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过，奇痒无比，楚向南想伸手挠挠后背，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胸口压着一块石头，连呼吸也有些吃力，还有脸……感觉很沉很沉。

一丝微弱的光照了进来，他睁开眼，看到徐袁媛的脸倒挂在眼前，旁边的心电图骤然凸起险些要戳破仪器。

“你醒啦！”徐袁媛欣喜道。

脑子仍然有点混沌，楚向南花了几秒钟才搞清楚状况——他现在在一个病房里，以一个俯卧的姿势趴在病床上。

“这是哪里？”他嗓子有些干涩道。

“异能办的医疗室。”徐袁媛笑了，“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吃的，等我一下。”

她刚转身，肖凉捧着一盆仙人掌过来，瘦弱的仙人掌仿佛要被风干了。

“袁媛，帮我个忙。帮我照顾下这盆小东西，它看起来就快要死了。”

徐袁媛接过道：“好的。”

肖凉眼里冒星星，“袁媛你真是个好人！太感谢了，要是它死了，某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不会放过我的，你救了我的命啊。”

徐袁媛突然间感受到了压力，有些担忧道：“但要是活不过来怎么办？”

肖凉笑了笑，“没有这种可能，你和它多说说话，应该会有帮助的。”

“好吧，我尽量。”

梁静的声音在视线之外传来，“我怀疑你让她进来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私心的，她根本就不符合异能办的招聘要求。”

“你的意思是我就为了这一盆小小的仙人掌还要耗费脑细胞写报告让主任同意特许她进入异能办？”肖凉不可置信道。

梁静冷冰冰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哪个老情人送的，毕竟你这张脸，看着就不安分。”

“能得到梁教授的认可真是太荣幸了。”肖凉笑道，“但是我确实是为了异能办考虑的，要是那家伙生气了，异能办就该倒霉了，简简单单养个仙人掌就能避免一场危机，真是太划算了，你也这么认为吧袁媛！”

徐袁媛抱着仙人掌，有些无措。

梁静冷眼道：“我看把你清出去更简单。”

肖凉大惊，“梁教授，你好狠毒的心肠，你忍心看这么帅气的男人失业流落街头吗？那样我就只能乞讨了，然后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成为百万富翁！毕竟像我这么帅气逼人，没有哪个路人会忍心拒绝的吧。”

梁静：“……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楚向南挣扎着爬了起来。

肖凉回过头，“嗯？能起来了，梁教授不愧是整个异能办最厉害的医生，给你点赞！”

这男人看起来多少有点不靠谱。

梁静无语，“异能办就一个医生。”

“你答应我的事呢？”楚向南问。

肖凉笑道：“放心吧。不过这个包是你朋友落的吧，里面还装着不少吃的呢。”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包，翻出一个面包毫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姜帅的包，里面居然还有吃的。楚向南无语，不是说都吃完了，这家伙还是偷偷留了口粮，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大方。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楚向南接过，看到头上缠满绷带，手上挂着石膏的姜帅。他的背景不像是在医院，更像是某个寺庙里。

“你没事吧小南？听说你被异能办录取了？恭喜恭喜啊。你的那份钱我已经转账过去了，不知道怎么的直播间被封了，所以一共只拿到了8453。”

“知道了，我没事。”楚向南挂了电话，翻了翻记录，有几个姜帅未接电话和4226.5的转账。

“我的医药费多少？”楚向南问。

“梁教授的治疗费可是很高的。”肖凉笑了笑，“但异能办成员，免医药费。”

“报价吧。”楚向南冷冷道，“大不了一条命。”

“这么嫌弃我们异能办啊？听起来让人有点难过呢。”肖凉道。

楚向南道：“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你在这里，更不想。”

梁静突然笑了一声，“终于有人说实话了，知道自己多招人烦了吧。”她走过来对楚向南道：“异能办决定要救你，就不会收你的钱，不想加就走吧，谁也没资格拦你。谁要敢拦你，我就拧断他的脖子。”说着冷冷瞥了一眼肖凉。

“梁教授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保脖子吧。”肖凉漫不经心一笑道。

楚向南有些感激地看了梁静一眼，下了病床，给姜帅发了消息。

「这么点钱，自己留着当医药费吧。」

他无视了眼前的肖凉，问梁静道：“我打败了森林怪物，异能办能提供证明吧。”

梁静道：“让袁媛带你去行政那里盖个章。”

楚向南换了床头放着的一套旧衣服，跟着徐袁媛去了办公室。

异能办有专属办公大楼，三层高，墙体是用青砖砌成，里面粉刷着泛旧的白漆，地面铺着大理石，看上去只是一栋普通的老旧大楼。他们要去的办公区在二楼，楼道里空无一人。

通过走廊时，徐袁媛低声道：“你好像不太喜欢肖组长。”

楚向南阴沉着脸，道：“确实，最好离那个人远点。”

徐袁媛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两个人来到一扇大门前，金属漆铜的大门，微有些褪色，推开门是一个宽阔的办公区，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女鬼”女孩，蒋伟正，还有一些其他办公人员。

“新成员？我叫洛佳，很高兴认识你！”那个“女鬼”女孩跑了过来，笑容灿烂道。

“我没加入。”楚向南道，“盖完章就离开。”

洛佳有些失望道：“啊？那太可惜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个帅气的小哥哥。”

