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福利院塌陷后，没再重建。

可能是政府早已不满这家福利院很久，又或者是忽略成了习惯，他们将余骸清除后，那里留下了一片空地，成为了小商贩们的聚集地。

福利院尚存时，这里人烟稀少，只有路过车辆扬起的尘土，如今反而变得极其热闹。

你听见喧闹的吆喝声与人们交谈的声音充斥着耳朵，但你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感觉到眼前灯光葳蕤，明晃晃的光线令你本就疼痛的左眼带上一种额外的刺痛。

灰谷兰没有戳中你的眼角膜，这得以让你保留唯一的眼睛。

但他也没有让你好过，过粗的针头令你的眼睛饱受疼痛的折磨，你如同一个高度近视患者，眼中的世界一片朦胧。

你与人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隐形中无限拉长，同样的，咒灵也仿佛隐藏在世界的角落中。

久违的，你如同回到了出生之时。

拥挤的人群在各个摊贩之间流动，你看不清路，被灰谷兄弟如同抱玩偶般轮流交换着揽在怀里，他们拧起眉心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面，问你，“你确定他们会到这种地方？”

被注射药物后的你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口，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皮，你吃力地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灰谷龙胆被你骗过一次后，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秉持怀疑的态度，你听见他对灰谷兰说，“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把我们引导进人流多的地方，打算趁机找机会逃跑吧。”

“不，她刚才说的是真的。”灰谷兰摇摇头，作为亲自审讯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你当时是否有在说谎。

“伊佐那不一定会来这里，但以鹤蝶的性格，他不会放弃任何找到伊佐那的可能性。”

灰谷兰站在商贩免费提供的木椅上，凭借比多数人都要优越的身高将这片地方一览无余，嘴里说道，“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在这里找到他们曾经出现的痕迹。”

他跳下，对摊贩店员露出一个很浅的笑，眉眼间的戾气被收敛后，精致俊美的长相与颇有品味的奢侈品打扮令他轻而易举获得女孩们的青睐。

“请问，这几天你有在附近见到过一个银发黑皮黑皮肤的异国少年，或者一名脸上带有疤痕的异瞳少年吗？”

他的话语总能得到女性店员的热情回应，伊佐那与鹤蝶的长相特征在人群中极其醒目，你们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那个疤痕少年啊，”提起那个面相凶恶的男孩，老板娘胖乎乎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对不良的厌烦与抵触，“他每天都有过来，像是在找什么人，今天好像也来了，你们多转几圈，应该能碰上。”

然而他们在这片区域来回寻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能看见老板娘口中的鹤蝶身影。

龙胆比起他哥哥要急躁得多，他怒气冲冲地拽住老板娘的衣领质问对方是不是在耍他，老板娘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少年也是不良，脸颊两侧的肉害怕得颤动，说不出话。

这时，你从龙胆背后看见了一高一矮两个漆黑的背影。

全黑的服装在一片明亮光芒中格外显目，至少是在你的视野中。

你的视力模糊到只能看见对方衣服的颜色，却在看到那个矮个子的漆黑身影时，瞬间，你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身形模样。

不会错，那便是伊佐那。

你认出矮个子的那位是伊佐那，艰难地举起手指向龙胆背后的方向。

灰谷兰顺着你的指向也看到那个身影，在他的视角中，能清晰看见身着一身黑衣的两人。

长发及腰的高个子成年人戴着漆黑兜帽，矮个子耳垂下红黑相间的耳坠与他的银发呈鲜明对比。

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化，抓住正要上前去的龙胆往后退。

龙胆对兄长莫名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大声问了句，“怎么了哥哥，那不是伊佐那吗？”

灰谷兰凌厉的眼锋瞪向聒噪的龙胆，“安静。”

他松开了你。

你也不在意他忽然的果断放手，怔怔望着那道模糊背影，想要向他走去。

肌无力的双腿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挪动了几步便栽倒在地，挨挤的人群中很难看见倒在地上的人，你时不时被陌生人不小心踩了几脚，身躯轻微的钝痛，衣服沾满了乌黑印记。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伊佐那的身影在你眼中失去了踪影，你连大喊都无能为力，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海之中。

*

“哥哥，不过去吗？好不容易找到伊佐那的行踪，最近那批货不是停滞在横滨很长时间了嘛，客户已经在催了哦。”

灰谷龙胆手搭在哥哥身上靠着，两人藏于潮水般的人群之中，被满街行人淹没。

“不了，现在过去是死路一条。”

灰谷兰完全不在乎夏油五月的死活，在找到目标后便像是摆脱累赘般甩开对方。他的目光渐冷，远远遥望伊佐那身旁的银发男人。

他知道那个人。

应该说，只要是做过违法乱纪行为的上流富商，或多或少都会与那个组织有所接触，他和龙胆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便出自于那个组织。

