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无法,只好换上鞋,进去了。透过一道不怎么遮光的帘子,哗啦啦的水声从帘子里传来,方凌甚至还在哼着歌,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
不一会,他扯了帘子,又露出一个滴水的脑袋,叫祁越把洗漱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给他。
在祁越保持距离,递给他时,一下将祁越拽了过去,两人面面相觑。
祁越眸色一沉,方凌还在笑嘻嘻地,恶作剧得逞一般,把一条胳膊攀在祁越肩膀上,热水熏`得红扑扑的一张小脸仰头望着他:“干什么?我跟你有仇呀,这么看着我。”
祁越想念他这么多天,怎么受得了这种燎`拨立即就将方凌压`到水汽蒸腾的瓷砖上,将他吻得差点背过气去,唇瓣磨`得红润成了红浆果的颜色。
“我好想你,你怎么今天才来看我?”方凌往祁越耳朵里吹热`气抱着他说,祁越浑身一颤,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嗡嗡响遍全身。
他把方凌更用力地抱紧,像是想将他拥入自己身体里:“方凌,回来吧。”
在方凌侧脸不断地落下亲吻:“回到我身边。”
“你有婚约。”
方凌冷不防地,又说了这么一句。他像是提着小鞭子,每当祁越不清醒,就立即抬手给他一鞭子。
祁越搂住他的手臂僵滞,心中一阵钝痛,正要松开之际,却听方凌道:“但那是两个月之后的事。”
祁越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凌的眼睛,方凌笑起来:“不想那么多,你说对不对?”祁越呼吸声很低很沉,艰涩地嗯了一声。
方凌搂住他脖颈,趴在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祁越眸色一暗低应一声,抱起他往浴室外走去。方凌攀住他脖子,有点撒娇意味地点了点下巴,半威胁似的:“给我批了,那个项目。”
祁越:“嗯。”
与他方才心中那股强烈的钝痛相较之下,对于宗教的那些嫌恶芥蒂,也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第二天一早,祁越醒来时,方凌还在睡,呼吸浅浅的,脸色红润,看来烧已经退了。
料想方凌身体转好,还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便低头吻了吻他眉心和嘴角,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不自主露出轻笑,又摸了摸方凌的面颊,才转身离开。
本打算中午时分再去看望,岂料只不过八九点钟的时间,便收到基金会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方凌已经去上班了,正在忙新项目的事。
真有够心急的,祁越不禁嗤笑,还是那个急躁的性子,想做的事一刻都等不了。
只好由着方凌忙碌,此刻去打扰他,不知如何遭他厌烦呢,便想着晚上再去见他。
祁越此刻已经默认了方凌答应自己会回来,傍晚时分还提早下了班,回到千津的郊区别墅,嘱咐管家将院中掉落的山茶花收拾起来,免得方凌回来看了伤心,又去二楼卧房,将方凌以往惯用的东西,重新摆放妥帖,甚至着人送来一整套今年最热最新的漫画书,一一码进床头的书架上。
做完这一切,祁越缓缓坐在床边,环视屋内,方凌的身影曾经无处不在,现在同样如此。
他心中罕见的有些雾蒙蒙的,记不起来当初是为了什么将方凌送离了自己身边。
祁越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清明的念头:如果再让他做选择,他再也不能对方凌狠下心。
到方凌下班的点,他将车开到了千津基金会分部的楼下,几次拨通了电话过去,却显示无人接通,正要上去看看,那边电话回过来了,但却不是方凌本人。
林霖在电话里道:“祁先生,不好意思,他还在忙……”
祁越愣了一秒,他以为方凌同他一样,对今晚有所期待。也许是期待的,只是太忙了,祁越道:“嗯,不急,我在楼下等着他。”
隔了两秒,对面才答他:“您……不用等着,方凌哥应该会忙到很晚才……”
祁越眉头下压:“他身体撑得住吗?”说着就要拉开车门,明明刚生过病,却这么勉强。
林霖没有直接答他,而是说:“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有点暴躁……您还是……”忽地话锋一转,像是那边的人隔空对他嘱咐了什么,对祁越道:“……方凌哥叫您先回去,说带一样东西给他,晚点再来。”
“什么?”祁越脚步停顿。
“他说您知道。”林霖道,说罢礼貌打了声招呼,挂断了电话。
祁越抬起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厦,唇边缓缓浮现出笑意。
鬼灵精。
他去花店买了大束大束的白色山茶,放于后备箱,驱车归来,等在基金会门前。
可直到大厅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祁越也没有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于是再次拨通电话,还是林霖接的,略带抱歉的语气:“祁总,我们到家了,嗯……方凌哥饿了,就先回来了。”
祁越不由得叹息一声,挂断电话,调转车头。心中知道方凌又想了鬼点子来捉弄自己,可竟然发现,内心深处有几分满足和愉悦,只因为方凌的这种难以捉摸的小把戏,又重新对他实施。
横竖是要拿捏住他了,祁越无奈笑道。
到了家门前,他捧着一大束洁白的花朵,敲开了门。林霖站在门后,眼神闪躲地不敢看这个脊背挺得笔直的Alpha,瓮翁道:“祁总,方、方凌哥,他他睡下了,您您……”
其实就是赶客的意思。
祁越自然听出来了,很是无可奈何,方凌就是小孩子脾气,玩性上来的时候,谁也拉不走,只好道:“无妨。”将手中的花束递给林霖,道:“看着他别再起烧了。”
林霖很诚恳地应他,祁越转身离开,大门砰一声阖上。
门内,方凌从卧室里出来,走到阳台,挑开窗帘,俯视楼下停着的黑色轿车尾灯亮起,移动,继而消失在黑夜里。他走到林霖旁边,伸手将那束花接过来,低头嗅了嗅。
然后丢到了垃圾桶里。
林霖惴惴不安:“哥,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他指的是连续一下午戏弄那位Alpha,将人当猴儿一般耍着玩。
方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自己上门来,我耍得着他?”
