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讨厌的物种，它会咬你一口。’

这句话在空中化为了一片火红的枫叶擦过眼前所有的环境，像是电影里的转场延伸到了现实生活中，枫叶飘落，眼前的场景是——

2014年，深秋，勃根高中。

高一七班。

一个身穿着校服的男生从身边跑进教室里，岑淮甘记得他，外号小行家，每次都能获得第一手消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看他火急火燎、难掩兴奋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大消息。

岑淮甘跟着他走进教室，看他的手“啪啪啪”地拍桌子，气势很足，“学习的、闲聊的、睡觉的、玩手机的人们，抬起头来，特大消息！”

“高一八班年级第十和旁边职高的女混混谈恋爱被抓包了，现在正在办公室哭的要死要活，就是不分手，寻死觅活的，连警察都出动了……”

满教室都是他的声音、绘声绘色的演讲和敏感的八卦信息，染动着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岑淮甘的心脏在听到恋爱时，跳动剧烈。

恋……爱，于他而言，是不能随意出口的，好似说出口，简单的文字就要自己负责一般，所以，撩动的心脏传到了笔尖，扭曲了题面，耳边传来不算悦耳的少年音，带着倦意，像根麻糖似的，又脆又黏，但却香极了。

“岑淮甘，别走神，这次期末考试，你说的，要超过我。”

岑淮甘不回复他，想让他好好休息这短暂的十分钟，再次看向题面时，视线不离弯曲的笔迹，按照自己一丝不苟、干净不留污点的性子，该及时把它擦去、或修正了，但现在迟疑了，许是恋爱的话题勾起了某种试探的可能性、弯弯的笔迹也给了岑淮甘动力，让他不经意间问出。

“陆盍灯，他们在说谈恋爱……”

岑淮甘的手心出了汗，紧握住笔，唇瓣颤抖地抖落出小小的心事，每一个字都是不齐、上下飘荡、间距不一地飘进陆盍灯的耳朵里。

“你对于恋爱有什么看法？”

可惜，陆盍灯的耳朵自动把话扶正、理整齐了，不接收任何一点类似于情爱的讯息，他缓慢地把眼睛睁开，费力地抬起手，戳戳岑淮甘的脸颊，无比认真道。

“爱是讨厌的物种，它会咬你一口的，甜甜，别谈恋爱。”

眼前十六岁的岑淮甘和二十五岁的岑淮甘统一点头，应答着十六岁时陆盍灯的话。

面前的教室开起了快进、模糊模式，一个眨眼，眼前还是不变的咖啡馆，岑淮甘陷在回忆里，享受着残留的一点余温，等到回神，将手中的杯子擦干净，在落下时，喃喃道，“恰似故人来。”

刚好，话语被困在了杯子里，留在这里即可，不需要带走。

杯子表面映出了卜撸撸的模样，此话与自己的回忆有了关联。

岑淮甘从杯子上撤离了视线，看向他，他心无旁骛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注意力全部都在蛋糕上，没受刚才事情的影响。

陆盍灯不受其扰，话已经说明白了，只要坚守自己的态度，就不会有杂乱的念头滋生。

吃完蛋糕已经是十一点了，拿出手机，上到微博，搜索框下方的热点前二和自己有关，不看，搜索路河的工作室，联系，坐等回复。

等解决了路河的五千万、门票钱、今日的花费、包括坐车钱的事情后，已经十二点了，钱是瞒着路河给的，不然的话，他不会收自己的钱。

今日结束了，陆盍灯伸了个懒腰，视线盯着换好衣服走过来的岑淮甘，起身，背上背包，“岑老师，下班了吗？一起走吧。”

“好。”

陆盍灯先他一只脚，打开门支着，等他出去后轻轻闭上，跟在他的身后，快走几步追上去，与他并排间隔三米行走，刚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岑淮甘绕到另一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陆盍灯坐到后座，怀中抱着背包，闭眸休息，还以为没有睡着，直到岑淮甘的一声“卜老师，到了。”悠然转醒，省去了揉眼睛的步骤，见他下车了也赶忙下车。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离去的身影是真的不用。

陆盍灯打了一个哈欠，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无意间看到地上颓废、行尸走肉的影子，起了玩心，左倒右歪，神似收起了手的企鹅，前伸、收回反复地像觅食的小鸟……最后一个转圈圈，完美谢幕！

走进院子里，第一件事情拿出主机，给班长转账二十万，自己的余额还剩下三十五万，只够转两天了，也就是三天游戏结束……

之后就要正式录制综艺、拍电影、答应赵导的画还要继续画、稿坑、开网店……密密麻麻的事情令他不敢多想，进到房间里面赶快休息。

借助院子门口的灯光，就算不开灯，也能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模样，哑巴人刚刚还坐着，从自己进来的一刹那，“砰”倒在沙发上入睡了。

是在等自己吗？

不管了，先休息。

陆盍灯晚上不卸妆、身上的硅胶，将就的入睡，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整理一下，去做早餐。

节目组不包早餐，自己动手。

做完一份，天刚好亮了，端着早餐出了厨房，和出了房间门的姚三姚打招呼，“姚哥，早上好。”

“早安，你怎么还做早餐？没有收到唐粿的消息吗？”

“给他做的，收到了。”

唐粿半夜在群里发的消息，想收不到很难。

一句给他的，一个去往房间里的背影，是一起录制综艺的同事，有些话是可以不出口的，但也只是——可以，在想的时候，心里就准备好了话，只待说出口。

犹豫用什么话语说，而不是说不说。

对于卜撸撸来说，说什么都会被他给包圆。

姚三姚开口，“撸撸，绵羊和狼不能一同养在身边。”

陆盍灯听到这句话了，将早餐放到茶几上，出来站在门口，和姚三姚对望，疑惑的“啊？”了一声，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绵羊，该远离狼，不管是温柔的、乖顺的，纵使性子遮得再好，都别忘记了天性，狼会把羊羔吃的连残渣都不剩，你现在是人类，别在出事时成为绵羊。”

“别拿你的善心，亲手养大一匹狼崽。”

姚三姚只是提醒，若非没有怀疑，不会开这个口，人的性格和做出的事情是关联的。

一个将阿铝满仁和医院刻在胳膊上，对自己能狠下心的人，卜撸撸的眼睛里，不能只有郁金香的存在。

要知道，骆偏被圈内称为疯子，可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自己。

一个连警察都视若无睹、满身都是人为伤痕、坐着一动不动待一天，只知跟随……现在很少有这般沉着、耐心的人，要说他是流浪汉，那也是最精明的流浪汉，缠上了一个心软、顺从、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卜撸撸的眼中只有现在，从未设想过过去、未来。

“谢谢姚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姚三姚见他能笑得出来，就知道，话是话，入心……怕是未来了。

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希望话只是话，别有一天，成为了预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