“走吧，伊佐那虽然是我们的王，但我可没打算把人身自由全都卖给他和那个组织。至于鹤蝶……”灰谷兰犹豫了会儿，在看见那个银发男人时，他便已经猜测出鹤蝶的下落，“有伊佐那在，他应该也加入了那个组织。”

灰谷兰喜欢在社会极黑的边缘徘徊，却实打实地抗拒那个庞大组织。

被乌鸦束缚，成为他们的提线木偶有他们父亲一人便足够了。

他可受不了被任人摆布的人生。

灰谷兰拉着弟弟远离那个让他有所忌惮的男人，龙胆回头看了眼伊佐那，挨了兄长一拳，“快点走，我们现在有正事要做。”

“什么事，回去喝酒睡觉，还是说去哪家美容院？”

灰谷龙胆捂住肿痛的肩膀吐槽道，他太了解自家大哥，每次说有正事要紧，最终结果却是拉着他去美容院保养皮囊，欺骗他的感情。

然而这次确实不是玩笑话。

灰谷兰平静地向附近经过的计程车招手，对弟弟说，“我们要把走私商线断掉，与伊佐那切断联系。”

他们已经收到巨额尾款，如今却要临时反悔卷钱跑路，这必然会得罪一大批来自海外的顾客，甚至会遭遇死亡威胁。

但灰谷兰笑得很灿烂，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他向来很享受刺激与愚弄他人的快感。

灰谷龙胆回过味来，深知兄长秉性的他挑了挑眉，也有点跃跃欲试，“比当初与【狂极】作对还刺激？”

当年他们十二、三岁，两人单枪匹马直迎来自【狂极】的报复，直到清除掉所有不服从他们的人，掌控这份势力，从而开启他们兄弟俩的光辉事迹。

“这当然，肯定比它刺激多了，”灰谷兰眯着眼，用轻飘飘的口吻说，“兰酱好期待呀。”

*

杀手对视线的敏锐度极高，琴酒迅速察觉到有视线望向他们，按住腰上的枪/支回头观察片刻后，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执着盯着他们的女孩。

……与其看他，倒不如说是在凝视他身旁的小鬼。

那女孩睁大着无神的眼睛，被人群搡掇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弱小，孱弱，仿佛只要轻轻捏住脖子就会死掉。

“斯皮亚图斯，这又是被你吸引来的麻烦吧，需要帮助吗？”琴酒勾起嘴角低声对自己的新同僚说，保险栓打开的轻微声音从他腰间响起，当街杀人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他甚至有点饶有兴致。

当街行凶会被路人看见外貌，容易打草惊蛇？

哼，只要把在场的人全部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斯皮亚图斯提着行李箱摇摇头，与琴酒充斥冰冷凶恶的气场不同，同为白发黑衣的他看起来很亲切，异国风情的瑰丽长相使他天然具备蛊惑人的魅力。

他微微一笑道，“不要，我已经为她送了一份礼物，请不要破坏我的这份期待。”

礼物？

琴酒冷笑一声，他从头到尾监视着对方，除了来这里翻找保险箱外，斯皮亚图斯唯一做的多余事情就是随机在路边威胁混混做某件事。

那是琴酒自执行任务以来遇见过最低级的手段，他不悦地居高临下望着这个新加入的同僚，口吻中带有不屑，“斯皮亚图斯，这就是你说的，在离开霓虹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是的。”斯皮亚图斯仿佛没有看见琴酒不善的面庞，挖出一勺从街头地摊买来的刨冰，含在嘴里，“那孩子是我的妹妹，却偏偏背叛了我，并在大哥死后，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平淡地生活。”

“大哥的死令我很难过。”他叹了口气，冰渣在他口腔中融化，口吻也染上一丝凉意，“她也应该为此付出同等的痛苦，我们本该一样。”

在他的话语中，仿佛口中的大哥、妹妹与他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琴酒也被他误导，嘲笑般嗤笑一声，他对别人家的家庭伦理剧不感兴趣，他瞅了眼斯皮亚图斯手里的行李箱，转移了话题。

“希望你特地前来拿走的行李箱，能如你所说的发挥价值。”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斯皮亚图斯的手轻轻拨弄着平平无奇的行李箱，它曾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如今也将再一次改变他所走的方向。

他微弯起眼角，声音温和中透着诡异的冷静，“战争，贪婪，金钱，生命。到了那里，我会让你们见识到它所带来的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斯皮亚图斯：产自波兰的一款蒸馏伏特加，酒精度高达96％，是世界上酒精浓度最高、最烈的酒，被称为“生命之水”。喝多了会出人命哦。

评论区把我吓了一跳，五月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能让她失明呢？

于是连夜改文，加上视力暂时受影响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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