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着医疗垃圾的通道，内容夸张的整形广告牌，通往商铺的一扇扇地下门，突然出现的帮派成员。
苏寻烽意识到，这条下水道大概率是被白拳组拿来干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了。
眼看着那几人快步靠近，苏寻烽半掩在丁珏身后，从兜里悄悄摸出了先前丁珏给他的纱布卷。
“你们两个，干啥的，站那儿别动！”
那几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枪，惊得苏寻烽冒了一额头的汗。
他举起双手绕至丁珏身前，大叫道：“别开火别开火，是自己人！”
其中一名比苏寻烽还高两个头，左手拳头缠绕着白色布条的男子朝苏寻烽挥了挥枪，吼道：“你们在这儿搞什么？”
苏寻烽瞄了一眼自己刚偷偷缠了好几圈白色纱布条的手腕，举起了双手，赔着笑说道：“生意，生意。”
“什么生意？给老子说清楚些！”
男子往前走了几步，他右手的皮质露指手套撑得肿肿的，外露的手指上能辨认出机械关节，显然是做了某些非自然改装。
苏寻烽回头瞄了一眼丁珏，没有后撤的意思，说：“哎呀大哥，我给这位金主带路，您不要为难我嘛，咱们不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小老弟，你是没接到上面发的话啊？”男子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的路，“瞎往哪儿带人呢，咱们今天有大事儿要干，你不知道？”
这时男子身后一名女子站了出来，用胳膊肘碰了碰男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女子身穿着一件暗红棕色的棒球外套。苏寻烽发现，对方一共有七个人，其中还有另外两人都是与她一致的穿着，并且手腕上都没有缠白色布条。
“等会等会，”男子懂了女子的意思，厉声又问苏寻烽，“你看着脏兮兮的，我他妈好像也没见过你，你是哪里的？”
苏寻烽瞬间头皮发紧，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脑海里闪过了先前在巷子里碰到的那名瘸腿男子，灵机一动，嚷嚷道：“呃，我，我是搞毛发种植的！”
“毛发种植……嗯，好像是有那么几个新来的，”男子说，“不对啊，你们搞植发的不是被派去仓库逮耗子了么，怎么就留下你来带客人——”
“嗤，真受不了这人，傻乎乎的，路都认不准。”
沉默良久的丁珏绕上前，从容地朝那几人快步走去，很快距离男子便只有几步之遥。
“不像眼前这位帅哥，一眼看上去就非同一般。你是领头的吧？怪我没有说明来由，我呢，是来找小刀的。”
小刀是谁？苏寻烽纳闷。
他又偷偷瞥了一眼丁珏的右手：她看似扶着腰，实际上却扣着一枚金属球。
而男子听闻此言，居然缓缓放下了枪，说道：“那可真不巧了，他今儿不在。这样吧，你们先掉头，再往左边那条岔路走到底，让那蠢货先带你去做个预约登记，过两天再来吧。”
“嗯……我可是千里迢迢从维斯拉过来的，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
丁珏走至男子身前，并悄悄扳开了金属球的保险锁扣。
“毕竟小手术我是瞧不上的，更高级的也不是哪儿都能做，想必你们也不想错过大单子吧？”
男子笑了笑说：“嗨呀那你和咱老大还是老乡呢，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帮你呢妹妹，只是我们今天真的忙的很——”
丁珏突然像暴走的野兔般，一个猛跳，高举手中藏着的金属球朝男子的太阳穴砸了过去。
男子下意识地举起手来，试图瞄准丁珏，那胳膊却不知为何僵硬地卡在了半途。紧接着，一大团烟雾以他脑袋为中心，向四周迅速爆开，只隐约留下一个倒地的人影。
其他人惊叫着纷纷举起枪，可是过道狭窄，丁珏又距离男子极近，他们一时间却是不好随意开火，只好蜂拥上前试图擒住她。
然而丁珏趁此空隙，灵活地缩起身子朝人群后一钻，眨眼间便被浓烟包覆，不见了踪影。
烟雾扩散得极快，苏寻烽隐约间看见两个人影正扶着护栏，背朝苏寻烽后退着而来。
其中一人身形高瘦，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歪着脑袋、耸着肩膀，愣是拿不起背在身后的武器。
苏寻烽往前一窜，举起右手胳膊肘往对方侧脑上一锤，顺手拽过了此人的□□。
对方反应不及，被苏寻烽连着用枪托狠狠锤了几下脸，一个站立不稳，落进了下水道中央的污水渠里。
另一人身着红棕色棒球外套，迅速回头举起□□对准了苏寻烽。苏寻烽上前一步，将对方的枪口拽向脑侧。
热风从他脑后掠过，数道枪声撕扯着他的耳膜。
苏寻烽拽紧枪管往身后拉扯，咬紧牙关奋力朝对方的腹部踹上了一脚。对方枪支脱手，一个踉跄摔靠在沟渠护栏边缘。
苏寻烽像打高尔夫球一般，挥动起□□，猛地两下，将对方敲晕了过去。
解决了两人，苏寻烽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前方的动静，此处如今充斥着浓烟，实在是难辨形影，只能听见惊呼和零星的几道枪声。
他刚往前冲了几步，烟雾中却已恢复了平静，一个独自立着的身影缓缓显出，正是丁珏。
苏寻烽举着枪瞄向烟雾深处，那儿已经没有其他还站着的人了。
难道她已经把他们全部都解决了？苏寻烽很是讶异。
只见她脚边正趴着先前的那一男一女。男子是被丁珏的烟雾弹砸晕的，而那名红棕色棒球服女子后背朝天，脖子上扎了一个约小拇指指节大小的银色圆柱体。
速眠宝？苏寻烽愣了一下。
这是一种极为高效的麻痹剂，但是他们通常会借助麻醉射枪来使用，至于徒手扎人脖子上……
“赶紧走。”丁珏催促道。
“等，等会儿。”
