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大脑渐渐苏醒，漆黑的房间寂静笼罩在四周，仿佛只剩自己一人隔离在世界之外。
余桉捂着脑袋坐起来，睡得太久浑身无力，头也发痛。
傍晚六点半。自己睡了将近一天半！
他慌忙打开电话记录，却顿住了，并没有一则电话打进来……连多出的短信除了东钰焱的，再没有其它。
整栋房子都是空荡的，余桉脚步发虚摇晃着前往妹妹的房间。
“小枍？小枍你还在睡觉吗？”
他轻轻敲击着门板，数声没人回应他再次加重敲击力道。
“大少！”刘管家听见响声匆忙赶过来。
“大少，我以为你出去了昨天一天都没看见你。”
余桉低垂着，他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才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嗯，抱歉刘叔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太困了，不知不觉睡了一天半……”
余桉转动胀痛的眼球，他深吸一口气，“刘叔，小枍呢？”
刘管家转开视线，放缓了声音，“夫人最近在医院休养见不着小姐心急，昨天中午桪少爷把人接过去了。”
“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嘴唇太苍白了，我去熬点粥！”刘管家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微弱的声音。
“不用了，我出去和同学一起吃，谢谢刘叔。”
刘管家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加快脚步离开，他在余家很多年了，余桉的事情大致也了解，可说到底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这样留在余家就是徒增伤心。
有些不稳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他在东钰焱的列表停留一瞬，点了进去。
【东钰焱：啧，你不会是把我拉黑了吧。】
【东钰焱：你是打算从小结巴进化成小哑巴么？】
七个小时前东钰焱还在不停地发着信息。
余桉一字一字敲打，“对不起，我睡着了没看到信息。”
回复铃声瞬间响起。
【东钰焱：呦，哑巴开口了】
【东钰焱：你是睡神吗，前天晚上我就发消息给你，怎么你这是睡了两天，没把自己饿死？】
余桉挪动着沉重的身体，他望向走廊窗外的天空，红橘云朵渲染着边际，很美。
他沉思片刻回复，“对不起。”
【东钰焱：呦呦呦，别，我以后写作业还得靠您，不就是睡得久了嘛，本少祝你下次睡得更香好不？】
“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屏幕前的人稀奇地嗤笑一声，他捧着手机反复看那几个字，“这小结巴还会求人帮忙？”痞气的样子带着几分戏谑。
【小结巴（升级版）：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小桪在哪里？】
“余桪？他去看阿姨了吧，这几天都在医院。”
“怎么，和弟弟吵架咯？”
“要不要东哥哥帮你劝劝？”
【小结巴（升级版）：你知道具体位置么？我忘了地址在哪了。】
“你妈住院的地方都能忘，年纪小小就痴呆。”
“是不是不好意思去问家人，跑我这旁敲侧击来了？嘲讽JPG.”
【小结巴（升级版）：嗯，请你帮我保密，谢谢！】
“定位地址发送。”
脑海里浮现小结巴在屏幕前纠结又害怕的模样，纯纯的一个没脑子，他咧开的嘴角不断上扬。
“东哥，看啥笑这么肆意？”
东钰焱将手机屏幕翻下，似笑非笑地睨了伸长脖子的人一眼，“关你什么事，唱你的歌。”
“今天我请你们。”
包厢里众人欢呼，一声高过一声的喧闹不断回荡。
——————市医院——————
林淑婷搂着余枍，担心又庆幸，“小宝，在医院无不无聊啊？”
余枍凝重的摇了摇头，一副大人的模样:“陪妈妈不无聊，爸爸和哥哥也不无聊！”
一旁的余鸿远不由大笑，他揉了揉小枍毛茸茸的脑袋，“小枍说的对，以后也不能觉得陪爸爸妈妈无聊啊！”
林淑婷的气色已经好转，很久没犯的心脏病让父子二人都惊惶的不行，余鸿远不敢在妻子面前提到一点游乐园的事情，生怕再刺激到她。
余桪却在想自己脱口而出的恶语，余桉惨白的面容在脑海里不断出现，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摩挲着微凉的指尖，“小枍。”
“你在游乐园里怎么……”
“小桪！过两天你妈妈出院，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怎么样？”余鸿远面色不虞，他皱着眉看向出言突然的儿子。
林淑婷好笑地看着迫不及待大展身手的丈夫，“行啊，看看厨艺有没有长进。”
余桪收了声音，手机震动声响起，是余桉的电话……他抬起头，母亲期待地望向自己，“小桪，你想吃什么可以让爸爸提前练练手。”
余桪：“我都可以。”
小枍：“那我要吃甜的！”
