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图南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曾八/九，那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神，以及逐步脱离管理的面部表情，都在向他昭示着，这个人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才多大点儿功夫啊，这就醉了？不是也没喝几杯酒吗？这酒量是有多小啊？
魏图南看着左摇右晃的曾八/九，忍不住出手捞了他一把。
“八/九，你醉了？”
“我哪里醉了？小爷我清醒得很！怎么、是你呀？大羽、和方老师呢？”
“大羽已经回去了呀，你没见着他吗？”
“啊？”
曾八/九迷茫地看着魏图南胡乱地摇着头，整个人都跟着脑袋摇摆起来，吓得魏图南手脚并用地动起来，跟上了篮球场护着带球的队友似的。
“没有啊！他回哪里啦？不会是怕、怕那几个小崽子……灌他酒，吓得、直接回家逃去了吧？哈哈……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大羽啊哈哈哈……”
魏图南听着曾八/九大着舌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一个头八个大。怕是刚才他们几个都出来之后，曾八/九招架不住那几个小崽子，三两下子就被灌高了。
唉，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
魏图南叹了口气，提溜着曾八/九强行将他扶稳。他倒也不是没见过曾八/九这副模样，但从前都有胡彻，也不知道他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处理的？难道……难道还得一扶扶到底吗？
救命——魏图南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事情他才不要为这小子做呢！赶紧来个人呀！谁来帮帮忙啊！快把这个麻烦精拾掇走吧！
没有人感应得到他内心的呼唤。魏图南只能独自悲怆，试探着松开曾八/九，小心地问道：
“八/九，你自己可以吧？我就不扶着你进去了啊！”
“进去？干什么呀？”
“上厕所啊！”
“我不、上厕所啊！我要找、方老师！”
“找方老师？他不在这里。你找他干什么啊？”
魏图南一听曾八/九原来不是要上厕所，那颗慌乱无助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心窝子。他连扶带提地将曾八/九弄出卫生间，准备带回包间里去。
曾八/九倚仗着魏图南的扶持，手舞足蹈的跟魏图南比划着：
“我要找他要个、萌萌哒的、小裤衩，大耳朵，长鼻子，他都送了大羽、一条，我也要！他不能偏心、眼儿。”
“你说什么？八/九你慢慢说，说清楚，什么萌萌哒的小裤衩？方璞送了大羽什么？”
“嘿嘿……就是、就是那个、粉嘟嘟的、那个大象、裤衩啊！你不是、都看见了嘛？多可爱啊，我也要……”
魏图南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槌，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那条让他想揪一揪耳朵和鼻子的大象内裤，竟然有些如此令他意外的来历呀！
虽然他还听得见曾八/九滔滔不绝的说话声，可是那些音节飘进耳朵里，他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见过朋友之间送T恤送球服送鞋子送袜子的，还从来没见过送内裤的。这得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才能送得出如此私密的礼物？难不成他们之间竟然是……
魏图南的思绪在这个关键之处戛然而止。他心中警铃大作，自己心心念念碰都不敢碰的珍宝，原来早就被他意想不到的人抢走了吗？而他却这么晚才知道真相？
“这不可能！”
魏图南下意识地便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悲从中来，呼吸也突然间失去了节奏，变得慌乱起来。
“什么、不可能啊？魏图南，你又、不是方老师，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会送、我小裤衩呢？方老师他、人超好哦！”
曾八/九理直气壮的质问打断了魏图南的思绪，也瞬间点醒了魏图南。他豁然开朗，继而欣喜若狂。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点儿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岂不是意味着，一直困扰在他心头的不解之谜，从此就有了明朗的答案？他满腔的喜欢，从此不再是无法诉诸于口的悲哀？
可如此，他又算个什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倾慕者？他又能做些什么？就这样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倾慕者吗？他不甘心！为了一己之私去破坏他们已然相互倾心的关系吗？他做不出来！
一时间，魏图南悲喜交加，心情仿佛坐上了过山车，天上地下跌宕起伏，他不知所措。
“哎，图南！”
一个熟悉的声音恰好打断了魏图南的胡思乱想。他一转头，便看到了从楼梯间出来的方璞。
“呀，小八/九儿这是怎么了？喝醉了吗？哎呦喂，我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被灌成这样了吗！你这孩子真是……哎，八/九！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过去躺一会儿？”
方璞的语调很轻柔，就好像在哄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那双漂亮而剔透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此刻，魏图南心绪复杂，百感交集。
这样温柔而且好看的一个人，很难会有人不会喜欢吧！至少，他尽管对送内裤这件事情心有芥蒂，但对这个人，他却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曾八/九慢半拍地发现，他要找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于是傻乎乎地咧开嘴笑了起来，软软糯糯地撒起了娇：
“方老师，我也想要、长耳朵、长鼻子，可可爱爱，我好喜欢哦！”
曾八/九挣开魏图南的扶持，一把抱住方璞的胳臂摇了摇，然后又用脸蹭了蹭方璞的肩膀，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窝里，赖在人家身上继续摇。
“方老师，璞哥——你不准偏、心啊……反正我不管，我也要，我就要，就要嘛……”
曾八九个头比方璞矮一些，长相也显小，魏图南看着他喝醉撒娇的样子，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距离成年也不过一岁的大男生。
别看曾八/九个头小，可醉酒之人的身子总是格外沉重。
一脸懵圈的方璞被曾八/九摇得根骨不稳，一边努力的扶着小醉鬼保持平衡，一边揉着他的脑袋问他：
