没有飞溅在你身上。

那股强大咒力似乎不打算伤害你，刻意避开了你。

你粗鲁地为自己安回义肢，跌跌撞撞地靠近伊佐那，但一切为时已晚。

他静静地躺在雪地上，钢筋管道在掉落时被咒力折断了一角，尖锐的刺面正中他的胸口，棉袄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慢慢淌着血液。

是贯穿致命伤。

怎么办，伊佐那要死了吗？

你双手捂住他的伤口发动术式，然而你的思绪早已混乱，完全忘却你的咒术只有交流共享的能力，与治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很努力地做无用功，甚至在一通慌乱操作下把对方的痛感共享到自己身上，那一刻你感觉痛楚犹如刀刃穿透胸膛，钢管刺破了肺泡，剧痛从肺部袭来，拨凉拨凉的异物停在身体深处的怪异感觉混杂着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

这就是伊佐那此时的感受吗？

你忍受头晕目眩中断术式，拍打伊佐那的脸侧，“别睡，伊佐那。”

他被你扇醒，视线朝向你背后的残垣断壁，诡异浓郁的怪异力量形成触须模样肆意破坏建筑物，光怪陆离的画面呈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是临死前的幻觉？还是他所不曾接触的神秘力量？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宛如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之中。

这样的天竺，太脆弱了。

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恍惚间，他又开始半眯起眼，想要昏睡过去，你恐慌地揽住他，一只手掐住他的人中，尖声惊叫，“别睡，伊佐那，你不准睡过去！”

“一定还有办法的伊佐那，你再坚持一下，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吧！”

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荡，他被你含有哭腔的尖叫唤醒，模糊看见你哭得面目扭曲的脸庞，他扯了扯了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难得，你不是为自己而落泪。”

伊佐那的棉袄被雪浸湿，混着你的泪水，他开始感觉到了冷意。

“别睡！你还不想死吧伊佐那，你的天竺还没有建立，你的30万还没有花完，你甘心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吗？！”

你对着他的耳畔大吼，夹在耳后的一缕发丝垂下，散落在他的眼睑上，在冬日过分柔弱的阳光下闪着铂金色的光泽。

金发。

眩晕与耳鸣折磨着伊佐那，他其实已经不太能听清你在说什么，但他的目光飘向那缕近在咫尺的金发后，逸散的眼神重新找回焦距。

伊佐那似乎回忆起什么，他努力举起一只手想要抓住它，但无力的手让他像是在虚虚触碰你的发尾。

“我有一个妹妹，她也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临终之际，伊佐那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提到自己的妹妹，他皱起眉头，眼底浮现出怀念、嫉妒和释然等交融一体的复杂神色。他总爱用温和的笑容伪装自己，掩盖自己不愿为外人所知的本性，可现在他即将死去，属于真实的一面毫不掩饰地展露在你面前。

“她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妈妈把她送去另一个家庭。我没有，便被抛弃在福利院。”

“说实话，在福利院最开始的日子很难熬，我从未想过仅仅只是因为不合群，便能让我过得如此艰难，不过幸好，我还有武力保护自己。”

“我不想死，我约定过要去找她，可是我好像要食言了。”

伊佐那的话语断断续续，可能是肺泡破裂的缘故，声音气短虚弱，他忍不住咳嗽，血液从他嘴角溢出，然后费力地蠕动苍白发紫的嘴唇。

“你和我太像了，偏执、要强、自我中心，用无害的笑容掩饰自己。我时常会想，如果妹妹性格像我的话，估计就是你这幅模样吧。”

伊佐那在把你当做替身吗？

假黑川如伊佐那不是濒死状态，你一定会冷脸质问他，厉声与这个自顾自说话的家伙大吵一架，直到他在妹妹与你之间选择你。

但现在你只想让他活下来，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他如此要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你按住对方逐渐变慢的脉搏，勉强运转有些浑浑噩噩大脑。

冷静、冷静，再努力想想还能做什么。

咒力、术式、咒灵、数值……

“玩家”。

灵光一闪，你终于从记忆中找到销声匿迹的“玩家”，它曾夸赞地想给你奖励，它随口提到过的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此刻成为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求你出现吧，玩家，拜托你，让伊佐那活下去吧！”

如它所言，你哭着求它出现的那一天到来了。

熟悉的头痛再一次袭来，规律而又混乱的音律敲击着你的大脑，你留下鼻血，鼻涕与鼻血混在一起被你吸回去，出门时被奶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现在狼狈得丑不堪言。

“玩家”愉悦的声音从你脑内响起，说着欢快俏皮话询问你。

‘玩家已上线，请问你要兑换的奖励是让伊佐那死而复生吗？’

不，他没有死。

你怔怔感受着他不再跳动的脉搏，反驳“玩家”，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只是休克了，被电击后还能抢救回来的。”

“哦哦，那你的愿望是让伊佐那被电击吗，多大伏特（V）都可以哦。”它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就像是一个粉丝和他推的角色那样好脾气地轻声询问，听起来似乎跃跃欲试。

然而对于“玩家”这般轻松的口吻，你愈发警惕。你曾被它诱导成为凶手的帮凶，清楚了解这个称作“玩家”的怪物有多么恶趣味。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你绝对不愿意再一次让它出现在你身边。

“不，我的愿望是让黑川伊佐那复活。”

奶粉罐、锁扣、侦探、被雨水冲刷的高速公路……你合眼再睁开，将翻涌的思潮压下，黑川伊佐那躯体传来的冰冷让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深吸气，对“玩家”追加条件。

