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如凝结了一般，那句话好似在你脸上打了层石膏，你僵硬地站在原地。直面夏油叔叔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戳内心深处。

“不要。”拒绝瞬间，你意识到口吻的生硬，补充道，“那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朋友？

那些不良吗？

夏油叔叔回想起刚才推开门的一幕，一个戴眼镜的软弱男孩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向来保护弱小的儿子与染着一头黄发的不良对上，你宛如看戏般平静地坐在不良身边。他微阖上眼，失望从眼角流泻。

“果然是不良，对朋友情深义重。”他加重语气，带有几分讽刺，“那么你跟着他们混能干什么，斗殴？偷窃？还是欺凌同学？”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夏油杰回到自己的班级，隔着门板能听见教师隐约的讲课声音。

因着自身成绩迟迟不见进步，如今你听见讲课的声音便会下意识产生一种挫败感，宛如从曾经爬到半山腰的雪山崩塌，等你挣扎着想要继续前进时，一抬头，眼前的富士山变成了无法越过的珠穆朗玛峰。

你听得愈发焦躁，眼见夏油叔叔讲述他对Mikey等人抱有的偏见，你打断了他的话语。

“只要我成绩能保持上游水平，那么我与什么样的朋友私底下怎么来往都无所谓吧。更何况，”

你顿了顿，想到带你烧车的一虎，语气不是很坚定地回答，“我的朋友我很清楚，他们只是喜欢打架而已，并不会如你口中那些一样犯罪。”

一虎虽然性格恶劣一点，但也不会杀人犯罪吧？

会涉嫌犯罪的不良群体在横滨，已经与你断绝来往。你垂下眼帘，压下心头涌出的酸涩。

“那么成绩呢，你有好好保持吗？今天老师跟我谈过了，她说你最近学习不在状态，才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他整理了凌乱的领带，顺带梳理下自己最近糟糕的情绪，继续说，“告诉我能有什么事情令你分心？除了斗殴、偷窃、和你那些不良朋友骑着摩托车扰民吗？”

话里话外，他眼里只有身为警察对不良少年的刻板印象——也不能说是刻板印象。

你还记得把敌方不良打到头破血流时，温热液体在指骨上的手感；还记得载着万次郎与同伴们飙车时，猛烈的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记得与一虎烧车时，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你眼眸之中。

但这些并非是你痛苦的来源，与之相反，这些与朋友们在一起的画面如阳光照射下的明亮画像，你忍了又忍，最后大声吼道，“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不懂你眼中的咒灵世界，不懂你因伊佐那产生的痛苦迷茫，也不懂你意外得知的改写过去的秘密。

你缓缓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地吐出话语，“成绩的事情不用担心，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成绩拉上来，不会让奶奶继续失望的。”

实在不行，就用术式与咒力作弊，无论是让咒灵偷窥优等生卷子告诉你答案，还是在考试前潜入教室翻找到答案，总有手段能提高分数。

你这般保证，想着把分数提上去逃过指责，却换来的是对方冰冷的眼神。夏油叔叔像是对你失望透顶，最终没能压下烟瘾，他点起烟靠在窗口吸了一口，燃起的火星上飘着渺渺烟雾。

“五月，你到底在为了谁而提高成绩，奶奶吗？”

不可否认，你秉持着学生对学习天然的抵触，若非奶奶的期盼，你不可能会好好学习，更多的可能会与你那群不学无术的朋友们旷课出去游街。

被说中的你闭嘴默认，他看在眼里微叹，手指轻轻甩了甩抖落烟蒂，视线透过你望向隔壁教室关紧的木板，话锋一转，

“同为同龄人，小杰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他想从事宗教行业，进行一些能抚慰人心的工作，为此他要报考一所宗教学院，未来听从学校职业安排。”

从事宗教工作？

夜蛾大叔当初推荐你们去往的学校全称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职业学校，是官方认证的宗教类型高专学校。

以夏油杰的成绩，他本该直升高中，最后步入某个顶流大学。

为了能顺利报考高专，夏油杰却会对父亲说出这样的理由。

知道内情的你原本想嗤笑一声，但望着夏油叔叔专注的眼神，笑意尚未显露便消散于无言中，你能看出夏油杰对成为咒术师的决心。

“所以呢，他想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夏油叔叔。”你环抱双臂，以一种略带防备的姿态对这个一无所知的成年男子，然而接下来，他的话语让你为之一愣。

“五月，你从未考虑过自己的人生。”

因为职业原因，夏油叔叔总会习惯性地观察身边的人，分析对方的性格以及处事风格。

他与你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也勉强算一路看着你长大，对于你的某些行为，从他的角度而言反而比你本人更为清晰。他开口道。

“从我认识你开始，便发觉你一直在讨好自己在乎的人而活。

“为讨好奶奶，你刻苦学习，迎合她的喜好打扮自己，伪装成乖巧听话的模样。为讨好朋友，你逐渐堕入不良，跟着他们打架厮混，整日骑着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机车与他们飙车。”

“你真的喜欢故作可爱的装扮吗？

“你真的有为自己前途努力学习吗？

“你喜欢的是打架飙车，还是与朋友们相处的时光呢？”

一声声质问如刀光照在你脸上，锋利的刀刃在无形中割裂你层层叠叠的保护茧。

他说的完全正确。

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养成这样性格。是因为弃猫效应，还是因为童年被孤立的经历，又或是天性中对所爱之人宛如缺乏自我的懦弱讨好。

你害怕被伊佐那厌弃，因此不愿加入东卍，你害怕被东卍认为叛徒，迟迟不肯说明自己与伊佐那的关系。同样的，你害怕让奶奶失望，直接掩盖自己在外的不良形象。

你笨拙地想掌握他们三方的平衡，却总会得到另一部分人的失望。

谁都讨好，等于谁也没有讨好到。

“别说了。”

你似乎天生与刑警、侦探这类人犯冲。被揭露的狼狈与恐惧浮现心头，你捂住脸蹲下，微不可闻地呜咽一声，难以辩驳。

“五月，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被别人牵着引导进不同的道路，这样的你，如何让奶奶放下心，坦然地……离去。”

没有人能平静地等待亲人死期将至，提及母亲的死，夏油叔叔沉稳的声线有一丝丝颤抖，他停顿片刻，缓下喉间的梗塞。

“她终究会离开的，待到她死后，谁还能把你从深渊中拉回来呢？”

一根烟抽完，他把闪着红色火光的烟头掐灭，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也将对你未来肉眼可见的担忧一并吐出。

“所以，断了和那些人的联系吧，别被他们引到不归路。”

这是身为警察的他，在见识过无数不良悲剧后善意的警告。

夏油叔叔抽完烟便离开了，他还要上班，不可能一直陪你干耗着。

走廊只剩下你，你深吸一口气站起，难以诉说的苦闷宛如一根缆绳，拧住你的心尖紧紧勒住。

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你茫然地望着走廊，道路狭长且空荡荡，只能听见两旁教室门口贴的门牌号以及隐约传来的声响辨别你要打开哪个房间，如同你的人生。

你无法决然地舍弃任何一方，只能站在门口犹豫徘徊。

“好烦，我该怎么办。”

你抱住膝盖喃喃自语，良久，你闭上眼仿佛想摆烂似的将眼前的道路抛在脑后。

放学后，便到了与真一郎约定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这番话是杰哥的戏份，但考虑到他……emmmmm，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想明白呢，怎么有资格做别人的人生导师啊。至于东卍众……更不可能了。

突然想到，东卍一群初升高的不良，咒回一群职高生，好像都不是什么好前程啊（虽然日本大学贵得只能负债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