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衣鬼没好气地回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声音低沉沙哑，似乎这才是她的原声。
“你是鬼，我杀不了你。”江心雾认真道。
众人：“……”
重点错了吧？
江心雾又说：“能不能把你的脸露出来？一直对着你的头发说话，有点奇怪。”
“咳！”庄朗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小声道，“说重点。”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重点”是什么……
没想到白衣鬼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同意了这个意见。
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心里莫名有种诡异的期待感。
此时此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们看到她缓缓抬起手，那过长的里衣袖子往下滑，露出布满皱纹的右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没等他们多想，乌黑的长发被撩开，露出白衣鬼的真面容——满脸的皱纹和眉宇间的沧桑尽显老态，双目浑浊发黄，毫无神采。
再结合对方枯槁的双手和低沉沙哑的嗓音……怎么看，她都是一位老年鬼啊！
何晓诗傻眼，她之前骂人的话多半是为了激对方，都是怎么气人怎么来的。
这乍一发现自己的行为就是在气老人家……忽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不是……”陈多卫脑筋转不过弯，“我记得你死的时候不是还没这么老吗？这是故意变成这样骗我们的？”
老人家极快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开始闭目养神，一副不愿与他多说的模样。
江心雾在这时候开口道：“可以和我们说说原因吗？”
明明“他”的声音很轻缓，很和善，很……像与你普普通通拉家常一般。
可众人清楚看到，那个闭着眼的老人家眼皮狠狠一抖，睁开眼看“他”的同时，不情不愿道：“维持容貌需得魂力支撑，保栖身之画不被湖水侵蚀同样需魂力支撑。我能力低微，只能选其一，自是愈发年老衰弱，以至于被尔等小辈这般欺辱！”越说到后面，她愈发激动起来。
众人：“……”
看来她心里还是很不满的。
江心雾听着听着，开始出神。
她仿佛回到记忆中的午后，她对着电脑忙碌，边上的手机显示着正在与人语音通话。
“说起‘女鬼’，你脑海里最先跳出来的形象是什么？”
“嗯……红衣，红唇，美艳动人？”
“是吧？但是我总觉得太俗了……我得想个出乎意料的形象，让你大吃一惊！”
“还能怎么出乎意料？”
“比如说……我想到了！”
“嗯？”
“那幅画不是随着尸体一起掉湖底了吗？附身在画上的女鬼为了保护画，耗光自己的魂力，在画里苦苦支撑着，只为等待回到地面的时机。后来在某天，一个渔民将画打捞上来，她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被捞上来之后就不用再消耗魂力了吧？”
“是啊，但是之前耗光了嘛，所以她就要开始重新修炼。然后呢，我们加一个设定，鬼怪想要维持年轻的容貌，就得使用魂力。”
“你的意思是……”
“你猜对了！我们的女鬼是一位老奶奶！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这个设定是不是很新奇？很亮眼？”
“……你开心就好。”
“什么嘛，你不喜欢这个设定？”
“没有，我很喜欢。”
“真的？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马上把她的形象设计好，晚些时候发给你，记得查收邮件。”
“好。”
确实是……出乎意料。
众人惊悚地转过头，看着突然轻笑出声的“黄发男”，又迅速看向屏幕——
老人家显然被这声笑气得不轻，恼怒道：“有甚好笑的？人会老，鬼自然也会老！”
众人：“……”
还真没听说过鬼也会老的。
江心雾回过神，一脸歉意：“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她回归正题，正色道：“容……奶奶，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你对我们来说是烫手山芋。可我们也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祸害人，所以……”
“你们想怎么样？”容善初神色警惕起来。
她先前被关在黑屋子里，目虽不能视，耳却能听，他们的话她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正因为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她此刻浑身戒备，只待他们有所行动，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陈多卫挠挠头，小心翼翼道：“您的仇人早都死光了，成白骨了，想报仇也没地儿报了。不如……您就此投胎去？我一定会给您烧纸钱，保管您下去以后衣食无忧。”