女子后背的图案吸引了苏寻烽的注意。
他俯下身，扇开烟雾，辨认出了那个图案：一大颗没有双目，嘴里叼着鸟类残翅，枪支刀剑为耳的狐狸脑袋，静静地贴伏在女子的右手背上。
苏寻烽惊得猛吸一口气，被烟雾呛了好几口，说：“是，是飞狐帮？”
他很是惊讶，飞狐帮和白拳组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彼此之间还十分友好呢？
苏寻烽思索片刻，起身看了看周围其他几个同样不省人事的帮派成员，这印证了他的想法。
“我明白了！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看样子他们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他们从最一开始就在联手合作，两边帮派只要组织一群人在同一条街上随便开开枪，就会被新城落后的警控系统标记，并误报为帮派冲突。”
“这也是为什么白拳组之前那么快就回来找上我们了，因为他们并不需要真的和飞狐帮对峙！他们根本就没来真的！”
丁珏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寻烽，她向来平静的脸上透露出些许不安，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而苏寻烽也迟疑了——他们的计划完全是建立在两个帮派是敌对关系的基础上的。
如果两个帮派是在联手加害于塞尔维洛夫妇，又为什么不无视他们小队的干扰，直接对客户的空艇下手呢？
“我感觉不妙，我们得赶紧联系小队。”
苏寻烽咽了口口水，急忙打开了通讯。
“能听见吗，延斯，威威，你们先留在安全位置！乔雅，你在街上么，空行坞周围有没有聚集帮派的人？”
“我在西出口候着呢，这里……暂时没看到有什么人，怎么了？你在哪儿？”乔雅答。
“出什么事了吗？”威威说，“我和延斯刚准备离开，客户带着保镖团，说他们有自己的安排，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留住他们，先别让他们离开空艇，”苏寻烽说，“听我说，我现在和丁珏在一起，我们发现白拳组和飞狐帮是一伙的。”
他解释了一下二人的发现。
“他们之前没有急着对空艇下手，我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苏寻烽补充道。
“行，我们会和客户说明情况。”威威说。
苏寻烽挥了挥手示意丁珏，对她说：“他们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得赶紧去支援。”
丁珏此刻却有些奇怪，她呆立在原地，微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苏寻烽问。
丁珏轻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便一言不发地领着苏寻烽朝着不远处的电梯口快步走去——先前那些帮派成员就是从那里出现的。
二人走近了些，电梯外标示楼层的贴纸已经被烟头烫了数不清的洞，已无法辨认上方的字样。
丁珏毫不犹豫地按下电梯按钮，径直步入了轿厢。
“会不会又和帮派的人迎头撞上？”苏寻烽有些担心。
“未必。你也听到了，他们忙得很，”丁珏淡漠地说，“更何况这已经是返回地面最快捷的途径了。”
通过电梯，二人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地铁站大厅，几根没了外壳的水泥长柱连接着这里的天花板和地面。
幸运的是，大厅空无一人，除了满墙的广告灯箱以外，这里只是四处摆放了约十几个形态各异的人体模型。这些模型下方详细写着各个手术的具体介绍和价格，看上去就像有人在这里开了个畸形蜡像展。
“您先冷静一下——”
耳机里突然再次传来威威的声音。
“呃，小烽，塞尔维洛先生觉得这桩事已经了结，急着要离开这里怎么办——”
“妈的，我都说了我和我夫人还有急事！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这次任务已经结束了！”耳机里另一名男子的喊叫将威威厉声打断。
“先生，情况有点复杂，”威威解释道，“我们认为飞狐帮和白拳组——”
“放屁！你们好好看看这一路上哪儿有帮派的人，”男子大声吼道，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我就知道你们穹盾不请自来没安什么好心，想给我涨明年的收费不说，还想从我这里捞加时费。省省吧！”
苏寻烽本想说些什么，然而事实是，对于两个帮派之后是否还会有什么动作，他确实无法给出一个准话。
“小烽，客户他们开始往出口走了，怎么办，难道就……随他们去了？”威威说。
“管他呢，”延斯没好气地说，“老子还巴不得早点下班呢。”
“小烽，你们那边安全了吗，需不需要帮忙？”乔雅问。
“不用，我们很快就能赶到。”苏寻烽答。此时丁珏正带着他踏上一处通往地面的台阶。
“这可把我气饿了，朋友们，咱们组团去吃宵夜不？”延斯兴奋地叫嚷起来，“哈哈，小烽，别忘了你今天中午答应我的——”
延斯发出一阵惊呼，伴随着耳机里的一道突起的声响，威威也开始嘶喊着什么。
他们的声音在耳机里只能构成混乱不明的词句，但是苏寻烽已足以从中得知——他们遇到麻烦了。
“操，是飞狐——”
霎时间，苏寻烽的耳机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密如雨点的枪响，紧跟着爆发出了一道尖厉刺耳的电流声。
电流声转瞬即逝，待苏寻烽缓过神来，他的耳边只余留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