你情我愿,愿者上钩。
接下来的一周,方凌直接对祁越的一切进行了冷处理,宗教项目已经得到了祁越的首肯,进入了正常流程,他想要的已经拿到了手,祁越对他没有用处了,自然本性暴露。处理完手上的交接事宜后,便提请了长假,开始一边拍电影,一边等着基金会里那边将项目依次落实。
——到那时,他便找到夏贞,凑成他和祁越两人和好,提前离开书中世界。
*
祁越的耐心逐渐告罄,一周以来,方凌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甚至他等在基金会门前和住处,也从来没遇见过——方凌简直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了。
起初,他还能陪着方凌玩上一玩,可连续整整三天过去,没有见到人,没有听到声音,他又怎么能再心平气和地将之称之为一场小打小闹的游戏。
又是两天过去,祁越越发显得焦躁,决定无论方凌想跟他玩什么,他都要先将人揪出来了。这时,基金会那边的人传来消息,告知他方凌已经请了长假,去往影视基地了。
在方凌进组的第二日,祁越亲自来逮他了。
Alpha依旧是带着一束花儿来的,见到方凌,面上有微微的笑意,有点向他低头的意思,把方凌拉到自己面前,笑道:“我输了,行不行?”
方凌眉间一蹙,甩开了他的手。
祁越好笑道:“又在生什么气?”说着想要去抚摸方凌的面颊,哄一哄他,却再次被方凌“啪”一声甩开,连带着将他臂弯中的山茶花也打落在地,硕大洁净的花瓣散开,沾上了泥土。
祁越面上的笑意淡去。
方凌与他站得一米远,意味不明地直视着祁越,笑了笑,继而眉眼压低,语气不善:“我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
Alpha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睛里,没有说话。
方凌欺近一步:“我故意不接你电话,不回消息,耍着你玩,让你巴巴地跑到我家门口,却连见都不出来见你一面。”
边说,他边欣赏Alpha的脸。
祁越面色有几分沉,道:“这是什么小把戏,可以结束了。”
方凌听罢,哈哈笑了起来,祁越还当自己在跟他玩呢,居然还选择了包容自己。他语气忽地急促,发起狠来,没有什么再需要掩藏的:
“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的呀,故意戴上胸针,故意扮可怜,故意跟你和好,故意让你跟我去山区,上床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批准我的项目,我好升职加薪。”
祁越无言地盯着他,半晌摇头道:“你并非那个目的。”
方凌:“你管我什么目的!你只需要清楚,我从来没有一丝要跟你和好的打算,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一条狗!”
祁越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声音像从胸腔中直接轰出,低哑嗡鸣一片:“可以了。收回你的话,跟我回去!”
他这句话彻底把方凌激怒了,崩溃似的吼叫着,两个月的情绪泄了闸般倾倒:“装什么?!还要对之前的事装作视若不见吗?要我提醒你做过什么吗?——两个月前,是你亲自把我从那栋房子里丢出来,踢来踢去,最后像狗一样丢给了弟弟。现在你又高兴了,祁总,哼哼,心情又好了?突发奇想又想让我滚回去了!哈哈!”
每一个字都像从心肺中挤出来的,赤红的圆眼盯住祁越,字字泣血:
“好,我可以跟你回去,那我问你,两个月之后怎么办?是你再把我丢出来一次,还是我们默契一点,到时候就自动分手。嗯?”
方凌凑近祁越面前,笑得诡异:“或者等你结了婚,我给你当小三?”
方凌语调放低,像是要将一口白牙生生咬碎,低哑郑重:“你不知道选择哪个?那我告诉你我的回答——”
“我不是你的一条狗,你想丢给谁,就丢给谁。”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做过的事,永远不会再跟你回去。”
“你爱找谁找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疲惫的感觉天网般笼罩了下来,方凌耸立的肩膀霎时松懈下来,像被抽尽了浑身力气一般,他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的纠缠,一丝一毫都不要有。
“你走吧,现在谁也不欠谁了。”方凌转过身,看也不看那个人,拔步就走。
祁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磁性,同样的低哑:“所以是‘婚约’的问题。”
方凌嘴角扯动,脚步不停,随他怎么想,跟自己没关系了。
他以前以为跟这个人摊牌的时候,把恶毒的话直接甩到他脸上的时候,会很爽很畅快,所以攒着那口恶气,总是期待。
可现在才明白,报复一个无情的人,又会有什么快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错别字不用捉虫,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