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坠着一批丧尸，江心雾打着方向盘，七拐八拐间成功将它们甩开，而后缓缓停在8号楼下。

楼前的花园依旧美丽非常，楼下的地面却遍布血污和断肢残骸，犹如天堂与地狱，对比格外强烈。

车子停下的动静并未吸引来丧尸，但她们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背上包，握紧武器，两人轻轻打开车门，一左一右下了车。

单元门门禁是人脸识别且带有活体检测的，倒是不用担心变成丧尸的业主会“开门”，在电池用完之前，整栋楼的安全性还是有所保障的。

当然，前提是楼里没有丧尸，同时物资还得充足，否则再安全也白搭。

随着人脸识别通过，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没等她们拉开门，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单元门，嘭的一声巨响——门砸在墙上，丧尸倒在地上。

江心雾眼疾手快，举起菜刀狠狠剁下，丧尸脑袋开花的同时，她顺手摸了下尸体——1铜币进账。

周边隐隐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两人快步踏进楼内，一把关上单元门。

她们的动静不止吸引了丧尸的注意，无数双眼睛隐藏在窗帘后，或惊恐、或麻木、或暗含希望、或饱含恶意……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住户们早已注意到这辆突然而至的银白色小轿车，他们从两人下车起就在窥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清楚看到那高个女生利落砍死丧尸的动作。

两人进了楼道以后没有去按电梯，而是选择直接爬楼梯。

江心雾家在11楼，她们俩平日里都疏于锻炼，连跑八百米都直喘气，爬楼梯……挺难。

楼梯间安静到只能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或许是门禁给了她们些安全感，又或许是想到一会儿抵达江心雾的家就安全了，她们原本紧绷的神经不自觉的有些放松。

也就是这么一松，松出了毛病——昨天超越极限的后果偏偏在这时候爆发了。

她们后知后觉感到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双腿直打颤，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不行了……”没走两步，黎滟就背靠墙，一手扶膝，一手勉强抓着菜刀，有气无力道，“我走不动了……”

江心雾比她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好那么一丢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就怕突然从楼上冒出丧尸来，现在的她们连提菜刀都费力。

她默默拿出玩家手环，四下张望一番，走到楼上看不到的视线死角处。

就在她戴上金属手环的那一刻，肌肉酸痛的感觉消失，体力充沛得仿佛一口气跑到11楼都不带喘的。

江心雾兴奋地活动两下手脚，菜刀暂时别在腰包带里，试了下，还挺方便抽出来的。她又将背包挪到胸前，随后走到黎滟下一阶的位置：“上来吧，我背你。”

黎滟也不跟她客气，迅速爬上她的背，脑袋转来转去，警惕着楼上楼下的状况。

“等等……”

“等等……”

她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同时响起。

江心雾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不对劲。”

黎滟一脸严肃地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遂开口说：“很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容善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们走过头了，这里是12楼。”

“我明明记得刚才是10楼，怎么……”江心雾皱着眉原路返回。

“你记得没错，楼下确实是10楼。”

伴随着容善初话音落下的，是江心雾踏下台阶的轻微脚步声。

两人听到这话身子齐齐一僵，而后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楼层指示牌。

10楼。

黎滟顿时感到一阵茫然加毛骨悚然，她想开口问问为什么，又怕惊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背着她的江心雾则是默数着台阶，又反身往上走。一步，两步，三步……三十二步，她抬起头。

12楼。

“11楼呢？！”黎滟终于憋不住开口问出来。

11楼不翼而飞，江心雾神色在一人一鬼都看不到的角度变得十分微妙。

难不成是因为她家成为初始点的缘故，所以在现实中消失了？

如果真这样，那她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成了玉佩空间一样的存在了——虽然进去的代价是死亡。

她不动声色地往楼下走，脚步那叫一个稳稳当当，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黎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不去你……”家了吗？

“怕不是这栋楼成副本了，”江心雾一本正经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去你学校，免得浪费时间。”

她说得有道理，黎滟正要赞同她的说法，楼下便传来楼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此时她们正站在10楼到9楼的楼梯中段台阶上，江心雾匆忙将她放下，两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底下三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一对青年男女外加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男人看着有些困惑，视线在面前的两个人脸上来回看，最后看向黎滟。他犹豫几秒，低声道：“你们好，我看这位小姐刚和另一位小姐从外面回来……想问问你们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得到关于撤离的消息。”

丧尸病毒爆发的当天，因儿子半夜高烧而请半天假在家的米多勇、单美玲夫妻俩和他们的儿子幸运地存活下来。

只是这个每天都忙碌到点外卖的一家三口很快就迎来末日后的第一个沉痛打击——家里没有存粮。

靠着所剩无几的小零食，他们勉强撑到第二天，在看到停水后紧跟着停了电，他们猛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先饿死在家里。

停电前电视里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重复播放着——被怪物们开膛剖腹的新闻主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观众们“不要外出，不要出声，锁好门窗”。

