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总算是包扎好的右手，何晓诗暗自松了口气。她招手让孙序过来扶自己，转眼就见他裤兜上破了个大洞：“你这什么时候弄的？”

“刚才上来的时候还没破……”他闻言低头看了看，“可能是……林哥抓破的吧。”

“别跟我提他！”一想到当时的场景，何晓诗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老林可不是那个鬼样子的！”

当时孙序身后那片太暗，她看到影子突然冒出来就感到不对。谁知道挥出去的砍刀被对方躲过不说，还被咬了一口。幸好孙序反应及时，把尸变的老林推开了，不然她的手掌非得被咬下一块肉不可。

由于打斗的动静太大，他们不可避免地被人形怪物发现了。趁着它暂时上不来，他们迅速离开，在天花板上七拐八拐的，最后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何晓诗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也知道，那到底是老林的身体。他们刚才的举动相当于把老林给杀了，还把他扔在逼仄的天花板上。

那怪物上来后第一眼就能见到他，万一它恶趣味起来，连老林的遗体一块虐待怎么办？

两人沉默许久，心里都不太好受。

“对了，”她想起什么，“那些消费单你没放在裤兜里吧？”

孙序将手探进裤兜，却正好从破洞的口子里伸出来，四根手指尴尬地动了动：“放、放了。”

“……”她无话可说。

何晓诗努力回想消费单上的内容，除了二楼的牛排店、四楼的健身中心和电影院，其他都没什么印象。

她叹气，只能祈祷能在这三个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不然自己这伤就白受了，老林也白死了。

关掉手电筒，两人摸黑匍匐向前行了一段路，接着左拐，再然后右拐，最后停住不动。

刚才他们一路过来时，多少都听到点从下面传来的动静。现在却静悄悄的，说明底下没有丧尸。

保险起见，孙序取走一块天花板，谨慎地观察一番。

从放在长凳上的衣服来看，这是间男更衣室。门是紧闭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血迹。

确定屋内是安全的，他率先跳了下去。制止住何晓诗想要跟着下来的动作，他走到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探头出去扫视一圈周围，又立马缩回来。

他一边帮着何晓诗下来，一边小声道：“我们应该是误打误撞到健身中心了。”

这间男更衣室还有走廊的装潢，他都有点印象。

想到他们的医疗物资不多了，他又说：“我去医务室看看，诗姐你就在这里待着。”

何晓诗摇头：“一起。”

临出门前，他们将现状告知给群里的人。

【蚂蚱们的临时群聊】

［孙序］：我们现在在健身中心，准备去医务室看看。

［庄朗］：收到，我们已经到四楼了，马上赶过去和你们汇合。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我也到二楼了，@霸天业主@于阳曦，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霸天业主］：那些丧尸好像都不是丧尸狗的对手，声音小了好多……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撑住，我马上到。

江心雾摁亮手里的老年机，不太熟练地设置好闹铃，放好位置，迅速跑远。

一开始她完全忘记自己那部壮烈牺牲的手机随着前一次回档而回到包里，索性这满商场都是丧尸，不愁没手机用。

想着大部分人都会设置锁屏密码，她干脆瞄准一个老年丧尸，果不其然，它裤兜里的老年机不需要密码就能用。

路过先前捡到话筒的地方，她意外发现话筒竟然也跟着刷新了，便开始着手故技重施。

几分钟后，极具穿透力的锣鼓声从扬声器里流出，经由话筒的助力，几乎响彻这一整片区域。

传统戏曲与摇滚乐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它们对丧尸化的生物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紧随开场锣鼓之后的是一道独特的唱腔，声音掠过零散丧尸的头顶传进长廊时，混乱的场景有一瞬的静止，随后互相撕咬的丧尸狗和丧尸们争相恐后地冲了出去。

长廊里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地的断肢残骸。

隐匿在暗处的江心雾等它们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身影后，这才往杂物间跑去。余光扫到逃生门，她蓦地顿住脚。

紧闭的逃生门与她每次经过时看到的一般无二，似乎这场混战根本没有影响到它。

杂物间的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过了一会儿，黎滟和于阳曦从里跑出来。原本面带疑惑的他们在看到逃生门时，瞬间得到答案。

如果是副本自动刷新，那么这一地的断肢残骸不应该存在。普通的丧尸不会开关门，除非……是像俞雁丽那样的特殊NPC。

答案显而易见。

“你们先回去。”江心雾朝杂物间抬了抬下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逃生门。

她打算做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黎滟打断张嘴想说话的于阳曦，扯着他的胳膊往杂物间里拉。

