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然呢。

叶梵音暗戳戳地想着，其实两米的大床应该可以容下自己的吧。但眼下这样的情况，估计他还没爬上床就被荆梦章大卸八块了。

叶梵音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乖巧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好电话铃响了，叶梵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张领。

他不动声色的按掉，假装没事发生。可架不住张领不依不饶，在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荆梦章淡淡开口，“接吧。”

说完，她信步走到露台，随手关上了玻璃门。外头风很大，吹起荆梦章的衣角翻飞，一头渣女大波浪也被寒风吹得凌乱。之前有被打火机烧头发的悲惨经历，荆梦章拢起头发，随意快速地扎了个低丸子，随后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

刺骨的风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划过荆梦章的喉咙进入肺部，刺激着胸口扯得生疼，可是她却固执地不肯停下，一口接一口，一根接一根。

见风流泪的眼睛此刻已是通红一片，眼泪滴落在脸庞，被风一吹就是透彻心扉的冰凉。

荆梦章抬手拂过脸颊的动作被叶梵音系数收入眼底，他想尽快挂断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张领却死缠烂打。

叶梵音虽然无心责备于她，可是语气里还是露出些许的不耐烦，语调也变得低沉而阴郁，带着警告的意味，“张领，我现在没空跟你扯这些，你要来便来，但是别动她。”

“你可真是怜香惜玉，这么快就重归于好了？”叶梵音没有回答，张领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回国接近她是为了追回她，那我也一样可以。”

叶梵音的耐心已被消耗殆尽，冷冷地回了一句“随你”，就挂断了电话。通话期间他的眼睛始终关注着荆梦章，她的举手投足都牵引着叶梵音的心绪。

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一个箭步冲到玻璃门。

开门的动静惊到了荆梦章，她回过头擦眼泪的手甚至还来不及放下，就一把被叶梵音抓住手腕拽到了怀里。

事情发生的太快，荆梦章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右手还不及按上胸口就莫名其妙的被叶梵音生拉硬拽，此刻她脸上已经布满了愠怒，眉头皱的紧紧的。

“你干什么？”荆梦章眼神犀利，语气带着怒火。

叶梵音疑惑，“你在哭？”

荆梦章表情扭曲了一下，左手使力想挣脱出去，“你放开，我哭个毛线。”

叶梵音松开手，荆梦章立刻后腿一步与之拉开距离，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叶梵音你有病啊。”

面对还在骂骂咧咧的荆梦章，叶梵音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指了指她脸上还未及擦掉的泪滴。

荆梦章下意识地跟着他手指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叶梵音还等着她逞强被揭穿之后的羞赧，谁知她骂的更凶，“神经病啊，这是见风流泪，我控制不了的一种后遗症。”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叶梵音跟在荆梦章背后一路追问。

显然荆梦章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当年他凭空消失，自己没日没夜的流泪把眼睛哭坏了才留下了这个后遗症吧，她荆梦章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此时她正在想一个可以搪塞过去的说法，还好手机铃声及时救场，荆梦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虽然她很不想接，但是为了逃避叶梵音的追问，这通电话不接也得接。

她对叶梵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进卧室接通了电话。

“姐姐，你没在上海吗？”秦让语气轻快却又带着些许遗憾。

荆梦章“唔”了一声算作回答。

“你去哪儿了？”

“这就不用跟你汇报了吧。”荆梦章单手抱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他有点自暴自弃地问道，声音里还有些被抛弃的委屈。

荆梦章对着空气蹙了下眉头，其实倒也不是，她并不讨厌秦让，只是现实的理智让她刻意与他保持合适的距离。

在彼此都舒适的相处模式里，荆梦章不想也不会故意去说伤害秦让的话，她尽量保持着和稀泥的态度，“小朋友，你就乖乖待在上海，好好陪陪你老爹，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跟谁一起吧。”他语速飞快，话语中透着急切和恳求，深怕荆梦章会再次拒绝回答。

荆梦章提起一口气，无奈道：“和闺蜜，行了吧小秦总。”

电话那头秦让扯着嘴角，闷闷的“哦”了一声。

“还有事吗？无事的话我就挂了，闺蜜等我逛街呢。”荆梦章催促。

“没了，你注意安全。”他可怜巴巴地说道，末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荆梦章领情地回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等着和荆梦章去逛街的“闺蜜”并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怎样的对话。

