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滟等了很久，久到江心雾和丧尸的声音逐渐远去，久到万籁俱寂，她僵硬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没大意到直接开门，她小心翼翼地爬上马桶，踮脚伸脖，往外看去。

丧尸确实被引走大半，可还有零散几只丧尸估计是脚程太慢没追上，在声音消失以后继续留在原地——女厕门口的长廊上打转。

她腿脚开始不争气地发起抖来，抓着隔板的手猛地收紧，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距离女厕门口最近的那只丧尸敏锐地转过头，一边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边拖着僵化的腿向声源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黎滟吓到紧闭双眼，动都不敢动，内心期盼着它快点掉头出去。

丧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声仿佛踩在她的心上……蓦地声音停住，她的心跳也跟着漏拍。

她悄悄睁开单边眼睛的一条缝，模糊的视野中寻不见丧尸的踪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干脆睁大双眼，试图找出那只丧尸。

“嘭——”

她所处的隔间门板冷不丁被一股大力撞上，惊得她差点从马桶上跌下去。

长廊上的丧尸听到动静，纷纷往女厕里赶。相信再过不久，这间女厕又将变为丧尸的天堂。

怎么办……怎么办……

黎滟快被急哭了。江小姐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为她引开丧尸，她如果连女厕都没出就这么轻易死掉，那对方不就白白牺牲了。

慌乱的视线定格在她这间隔间左前方不远的位置，被保洁阿姨遗落在角落的拖把倒在地上，毫不起眼，却让她看见一丝希望。

她想学着江心雾那样翻到隔壁隔间里，然而跳了几下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腿太短，完全够不着隔板。

门外的撞击还在继续，隔间门摇摇欲坠，连带着手下的隔板也在剧烈颤动着。

眼看着它即将破门而入，许是求生欲大爆发，黎滟这回右腿终于够上隔板，顺利翻到隔壁隔间。

“嘭——”

门板完成它最后的使命，被丧尸们无情撞开。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全都涌入这间隔间，却很快因找不到食物而陷入茫然，在隔间内打起转来。

趁它们都在里头，黎滟悄悄打开门缝，一点一点将门开到最大，而后快步冲向拖把。

武器在手，她心神稍定。抢在丧尸们反应过来之前，她朝长廊狂奔而去。

她刚抬脚迈出女厕大门，正要转弯往外跑，又很快刹住脚——长廊上居然还有丧尸！

左侧的丧尸正向她扑来，身后的几只丧尸也已经从隔间里走出。

她迅速转头看向右侧尽头的员工杂物间和逃生通道，两扇紧闭的门上都有着斑斑血迹。管不了那么多，她咬牙想也没想就往杂物间跑去。

“呼……呼……”

直到背部死死抵着门，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情急之下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杂物间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她身后的这扇门。在外头的丧尸离开之前，她等于被困死在这里，如果黑暗里还隐藏着丧尸……想到这，她浑身一激灵，伸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一声轻响，光明驱散黑暗，这间密闭的杂物间露出它的全貌。

黎滟紧张地将手里的拖把横在胸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把杂物间仔细打量一遍又一遍，绝不放过任何角落。

没有丧尸，安全。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被身后撞击门板的动静惊到，只觉今天是天要亡她。

“对不起……江小姐对不起……”她低喃着，眼泪控制不住往外冒，“是我太没用了……我逃不出去……”

对不起。

眼镜男和黄发男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长廊尽头，好几只丧尸围在员工杂物间门口的画面。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砍刀，齐齐冲向那些丧尸。

解决完丧尸，黄发男进女厕转了一圈，出来后冲着站在杂物间门口的眼镜男摇摇头。

后者看向面前紧闭的门，用中指推了推镜框，抓着门把手的左手手腕稍一旋转——没打开，门从里锁上了。

黎滟早在门外没动静以后也渐渐跟着止住哭，她迟疑地看着门把手，不知道要不要打开一条门缝看看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突然，门把手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快速转动两下，她如同惊弓之鸟般蹬蹬后退几步，神色紧张地看着那扇门。