楚向南冷着脸走开了。

徐袁媛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道：“那个……肖组长也很好看啊。”

“肖组长？”洛佳头摇得像拨浪鼓，“那男人太可怕了，我可不敢打他的主意。”

徐袁媛有些意外，“是吗？我感觉他人挺好的啊……”

洛佳笑弯了眼睛，“你说得也没错，好吧，我回去工作了。”

“嗯，拜拜。”徐袁媛有些不明就里，回到工位上，用电脑帮楚向南编辑证明文件。

看日期，他已经昏迷三天了。

楚向南扫了一圈，有的人在工位上电脑前打着字，偶尔有人接电话谈些工作事项，平静得和普通的公务员好像没多大差别。

突然，门被破开，一个蒜头鼻的青年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抓着蒋伟正道：“为什么驳回我的申请？”

楚向南一眼认出了他——是那天车祸的黄朗，他居然没死！而且，看上去一点伤也没有，就好像完全换了一副身体一样。

他蓦地脊背一冷，摸了摸自己的背，又撩起袖子察看手臂——没有伤口，没有结痂，什么都没有。

尽管知道战斗系异能者的身体恢复速度快，但这么短时间一点痕迹也没有，实在太诡异了。

难道梁静是恢复系的异能者吗？

只剩这一种可能。

“谁在那大吵大闹的？”肖凉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了进来，刘海盖住了半只眼睛，看上去有几分懒散。

黄朗道：“异能办的考核，我申请重试。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我的汽车突然失控了，因此错过了考核，你们就这样拒绝了我的申请，这不公平！”

“那真是太令人遗憾了。”肖凉道，“好吧，那为了局长大人的面子，我决定给你单独申请加试，考核通过的标准就是杀死狼王左秦，祝你成功。”

“这……”黄朗道：“这不是让我送死吗？你故意针对我？”

肖凉淡淡一笑，“太抬举你自己了。意外事件人人都有，要是都像你一样要申请重试，那异能办什么也不用干，每天就光陪你们考试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进异能办，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杀了左秦，二是让你爸加把劲升个官，当上异能办的领导，到时候，让我给你端洗脚水都行。”

“你！你就不怕被开除吗？”黄朗怒目道。

“怕啊，怕你开除不了我，那我休假计划就泡汤了。”肖凉淡淡一笑，侧过他坐回自己工位了。

黄朗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肖凉打了个响指，露出了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聪明又勤快的阿伟，报告就交给你了，我睡觉去了。”他说着起身出去了。

“哦。”蒋伟正默默道。

洛佳歪过脑袋，“伟哥，组长到底怎么解决黄局长的啊？就不怕黄局暗箱操作？”

蒋伟正道：“就是因为考虑过这种情况，才启动了这个计划。黄局长知道主任铁面无私不好突破，就从考核入手，从安保公司雇佣了一伙人保他拿下第一。所以我们特地在对外招聘中强调，本次考核必须本人在场，只要让大家都知道黄朗从一开始就没参加考核，有了社会监督，他们通过考核这条路进来的可能就被封死了。就算黄局长也没有办法。”

洛佳道：“所以车祸是你们故意引起的？”

蒋伟正：“是的。”

“那你打牌输给肖组长，他让你干什么了？”

“他……”蒋伟正看了眼楚向南，“让我给树当诱饵，骗考核者救我，说是检验应试者的道德素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真的很疼。那个、楚向南，谢谢你啊。”

楚向南没什么反应。

对于肖凉这个人，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就像一个黑洞，神秘又危险，永远看不透。

洛佳道：“黄朗这个人，靠着局长的关系拿了杰出代表的头衔，又在各大综艺上露脸，明明头脑空洞又平庸，仗着背后的资源为所欲为，打造了一个智慧谦逊又努力的人设，嘴上说要公平，实际上抢占了别人多少机会，现在把手都伸到异能办来了，是得好好治治他们这臭毛病。你们看他最新一期综艺路透了吗，明明病都被治好了，还化着伤妆去参加录制，一批粉丝直呼心疼，我才心疼他们呢，被一个虚假人设耍得团团转。”

副组长黄之城道：“没事少看点综艺，保智商。”

洛佳有些激动道：“那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袁媛把证明发给黄之城审批，黄之城修改了一部分文字后发回，批准通过。

“打印好了，可以去盖章了。”徐袁媛道。

“哦。”楚向南跟着她去了行政办公室盖章，证明楚向南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解决森林危机，守卫城市安全。

“一张证明，这就是你参加异能办的目的吗？”徐袁媛问他。

楚向南点头，但一句话也没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徐袁媛笑了笑，“加入异能办对你来说未必就是最合适的选择，就像我，兜兜转转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不用急着决定。”

徐袁媛把他送到了门口，往他手里塞了几盒自热粥，“我还有工作，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路上小心。”

楚向南点点头，把证明塞进口袋，低着头走了几步，路过一家咖啡厅时，见到肖凉正懒懒靠在椅子上喝着咖啡。“秋日的午后，就适合一杯暖洋洋的咖啡呢，不加糖的那种。本来还打算送你一个秘密作为进入异能办的礼物呢，就自己知道的秘密，这感觉也太难受了。”

那枚糖的苦涩记忆泛上了舌尖，楚向南声音冰冷，“我没按照你说的做，你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