叶梵音拿着手机想在网上查查“见风流泪”的诱因，可又觉得网上那些帖子不太靠谱，做不得数，遂又滑走了浏览器，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苏磊的对话框。

在屏幕上一顿按来按去后点击了“发送”。

于是，好好跟家人团聚过年的苏助理被从天而降的临时任务砸中，他回了个苦涩的表情。

叶梵音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做法似乎确实不太厚道，于是又交代了一句“年后再议”。

苏磊立刻戴恩戴德地回敬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叶梵音笑笑，按灭了手机。

正巧荆梦章从房间里走出来，叶梵音抬手看了眼手表，已是临近傍晚。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朦朦胧胧，披着微微寒风。金灿灿的阳光变成了橙红色，荆梦章背着光站在那里，余晖打在她身上，光晕柔和出一道剪影，妩媚动人。

“出去走走？”叶梵音提议，“这里我是真的没来过。”

荆梦章没有拒绝，“行啊，那就带叶总您参观一下，苏州这些年变化挺大的。”

两人略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荆梦章带着叶梵音在金鸡湖边上转悠了一圈，饭点的时候两人又在得月楼吃了饭。

城市的霓虹灯变得格外明亮，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上，灯光与人影相互交错，人们仿佛拥有了另一个自己，不同于白天的清晰，夜晚的街道显得更神秘诱人。

作为大陆第一家的诚品书店就坐落于金鸡湖畔，荆梦章前几年来过。这是一家生活方式和艺术结合的综合性书店，在馆内也会有不定期的展览，主题性的市集以及一些周边文创。

荆梦章在学生时代就很喜欢逛书店，经常控制不住就买了厚厚一摞，她什么类型的都看，言情的、叙事的、散文笔记、推理的、玄幻的，各种各样。而这个时候的叶梵音就会化身大力士，她买多少他就替她扛多少，从来没有怨言。

所以，荆梦章必定不会错过这次打卡的机会，她三拐两弯的就走到了书店门口。

对于学设计从事内装行业的人来说，每去到一个地方关注的点都是与众不同的。

此时二人正是这与众不同的存在。

荆梦章和叶梵音站在书店门口，两个人的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相同的站姿，同样带着审视且探究的目光。

“你觉得怎么样？”荆梦章侧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梵音。

叶梵音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转头对上荆梦章的视线，“是你喜欢的风格。”

荆梦章挑眉歪了歪脑袋，不可否认叶梵音说的是事实，她喜欢大开大合的格局，也喜欢在细微之处见真章的微妙心思。

“作为Jackie J，你有什么高见？”

荆梦章低头浅笑，右脚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Jackie J已经成为历史了，何况我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承认过自己就是Jackie J，以后我也不会再用这个名字，往事如烟于我不过是浮云。”

叶梵音深吸一口气，对于荆梦章的论调他有理解也有惋惜，“你是Jackie J，也是荆梦章，无论你用什么名字，你就是你。”

在我心里，光芒万丈的你。

叶梵音默默在脑海里补充了一句。

荆梦章今天没有买书的打算，事实上随着工作越来越忙，看文件的时间大大挤压了阅读的时间，这对于荆梦章来说是件挺遗憾的事情。

书店一楼通常会做一些短期的展览，荆梦章缓步游移在展品和装置之间。每个人看展览都应该有自己的节奏，所以荆梦章并没有要求叶梵音跟她同频。而进入到看展模式后，叶梵音也在走着自己的进度，互不干扰是对每个看展人的尊重。

但无可厚非的，你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保持安静和沉浸。

就比如转角处的那对小情侣。

男人从背后抱住女人，将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似是在低语着什么，然后怀中的女人突然羞恼嗔怪的模样，转身用小拳拳捶打着男人的胸口，用嗲的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对男人撒娇。

荆梦章不禁摇摇头，伸手搓了搓鸡皮疙瘩，抬脚想绕开眼前令人不适的画面。

缠枝花纹的水晶灯，落下幽幽渺渺如星辰般的光点。那男人牵住女人的手还没顾得上松开，荆梦章的眼底已经冒气了一层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