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输三场，洛戈已经开始有点坐立难安。

她没想到，荒芜星系和这些繁荣星系的机甲学院，差距有这么大。

倒不是担心输了后，铁山机械学院招生的问题，自从铁山队进入十五强，创造S星系历史后，铁山机械学院的生源和规模已不成问题。

洛戈担心的是他们无法面对的挫败感，半个月前，他们还所向披靡。

而今天，却被接二连三地被对手轻而易举地送下场。

洛戈手心攥紧，眉头紧皱，直到妙妙上场也没能缓解。

蒋妙妙的表现十分亮眼，在预选赛吸引了许多职业教练的注意，很多人认为，她是荒芜星闯出来的一匹最耀眼的黑马。

成熟的战斗意识和绝佳的精神力天赋，让蒋奇在赛前就收到了好几所十大机甲学院伸来的橄榄枝。

但妙妙都拒绝了，至少这届比赛，她会和自己的伙伴们走到终点。

因此她一上场，镜头就在她的机甲上停留了很久。

莉莉看着屏幕，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作品的细节。

她对张澄得意地说：“这场比赛结束，我应该能狠狠赚一笔啦！”

妙妙的对手是帝国第一机甲学院的一名重型机甲选手莱特，也是顾桢的队友。

顾桢还不知道这个女孩和自己之前的那个“便宜姐姐”之间的渊源，他只单纯地基于一名选手对另一名选手的欣赏，给蒋妙妙预留了更多一些的关注。

就算她天资过人、战术思维敏捷...顾桢也不觉得她能赢。

自己的这位队友莱特，可是基因序列筛了好几代的豪门子弟，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韧性都足够优秀。

一个荒芜星系来的“黑马”，再厉害能有多厉害？之前她的对手，也就是一些普通人而已，要战术没思想，要天赋没精神力的，顾桢敢说，学院里随便找个机甲单兵，都能上去一挑三。

比赛刚一开始，莱特展现了一种基于傲慢的绅士风度，并没有立刻走位。

等到妙妙的脚步动起来后，才不慌不忙地躲开了她的前进路线。

妙妙可不管这么多，参加比赛的其余56位选手，她都耐心地看完了一遍录像。

莱特是重型机甲选手，和她打过的所有重型一样，有着对自身体能的高度自信带来的没脑子，只不过他身体素质确实超出常人的优渥，所以能靠着一力降十会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再加上顶尖机甲学院完善的培养体系，让他能够通过训练掌握几乎所有机甲对战的技巧。

而今天，妙妙心想，我就让你知道不用脑子战斗的后果。

顾桐也在关注这场比赛，洛戈的机甲入门还是他教的。听姐姐顾染说S星铁山队的幕后经纪人是洛戈后，他也不自觉多了解了一些。

蒋妙妙的表现确实亮眼，这点他比弟弟顾桢看得更清楚。莱特是有着优渥的基因条件，训练也足够刻苦，但缺乏灵性，解读战局的能力较弱；而这点，恰好是蒋妙妙之前的比赛中突出展现的优势。

进入十五强后，所有选手都是帝国最顶尖的选手，这点毋庸置疑，哪怕是来自荒芜星系的学生，也各有各的亮眼之处。

莱特的第一个“绅士举动”，就让顾桐微不可声地叹了口气，这种对待对手的态度，后面会吃到苦头。

蒋妙妙这场拿出了非常务实的打法，她几乎没有依靠任何假动作和小聪明，而是上来就朝着莱特身上的得分点袭来。

莱特反应很快，立刻跟着场上的节奏开始了自己的攻击——这种务实型打法是他最擅长的，第一机甲学院的单兵战斗模型分得极细，覆盖极全，几乎包括了所有比赛会有的战术和可能，对于莱特来说，要怎么打、怎么躲、怎么反击、怎么找破绽，几乎都成了肌肉记忆。

这也是顶尖院校和荒芜院校的区别，像伊织这种在S星系已经十分有钱的学生，也是接触了喀莎教练后，才知道什么叫“战斗模型”，之前在S星机甲学院学的单兵作战，几乎就全靠精神力敏捷度和身体的体能值。而作为十大机甲学院出身的喀莎，二三十年前，就有这种专业课程了。

蒋妙妙是从一年前才开始进行这样的训练，不过她已经在学之前已经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所以掌握的速度很快。能够在场上用这套战斗模型和训练了五六年的莱特打得难舍难分。

莱特也感受到对手的基本功十分扎实，每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攻击与躲避的思路不像野路子出来的。他不敢掉以轻心，在维持目前的战斗节奏之外，花了更多的精神去观察对手的行动逻辑。

