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行者消失,虚构的世界在刹那间崩塌,我的灵魂再度回到沉重的躯壳中。
这一刻,我眼中的世界无限放慢。
身体的惯性拖动着我,然而没能使上力气肢体终归还是与原本的设想偏离太远——啊咧,那家伙果然是来害人的么?
锯齿状的剑刃朝我招呼过来,它们旋转而来的风“呼呼”地扯得耳朵疼,就连小程那张骷髅版的脸此刻都如此清晰。
不过还好,我还有一枚宝石,我心想着。
剑刃已经接近极限距离,可我意料之中的红色防护罩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鳞片泛着紫色光芒的小蛇。有那么一会儿,她变成人形,徒手就接住了席卷而来的风,再然后她消失了,只留下一个面目狰狞的太阳之子。
【“你也别太浪费了。”小蛇的声音传来,而我已经看不到她的本体,或许是她化作一片墨迹进入我的身体里去了。】
“你之前并没有发挥全力。”疯狂了小半天的太阳之子终于停下来思考,“不是你太弱,是我根本没有资格看清你的实力……你、你在玩弄我?”
我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应该以和为贵。”至于他说得什么隐藏实力?若果我真的有实力的话,就不会一巴掌被扇飞几十米了。不过没关系,这家伙,也不能说是单纯,就是够轴,我不想反驳他。
他沉重地叹息,天边的乌鸦也散去,露出背后正在西沉的“太阳”。他纠结了很久,没有人打扰他,最终他得出自己的答案:“你不是玩弄我,你是想要救赎我。”
太阳出现了,光明再度洒在大地上。小程张开双臂,就像他来时那样,只是这一次,一道光芒凝结成的长枪从背后刺穿了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老实说,我狠狠地被吓了一跳。仅仅是被拦住了一下,他就要选择用这种方法了解自己吗?
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大家都被唬住了,没有人能够理解死者的想法,也还有,大家并不确定这个人真正地死去了。
他胸口的长枪在他倒地之后就慢慢消散了,只留下一个拳头大的贯穿伤。血迹并没有快速地蔓延开,那些粘稠、乌黑的液体结成块,慢慢地浸出来,就好像这具尸体并不是新鲜的。
我好像有一点点理解他,但只是理解,并不认同。
他一直在倡导“正义”、“光明”,至少表面上他想要做一个礼貌的正人君子,而很显然,他本身的存在并不适合他思维的框架。
于是乎他总是在另辟蹊径,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找到奇怪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就像之前他忽然东西,已经错过了,便假借一个大道理来强行令自己知行合一。
现在也是,他触碰到了失败的门槛,距离真正迈进去还差得多呢,可那一瞬间的挫败感就足以击败他。
于是,他又强行想到一个理由来令自己逻辑自洽——我们是对的,我们是拯救者。
这种感受是苦涩的,因为我完全能够想象到,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孤独了太久。在不见天日的生活中慢慢扭曲,或许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让自己记住为人的感觉,可总是事与愿违。
而且,予今才说了,“为我所用则是世间正义”,信奉这样教条的人能活得很好,但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活得好痛苦。
他是太阳之子,心里却没有太阳照亮的地方,我有些感概。
他还是回到了地里。
“死了?”雨燕眯着眼,显然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比好奇。
“死啦!身居高位太久,你是不是忘记了为什么高层的人会极力避免死亡?你这个娘炮,我看你别去鸦巢了,白蔷薇更适合你!”毒舌的小蛇钻出来接上话,一次得罪俩,效率很高。
常理来说她这时不会选择讲话的,因为那个黑衣服的男的一直在关注她。但是刚才,她悄咪咪地收走了太阳之子掉落的东西,然后就像是做贼心虚般地妄想给自己提供一个“不在场证明”。嘿,她在这边聊天呢,哪有时间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雨燕或许没有发觉,这个男人要关注的东西太多,我、小蛇,还有双叶会长。但我很确信那名长相甜美的女士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因为除了刚才疲于战斗的时刻,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盯着那条蛇上。
雨燕很开心他的猎物并不逃避他,但他却转而问我:“嘿,你这条蛇是什么来头?”
我不喜欢他。
“第一,我不叫‘嘿’,第二,什么来头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退缩。我可没忘了这家伙的临阵倒戈。
双叶会长甜甜地一笑,大跨步走到我这一侧:“是啊,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你是和地上那个一伙的呢!”
雨燕举起双手做出投降样,但他实际上也许只是为了展示他的伤口——在黑色的斗篷之下,左侧肋骨有一道很深的割裂伤。虽然在双叶的治疗下止了血,那里的伤口却没能完全痊愈,这确实是一个信号。
这个男人狡黠地笑着:“如果不是天降神兵,我们现在都死了,所以啊,还得谢谢夏桐小姐您呢。”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这个人说话就是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一张脸长得挺文静的,尽用来丢的,再丢没有脸啦!
小蛇没有鸟他,在我耳边大声地说教:“态度可以,但攻击性欠佳,有空我好好给你补习一下。”
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掌握到精髓,但我想我们的目的都是不理那个坏家伙,于是我与她约定。
转头的时候我看到双叶一直盯着小蛇看,在被我发现之后,又甜腻腻地挽住我的手,邀请我去白蔷薇协会做客。
“嘿嘿。”这两个字代表小蛇要开始她的教学了,“你俩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搁这儿演的哪出啊?是真觉得一场游戏就两个玩家,总有一个能赢么?不排除有些瘦不拉几的隐藏了点实力,但你们确定要就此宣战吗?”
雨燕笑眯眯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双叶仅仅是松开了手,以便她将一张信息卡交给我。
“我和狂山叔叔不一样……哈,我不是说他很糟糕,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的和他们都不一样。”双叶说到这里还瞧了男嘉宾一眼,“我真心地邀请客人,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我都在所不辞。”
听着像我们对她有大恩一样,我在心里嘀咕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在予今提醒我之后,绝对不会上这些人的当!
唉,不过在外流浪……没事,既然予今这么打算……双叶会长看起来人好好哦……但是,予今还有机密行动呢……我带了点期望地看向小蛇。
然后她说:“没问题,等我们需要再去找你。信息卡给我跟班就行!”
我接过了信息卡,里面没东西,只是一个权限的象征。它一接触我的身体,便直接成为了组成我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一张卡是永久性而不能反悔的。
“哟哟哟。”男嘉宾在一旁发出奇怪的声响。
【“走了!你现在可是三大会长眼前的红人儿咧!”小蛇对我说。】
唉,这一天天的。
远方,一个男人肩上坐着一个小孩。他们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却没有人发现。
“安娜看到了。”圣女说。
而她身下的异界行者,只是微笑着看向远方,沉默不语。
他们会消失在天边,就如同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