“是啊是啊，”黎滟附和道，“现在距离你那个年代已经有上千年了，你看我们的穿着打扮……是不是和你记忆里的有很大差别？”
容善初沉默不语，面上并无意外之色。
她自湖底被捞出，画卷转手数千人，时日有长有短。
从太平盛世到兵荒马乱，从古代到现代，她亲眼见证，什么都知道。
“糟了！霸天一直没回消息！”
“嘭嘭嘭——”
与庄朗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突兀的砸门声。
来不及编瞎话骗他，江心雾迅速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短短的时间内，砸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门却始终纹丝不动。
先前被容善初锁上的门并未随着她被关进笔记本而解除上锁状态，倒是在这时候起到了额外的作用。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若是刚才她真的听他们的话选择投胎去，怕是没人来给他们开门。
然而下一秒，纹丝不动的后门开始动了——随着门外拍门的力道，一个又一个凸起的手掌印出现在门上。
那扇门震动不止，摇摇欲坠，看起来他们的小命即将不保。
江心雾猛地打开笔记本，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慌忙辩解道：“不是我干的。”
见他们脸色很难看，她略有些心虚地补充道：“魂力即将耗尽，那扇门支撑不了多久，你们还是尽早逃吧。”
于阳曦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尝试打开前门，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众人看向容善初，等着她的解释。
就见她忽而面露尴尬之色：“这原是我向一名学艺不精的小道士偷学的阵法，只需将魂力注入摆好的阵法内，即可运行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单单解除一扇门的限制。”
“那你加固！加固总行了吧？”陈多卫脑筋飞速运转。
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干脆把门堵牢了，等外头那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拍累了自己走。
谁知容善初毫不犹豫地说：“我做不到。”
“什么？！”他急了，“你为什么做不到？！”
“我所剩不多的魂力在方才已经耗尽，恢复魂力需要些时日，我想你们也等不到那时候。”
“……可恶。”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既然在她这里找不到解决方法，江心雾果断合上笔记本，不再与她浪费时间。
一直沉默的何晓诗听着这熟悉的拍门节奏，严肃道：“门外那个是C某。”
C某怎么会过来，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看向孙序，两人对视间，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旋即异口同声道：“电影票！”
当初不慎落在天花板上的电影票，看来是被C某捡到了。只是C某现在不是应该在和出轨的丈夫互殴吗？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起，系统提示框适时弹了出来。
【保安队长温馨提醒您：荀经理正在前往6号影厅的路上，请您在五分钟内携带遗失物前往6号影厅，过时不候。】
“什么情况？”陈多卫傻眼，“外面那个是荀经理？”
“不，你仔细看描述里的‘正在’两个字。”江心雾提醒道。
荀大端正在往这边赶，而C某已经提前抵达。
他们的目标是A小姐，还是……古画？
江心雾拿过庄朗手中的古画：“不管他们冲着谁来的，这幅画，得交到任务发起人的手里。”
后门被大力推开，砸在墙上发出哐当两声巨响。
影厅内的灯光尽数亮起，一道高大的黑影立在门口，脑袋左右转动着。
庞大的身躯，遍布全身的血管。
只一眼，再不需要怀疑，它就是C某。
一片死寂的影厅里，只有它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转瞬，细长的舌头从它嘴里弹射而出，卷起面前的座椅，狠狠甩向墙壁。
“嘭——”
陈多卫在心里倒吸一口气，已经开始害怕了。
要知道这些座椅可都是连在一起的，对方居然就这么轻松简单地暴力拆卸了。想到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再对比双方的实力……
这绝对是鸡蛋碰石头啊！
他在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它是过来找A小姐的，没找着“人”，它自然就会走了。
这个念头刚起，他惊恐地看到又一个座椅被卷起……
“嘭——”
泄愤似的，座椅一个接一个砸到墙上，而后迅速四分五裂。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专业拆迁队来的。
知道再拖不下去，江心雾朝对面的于阳曦打了个手势。
在下一声巨响响起的同时，一块男士名表顺着抛物线落在影厅正中的过道上。
C某突然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