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救援他们的人员赶到了没……他们一概不知。唯有寄希望于面前这位刚从外面回来的邻居，兴许能听到些好消息。

江心雾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没有携带武器，衣服也很干净，一看就是没有杀过丧尸的。

而被他点名提问的黎滟刚要回答问题，楼上楼下都有了些微的动静，陆续有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他们看上去都像是这栋楼的住户，江心雾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眉头逐渐皱起。

由于一梯一户的特点，外加她的工作时常要临时通宵加班，她唯一认识的只有住在3楼的王婆婆和她的小孙子，可是她没有在这些人里找到王婆婆的身影。

“喂，丫头。”

楼上一个有着啤酒肚的大叔向黎滟发出一连串的问话：“刚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丫头人呢？你在外面有听到什么消息没？你们有带回来吃的不？卖我点咋样？一千块够不够？不够还能再加。”

“嘁，当谁缺钱一样，”楼下一个浑身名牌的女人抖了抖手指间夹着的百元大钞，“我出一万，全是现金哦！”

“两万！我的也是现金！等下跟我回家拿就行！”

“三万。”

“都跟我杠上了是吧？！我出四万！”

“五万。”

黎滟目瞪口呆，被这阵仗吓到，转头求助地看向江心雾。

后者眼见着场面即将失控，咳嗽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整个世界都沦陷了，你们现在要么自救，要么等死，二选一。”

“你这小子瞎说啥？”啤酒肚大叔面带不满道，“这话说出去，你小心因为造谣被抓起来。”

站在他上两个台阶的一个男人嗤笑道：“外头乱成这样，谁有空抓造谣的？喂——我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你们，楼下的车是那女人的吧？她住几楼？”后面几句话是冲批着“黄发男”外表的江心雾和黎滟说的。

两人顺势看向他，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衣服上有着斑斑血迹，卷起的袖子可以看到小臂上结实的肌肉，其貌不扬的脸上满是凶狠。

如果是以前的江心雾，肯定会怕这个肌肉男，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程序员。但现在，她还真不一定会怕他。

她还没开口，身后有人抢先道：“大家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我知道底下那些怪物让你们很恐慌，但是气也不能往人家小情侣身上撒，是吧？你们愿意被人跟查户口一样问一堆问题吗？”

米多勇回头看了眼老婆和孩子，壮着胆子挡在两个邻居身前。

莫名其妙成为黎滟“男友”的江心雾看着这个意外有正义感的瘦弱男人，挑了挑眉。

为了表示支持他的话，她举起菜刀指着肌肉男道：“你又不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菜刀被擦拭得锃亮，看不到半点血迹。虽然在场大多数人在生活中都见过菜刀，但他们又不是傻子，这把菜刀是砍过丧尸的——这点他们十分清楚。

再联想到“他”旁边的女生和另一个女生是一路开车回来的，顿时觉得他们都挺不简单的。

肌肉男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体型差距就摆在那儿，他不认为这个白斩鸡似的黄毛能打得过他。

能住这个小区的人谁身上没几个钱？恰恰他就是个不喜欢被人驳面子的男人。

啤酒肚大叔见势不妙，连忙侧身挡了挡：“我楼上前几天通宵开派对，结果一屋子都变成怪物了，就在13楼。你们可不要闹出动静把它们全引下来了，我可不想死啊。”

此话一出，不仅肌肉男刹住脚，其余人也都噤声缩起脖子。

就像是在回应这句话一般，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撞门声，吓得他们跟着抖了三抖。

气氛凝滞片刻，江心雾趁机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背起黎滟就走，丝毫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对了，多提醒你们一句——”刚往下走了两步，她忽然回头，“现在资源有限，要想活命就必须出门收集物资，去和丧尸抢食物，而不是在家里等着人送上门。钱也已经变成废纸了。”

她说完便加快脚步下楼，众人神色各异，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江心雾一路向下，在经过3楼时身形微顿。

病毒爆发的当天，她出门时在电梯里遇到过送小孙子上学的王婆婆。算算时间，对方应该早就在病毒爆发的时候回到家了。

王婆婆还感冒着，也不知道她家人回来了没……想到这，她没继续往下走，而是在黎滟疑惑的目光中拉开3楼的楼梯门。

“吱——”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地开门了，可这门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两人迅速进去并关上门，见电梯间内干干净净，防盗门上的门锁完好无损，不像是有人或丧尸光顾过的样子，皆松了口气。

江心雾耳朵贴在防盗门上，耐心细听。黎滟有样学样，也将耳朵贴在门上。

屋里静悄悄的，她们等了一会儿，很快捕捉到一声小到几乎要被忽略的咳嗽声。

里面有人，而且是活人。

意识到这一点，黎滟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雾姐，你认识这家的人？”

江心雾边点头，边卸下手环，接着抬手轻轻敲响防盗门：“王婆婆，你在里面吗？”

等了又等，就在她打算继续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防盗门打开了。

“小江？你……咳咳，你怎么来了？她是……”王婆婆看上去摇摇欲坠，扶着墙边的矮柜才勉强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