“请问……里面有人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音量不算大，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在她的全神贯注下，这句话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确认门外是人类而非丧尸，她松了口气，又生怕他觉得杂物间里没人，没多犹豫便打开一条门缝，急切道：“有人有人。”

眼镜男和黄发男先后挤进杂物间，见这里电灯还能用，眉头跳了跳，只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任务奖励的吸引力更大，他们没多想，转眼看向面前的女生，开口就问：“你认识江小姐吗？”

“我认识她。她……”女生的声音有些抖，“她，她怎么了？”

“她……”眼镜男刻意顿了顿，酝酿出悲痛的情绪后，沉着脸道，“她被感染了。在她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她让我们赶来这里救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说的就是你吧？”

抢在女生捂嘴哭之前，得到同伴眼神暗示的黄发男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快点搜一下物资，然后离开吧。”

他们打量起杂物间来，明亮的灯光下，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先前被忽视的怪异感再度袭来，黄发男迟疑道：“这会儿……电还能用？”

黎滟只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这么大一家商场，肯定有备用设备啊，有电不是很正常吗？”

但那只是在末世初期正常啊！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期了……这时候还有电，绝对是大大的不正常！

然而这些话他们必不可能对一个NPC说，黄发男只当听不见她说话，和同伴分好消毒液后，见她眼巴巴望着，勉强分了两瓶给她。

眼镜男想了想，拿过她手中的拖把，拆掉拖把头，又用抹布绑紧在铁杆中间的位置以防滑手。做完这一切，他把铁杆递给她，指着脑袋道：“要对准丧尸的脑袋戳，它们的弱点就是大脑。”

杂物间里有用的物资稀少，他们翻找没一会儿，背好包，拿好武器，准备离开这里。

经过逃生门时，眼镜男脚步一顿，走在前头的黄发男和黎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着他。

他扶了下有些歪的镜框，朝逃生门扬扬下巴，示意同伴上前看看。

黄发男听话地来到逃生门前，俯身凑近打开的门缝，而后直直撞入一双布满血丝的灰黄眼睛中。

他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差点没喘过气来。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嗬……嗬……”

低沉沙哑的嗓音如魔音入耳，眼睛的主人忽近忽远，好像发现了他，又好像没发现他。但他不知怎么的，手脚使不上劲，后背阵阵发凉。

见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眼镜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飞速合上门，将里头的一切阻隔在门后。

终于从对视中脱离出来，黄发男虚脱地背靠着墙，用口型道：“里面，有好多。”楼梯上下挤满了丧尸，多到他数都数不清。

那么多的丧尸，却似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不管是江小姐把丧尸引走，还是黎滟被困杂物间，它们都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逃生通道里——诡异的事情又多一件。

还不等眼镜男想出答案，随着熟悉的丧尸低吼声响起，男女厕和长廊上原地闪现无数只丧尸，齐刷刷地看向在场的三个大活人。

毛骨悚然是他们此时唯一的感受，但是显然，现在不是玩“敌不动，我不动”的时候。

“快！往后退！”

三人迅速退回杂物间，死死抵住门。身后的门板被撞得震颤不止，隐约开始出现裂痕。

黄发男将一旁的架子往门后推，另两人见状连忙把散落在地上的杂物捡起，堆放到架子上。

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现在除非有人在外面把丧尸引开，否则他们迟早都得死在这儿。

黄发男和眼镜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召唤出系统界面——退出游戏。

“该死！”两人异口同声地骂道。

错愕和不可置信爬上他们的脸，情急之下没来得及私聊对方，脱口而出：“怎么退不出去？！强制退出也不行！”

“什么‘退不出去’？”黎滟一头雾水，想再追问下去，头顶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若不是她站在正下方，这动静会被丧尸撞门的声音彻底掩盖。

她浑身紧绷，连连后退，直到撞上站在后面的眼镜男，这才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天花板发出簌簌的声响，接着一块天花板被人抽走，从里冒出一个人头。

“江小姐！”她瞪大眼，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表情由震惊逐渐转为惊喜，“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