门再度合上，长廊上只剩江心雾一人。

她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逃生通道里空空荡荡，唯有角落里站着道纤细的人影。

微卷的黑色短发，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杏色的高跟鞋，棕色的单肩包——与黎滟所描述的特征完全相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对方身上，让那青灰色的皮肤无所遁形。似乎是畏惧阳光，她左手抱着右臂，不断往里缩，直到背部紧贴着墙才停住动作。

任务目标找到，江心雾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转头望了眼杂物间，握紧门把手，旋即彻底将门推开。

黎滟的室友名叫安霏霏，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饶是这般丧尸化的样貌，也依稀能看出她过去有多好看。

门开的瞬间，江心雾和她的视线对上。

对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像普通丧尸那样扑上来，就这么歪着头看她，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确认她是有智商的，江心雾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缓缓接近：“你好，我……嗯，我叫‘冷傲孤高的大猩猩’，是黎滟的朋友。”

在听到黎滟的名字时，对方开始有其他的反应。似是想上前，又只往前挪了一小步就停住了。

她没在意，继续说：“你就是安霏霏吧？黎滟让我来接你到安全的地方。”

安霏霏总算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嘴唇张合，艰难地吐字：“黎……滟……在……哪……里？”

江心雾耐心听完，安抚道：“黎滟现在很安全。不过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她就会有危险。”

“那……我……”

她打断安霏霏的话：“你可以装作不认识黎滟吗？”

“……好。”

即使江心雾在私聊里给黎滟打了预防针，双方见面的时候，她仍不自觉地表现出了异样。

幸好于阳曦注意力全在安霏霏身上，也幸好现在的安霏霏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安霏霏就这么站在众人面前，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在那戴眼镜的“男人”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回到自称是黎滟朋友的“黄发男”脸上，主动开口道：“有……狗……危……险。”

“对哦！”于阳曦一拍脑袋，想起这茬，“我们赶快先离开这里吧？要是丧尸狗又返回来，那可就糟了。”

充当背景音乐的传统戏曲开始出现滋滋的电流声，想来再过不久那部老年机就会散架。

到那时候它们会不会再回到这里，谁也说不准。

安霏霏抬手指向逃生通道：“往……这……边……走。”

楼上一只丧尸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都顺着声音下来了。

为防止突然刷新出一大批丧尸来，他们匆忙来到三楼，出了逃生通道后躲进一家安全的店内。

安霏霏出现在逃生通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丧尸狗出现的时候，她和一群“顾客”躲进逃生通道，等待救援。

至于她为什么不往上逃，存粹是为了等黎滟从洗手间出来，怕离得远了对方找不到自己。

当然这件事绝不能告诉于阳曦。

知晓内情的江心雾迅速转移话题：“你的包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

安霏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单肩包，缓缓点头。

接过她递来的包，江心雾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放在里面的平板电脑。

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损坏，她点开界面，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开始检查软件问题。

片刻后，她抬起头：“我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黎滟和于阳曦好奇地凑过来看。

平板界面停留在相册上，一张张照片铺满了屏幕。

照片是偷拍视角，大多都是些人群中匆忙照下的，仔细比对一番不难发现，被偷拍的是一对男女，男方看起来比女方年纪大上十岁不止。

从照片上来看，他们关系并不算亲密，甚至可以称为“陌生人”。

他们不过是恰巧在同一家咖啡店买咖啡，恰巧在同一家店、相邻的座位上吃饭，恰巧去了同一家电玩城，恰巧……

饶是身为高中生的于阳曦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也太巧了吧？说他们没关系，谁信啊？”

江心雾手指轻点，放大倒数第三张照片。

众人清楚地看到昏暗光线下，女方进入2087号KTV包厢，照片上的时间显示17点30分。

下一张，同一个角度，同一间包厢，照片上的人物却变成男方，时间是17点35分。

最后一张是男方从包厢里出来的照片，时间是18点整。

“这……”黎滟迟疑地看了眼于阳曦，选择闭嘴，以免带坏小朋友。

“偷拍的人很明显就是小丽了。”江心雾关掉屏幕。

知道平板里的秘密却误把平板卖给顾客，这其中应该是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平板混进店里的库存当中。至于她为什么偷拍，被她偷拍的两人又是谁，暂时他们还无法知晓。

【蚂蚱们的临时群聊】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找到顾客和损坏物品了。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庄朗］：健身中心的医务室，何晓诗暂时没事了。等她醒了，我们下去和你们汇合。

江心雾把平板放回包里，递给黎滟：“时间不多了，我不太放心他们，过去看看。你们三个去‘格弗里’附近的店里等我们，记得先别交任务。”

“我也去！”于阳曦举手。

她驳回：“你得负责保护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