他先后卖了几处破绽，却没钓上鱼，蒋妙妙仍然和他在赛场上斡旋，既不贪功也不犯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这样下去，就是一场平局了。

对于S星铁山队来说，平局意外着提前出局，不过荒芜星系的战队，能进入十五强都是奇迹了，拿到一个平局也够吹三十年了。

可对于莱特自己来说，身为十大机甲学院中最顶尖的top级学院，对阵荒芜星系的选手，还赢不了的话，这种耻辱会让身边所有人耻笑他好几年。

双方的攻击与闪躲都十分完美，没有犯任何错误。对荒芜星系的战队不怎么感兴趣的观众，也开始逐渐紧盯这场漂亮的打斗。

场下的顾桢看着自己队友的表现，却逐渐皱了眉头：他怎么一直被蒋妙妙带着节奏走？

与此同时，妙妙在密集的攻击掩盖下，开始逐渐调整攻击节奏——张澄为她设计的输出端一个接着一个打开，短短5s内，她多出了整整三倍的火力。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妙妙就换了一套战斗模型。

不止，她开始频繁地使用教科书上的攻击方式，每个都让莱特非常熟悉，但每个都消失得很快，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呈现非常被动的状态——接招、应对、回击，循环往复。

好像炫技一般，妙妙一直在频繁更换使用自己身上眼花缭乱的改装设备，科偏偏起手和攻击的方式又非常务实，稳扎稳打，像战术教学示例中的动作。

最后30s，连观众都看出来了。

什么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一直是蒋妙妙在遛莱特！

她用莱特最熟悉的战斗方式，像教练喂招一样给出去，不加任何花活。

等的就是他开始焦躁不安，全凭肌肉训练反应的时刻——招式突变，蒋妙妙用一记斜劈，简简单单就让莱特毫无还手之力。

她赢了。

赢了基因优渥、来自帝国第一机甲学院、在院内选拔中一路厮杀取得参赛资格的莱特选手。

全场沸腾了，以弱胜强，一击致命，永远是观众最爱看的情节。

而就在一片欢呼声中，程墨收到了一则讯息，他点开图片，先是微微一怔，后却眉眼轻展。

他看着旁边的洛戈正在为妙妙最后那记绝妙的攻击而喝彩，满脸都是欢腾快乐的光芒，心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往下扯了一下。

洛戈光脑弹出新信息，是程墨发的。她好奇地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边人，看到他细碎短发下黑濯濯的眸子，正略显得意地笑。

这是一张拍摄于五十八年前的照片，主角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机甲单兵，她刚从机甲中出来，直接坐在了训练场上，汗水把她的发丝黏在脸侧，白皙又纯真的眼睛正对着镜头的方向不加掩饰地笑。

一切都很正常的生活照，如果不是照片上的人，和洛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程墨凑过来低声说：“她是顾家老爷子的初恋女友。怎么样，这局是我赢了吗？”

他像等待主人嘉奖的大狗狗，正一脸期待地望向洛戈，却看到女孩的脸色微变，露出慌张和惊恐的眼神。

赛场上，获胜的蒋妙妙从机甲里出来，第一时间就在四处张望，寻找爸爸的身影。

蒋奇兴奋地朝女儿招手，看到她着急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露出放肆张扬的笑容，像之前的每一次比赛结束一样，看到爸爸，就意味着一切尘埃落定，意味着胜利的快乐变成双倍，而失败的酸楚只剩一半。

而在一片喧嚣之中，洛戈指甲不自觉地用力，嵌入手心。她冷汗直冒，脊背发凉。

...

顾老爷子看着包房中洛戈和顾染交谈的照片，对着身边辅助他做腿部复健的赵秘书说：“顾染的心不够狠，我一直是清楚的。”

“这点她跟她爸一样。”

外人只知道顾老爷子七十多就早早放权，把事务都交接给子辈，过养老生活。

却无人知道，他的精神力从十年前就开始枯萎，现在甚至难以整日维持躯体平衡的程度。

赵秘书小心地瞥到照片，低眉顺目地说：“顾二少也是心软。”

顾老爷子再次看了眼照片上的洛戈，左手轻轻抚摸：“太像了。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居然和婉婉年轻时这么像。”

赵秘书和顾老爷子相处这么久，说话极为慰贴：“您也心软了。”

顾老爷子把光脑关掉，尝试动了动自己的左腿，语气却冷了下来：“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秘书自知说错话，想靠做事为自己找补：“要不要...？”

顾老爷子眼神不减当年锐利，他斜睥过去，淡淡地说：“不了，顾染要真想掌这个舵，就得有本事自己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