“但必须是不会变异、不会出现任何违反人类常识的异常的复活，不需要承受任何代价的复活。”

‘世界上不存在没有代价的起死回生。’

“代价我来付。”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后悔吗？’

“当然。”

“玩家”沉默了，你忐忑不安地等待它的回复，直到伊佐那在你怀里逐渐僵硬后，它才再一次出声，“你居然会选择自己承担代价。”

“怎么，很奇怪吗？”

‘自然，你天性自私冷漠，我从未见过你为任何人付出过沉重代价。’它坦然道，语气中带有对你所作所为的难以理解，‘我原以为你会在福利院即将崩塌之时逃开，但当他被通穿时，你却停下了脚步。’

‘就像此刻，你在担忧自己会付出什么沉重代价，甚至心底有些许后悔，但你却依然咬牙不反悔。完全不符合我理解的人类本性。’

它只是个怪物，人类的本性它又能了解多少。

你下意识嗤鼻一笑，在视线触及伊佐那的身躯时微微一顿，把含在嘴边的冷言冷语咽下，为它解答。

“我只是，”你鼻尖一酸，喉间被翻涌的晦涩情感堵住，你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想变回一个人。”

可能是同样被抛弃的过去，又或者是同样格格不入的外表，造就了你和伊佐那同样长满刺的心。

你们各有不同，如你的天赋、他的梦想等等，但相似的内心足以让你们理解彼此，不再是海上的孤岛。

‘奇怪的想法，人类生来便是孤独，为何会渴望得到理解？’

它有感而发地自言自语，从你的脑子里已得知原因，才可有可无地答应了你的要求。

‘罢了，都说是奖励，那么便如你所愿。’

“玩家”逆转了时空，时空的长河以具象化的方式展现于你面前，像被墨水污染了的水池，透明中带有丝缕暗调，在呼吸间不断变化形状。

透过那条河道中闪烁的画面，你从中看见许多身形相似的金发女人。有些她在和两男一女有说有笑，其中一人像是长大后的夏油杰；有些她身着巫女服俯视底下向她参拜的教徒们，盘星教的字牌一闪而过；还有些她在开枪扫射民众，背后战火纷飞。

那个金发女人……是长大后的你？

你暗自忖度，然后“玩家”说出了你所要付出的代价。

‘叮咚，你将失去成为咒术师的可能性。’它轻描淡写地说，甚至还带有玩笑意味地发出如游戏提示的拟声。

咒术师？

你怎么可能进入这么危险的行业。

你尚在疑虑，刚才你所看见的绝大部分画面突然陨灭，被橡皮泥擦掉般无影无踪地消失，你瞪大眼睛，心底阴霾渐袭。

你隐约感觉自己失去了某些及其重要的关键，不禁向前迈出一步，时空的水面被打破了平衡，无数原本与你无关的画面涌出，与你的未来交织一起。

戴眼镜的新一穿着小学制服，一击足球打落长大后的你手中握着的枪支。

有点眼熟的黑发男人杀死了曾经短暂收养过你的流浪汉爷爷，从桥上跳下，遁入急流。

成年版的你在亲吻一个梳着金发大背头男人的手背，似乎在行礼。男人面无表情，自带雷达般敏锐察觉到异样，黝黑的瞳眸抬头看了眼，与你隔空对视。

他是谁？

他似乎是上一个杀死流浪汉爷爷的男人，同样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你不禁回忆自己曾经在哪见过这个男人。

正当你看得入神时，“玩家”的声音响起，‘啊，成功了。’

你握住伊佐那正在回温的手腕，脉搏在强而有力地跳动。眼前的画面迅速溃散逸开，最终扭曲成破碎的镜片扎进你的眼眸。

你捂住双眼，眼眶宛如正被无形岩浆灼烧，连没有感知的义眼也泛着滚烫。

见此况，“玩家”怜爱地看着你不住在地上翻滚，默默叹息，‘连观看未来都会受伤，人类啊，实在脆弱至极。’

急救车与警车的警鸣此起彼伏，从远处传来。有人环住了你，你忍住剧痛睁开眼，发现是完好无损的黑川伊佐那。

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只是在雪地上躺久了，手指还有点发凉。

伊佐那望向了你的围巾与前襟，那里早已被你的鼻血染红了一片，在白雪的衬托下凸显得更触目惊心。

他环顾四周，满目疮痍，屋内的孩子没有一个逃出来，被压在废墟之下，而院子里的孩子除了他，全都死于建筑物倒下时的坠落物，唯有你还尚有气息。

今天是春节前夕，是亲人朋友团聚一起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伊佐那闭了闭眼，仿佛想从这场噩梦中苏醒，银白的浓密睫毛颤动着，盖住了眼眸欲溢的泪，“太脆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尝试理解伊佐那时有感而发，他嫉妒mikey，那么艾玛呢？作为没被抛弃在孤儿院，同样又是真一郎亲妹妹的她，伊佐那会怎么看待她。

我第一反应还是嫉妒（捂脸）

会默认杀害艾玛，说不定也有他的私心作祟呢。（bushi）

不过伊佐那这个男人太难搞了，无论是疯批状态还是平常的微笑状态，都是临死前才会说出真心话的类型。

顺便一提，伊佐那公式书里在最极恶里排名第一，啧啧啧。感谢在2023-08-23 23:26:48~2023-08-26 22:0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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