余桪感受震动停止，他将视线重新放到玩的正开心的小枍身上，余枍皱着眉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歪着头向余父看去，“爸爸，余桉哥哥怎么不来呢？”
余桪：“因为他把小枍弄丢了，现在……”
余枍却扬起脑袋，一脸惊讶的冲着哥哥，“小枍没有丢啊！是小枍给余桉哥……”
尖锐的吼叫骤然打断两人的对话，林淑婷死死抱着怀里的余枍，“够了！他不是你哥哥！他不是余桉！不许叫他哥哥！他不是我的孩子！”
林淑婷像是濒临崩溃，余鸿远慌忙哄着她，“淑婷，淑婷别想，小桪和小枍都在身边呀，他不是，他不是，小枍以后不叫了，别害怕。”
“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想害我的小桪！现在又来害小宝！余家有亏待过他吗！”歇斯底里的哭叫，林淑婷通红的眼睛溢满泪水，她捂着胸口难过地喘着粗气。
余鸿远搂住崩溃的妻子，他不停地安慰着。
余桪张了张嘴，看着痛苦的母亲还是什么都没说。
窝在母亲怀里的小枍被吓到，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敢吭声，她从来没有看到妈妈这样害怕的样子。
林淑婷哭咽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怀中害怕的女儿，“阿远，让他走好不好，我后悔了，我的桉桉，我对不起桉桉，桉桉一定恨极了妈妈，妈妈对不起桉桉……”
男人的眼眶泛起红意，他轻轻搂着妻子，不停地安抚着她。
病房外，瘦弱的少年不知伫立了多久，茫然的目光汇聚，又顷刻被打碎，妈妈在说什么……
僵直的身体失去了发条，迟钝的挪动着，余桉却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母亲说的话，空茫的眼瞳中无法控制的流出泪水，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有人声有车声来来往往在夜幕灯光下穿梭着。
少年蹲下身躯缩成一团，像是失去家的幼兽发出绝望的悲鸣，人们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冷漠，那一刻他真正哭得像个孩子。
总要接近真相，才愿意打破幻想。
不是自己足够优秀才能配的上他们的爱意，是从一开始，那份美好的东西就是自己偷来的。
余桉恍恍惚惚走进余家，刘管家不知为何还没有休息，刘叔看到回来的少年，慌忙的上前，“您怎么脸色这么白？和同学一起吃饭……”
“刘叔，我还是有点饿，有没有吃的？”余桉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好饿也好累。
“有有，少爷你先坐着，我去给您盛一些粥。”
余桉稍稍抬起头，安静地等待着，肚子像是终于想起来要工作了，咕咕响着提醒身体该进食了。
“少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叔端来热好的饭，面前的少年很安静，像是与空气融为一体。
余桉揉着酸痛的眼睛，“没有，就是睡得久了很累。”他双手捂住刚热好的碗上，热意顺着指尖传递，冲散些冰冷。
“刘叔，以前……我是不是伤到过小桪啊？”
刘管家顿住动作，疑惑地目光看向余桉，虽说那时候两个孩子都还小，但不应该会这么问。
余桉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小时候不懂事，好像把小桪推到湖里了，现在我快长大了嘛，总归要向小桪道歉，不然……怎么算一个合格的哥哥呢。”
刘管家笑意涌上面容，他像看自家孩子一样，安慰道：“大少您忘了？当时您害怕得哭喊着救弟弟，而且后来您也向桪少爷道歉了，还把自己喜欢的模型塞到他被窝里做歉礼。”
所以，是真的，那不是梦境是自己从前的记忆，是他把小桪推下水的。
余桉像是想起来了一般，他笑着点头不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蔬菜粥。
“桉少爷，明天就要上课了，您要早点休息，熬夜太晚的话早上也会起不来啊。”刘叔对着突然和自己亲近一些的少年自然也是多有心疼。
“好，谢谢刘叔！”
余桉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他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他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儿？
衣柜深处，一个大盒子让他的手顿住，余桉搬出来，细细的数着里面的东西。
每拿起一个东西，脑子里就想起来家人送给自己礼物时宠溺的样子，他真的有过礼物啊。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偷怎么会占据了别人的位置，家人原先对自己那么宠爱，叫自己桉桉，都是他抢了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