“好好好，璞哥不偏心，但是，你也先得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我要、长耳朵，长鼻子……嘿嘿……”
“你的耳朵和鼻子都好好地长在你脸上呢，没飞走，不用再长啦，你放心哈！这孩子真是沾点儿酒精就犯傻……走，我带你去躺一会儿吧！”
方璞很无奈，他完全没有领会到曾八/九想要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喝多了说胡话，便架着他准备往化妆间走。
曾八/九连方璞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一下子着急地乱扑腾起来。
“不要，我没醉，我不要躺，我要长耳朵，鼻子，我要大象……”
“大象？什么大象啊？八/九，你别着急，你慢慢往清楚了说。”
方璞越听越懵，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耐性哄着曾八/九。
魏图南对方璞的佩服不断地刷新。他有心想搭帮一把，却有些无处下手。
他们遇见方璞的地方，无论到包间还是到化妆间距离都不远，可是折腾了半天，他们还在原地打转，恁是没挪出一米的距离。再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耗费多长时间呢！
他惦记着林从羽，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消磨了。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纠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开了口：
“方老师，八/九他……其实是想跟您要一条……内裤，长着耳朵和鼻子的……粉嘟嘟的大象内裤，他说您给林从羽送过一条的。”
烫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魏图南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越发纷乱得不是滋味了。
“哦——”
方璞恍然大悟，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魏图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稍纵即逝的微表情，心里猛然一沉。
“哎呦，说了半天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这么个芝麻小事儿啊，没问题，等有空咱买条有可爱图案的新内裤，我给你改制就是了。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去乖乖地躺一会儿，醒醒酒，好不好？”
“好耶——”
听到方璞答应了他的要求，曾八/九瞬间就乖顺下来，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就要跟着方璞走。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方璞突然回过头来直冲冲地问了一句：
“图南啊，你想不想也来一条那种可可爱爱的卡通内裤啊？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改制，图案什么的，你选自己喜欢的就行。”
魏图南直接被问懵了。这太意外了，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听者有份的吗？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生出了幻觉，听错了。
然而，方璞正诚恳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看扭捏作态或者虚情假意的痕迹，就好像相识已久的老朋友要去买瓶水，顺道问了一句要不要给他捎一瓶一般平常。
天哪！原来这种事情在方璞看来，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芝麻小事儿吗？原来搞艺术的人表达友好的方式也如此独特吗？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多太复杂了吗？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不断地涌出来，魏图南的脑袋竟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方璞见魏图南半天都没有反应，于是低眉一笑自嘲道：
“哎呀，让你见笑了。你别误会啊，我只是这段时间沉迷做手工，就做了各种尝试。上次改制了一条内裤，正好被大羽瞧见，他很喜欢，我就给他了。真不知道大羽这孩子怎么想的，咋连这个也要跟八/九炫耀一下。”
魏图南一听，心里不乐意了。他喜欢的大羽才不是这种人呢！可是他又该怎么跟方璞澄清，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又或者，其实他还是什么也不要说最好？
方璞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通，觉得似乎还有所欠缺，便趁着魏图南还没开口，又赶紧补充道：
“反正挺简单的，也就是顺手的事儿。我只是瞧着大羽和八/九都挺喜欢，就冒昧地猜想，你会不会也有兴趣，毕竟……你们都是同龄人。不过，你不喜欢也很正常，呵呵，说是可可爱爱，其实也挺幼稚的……”
方璞为自己的冒昧感到抱歉，温温软软的几句话，便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兜了回去，主动替魏图南解了不好拒绝的围。
魏图南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遗憾。
他对方璞的提议本没有什么抗拒，只是碍于他们关系尚且疏浅，总觉得贸然接受会显得有些唐突，却没想到方璞领会成了另一种意思。
也罢，就当方璞是变相承认他比较成熟吧！
只是，魏图南刚刚觉得自己对林从羽有了突破性的新认知，一转眼，就因为这个听者有份的裤衩子轰然击溃了。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下拨云见月的快感，便又陷入了漫天迷雾的笼罩之中。
作为一个被变相认可了的成熟男人，他掩藏起自己的怏怏不乐，礼貌而得体地回答道：
“方老师多虑了，可爱的东西大家都会喜欢的，怎么会觉得幼稚呢？”
“什么可爱的东西？你们在说什么？”
林从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
魏图南心里“咯噔”一下，正想扯一个话题蒙混过关，迷迷瞪瞪的曾八/九就扒拉着林从羽的衣襟，响响亮亮地给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答案：
“嗷——大象裤衩啊！多可爱啊！你以为、就你有啊？我呕——”
曾八/九醉意上头，“呕”的一下吐了林从羽一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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