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林观鹊可算安心睡了个好觉。
虽说不知徐睡不过去，时而闹腾要推开她，但那能拿出的力气还不足以撼动她一条搭上的手臂。
休息足后，林观鹊睁眼便对上一双杂糅情绪的眸子，撞入她眼前的朦胧。
眼前女子顿了顿，瞬间瞥开视线，给她送了个后脑勺。
看来身子是缓好了...林观鹊清醒得很快，手臂一栏把人抱去冰床。
不知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她心脉损伤成这般，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出了里间向外去，林观鹊将人平放在冰床表面，打入一道神力，激起冰床运转。
冰面上的力量将不知徐缓缓悬上空中，力量由弱到强钻入不知徐身体。
“你可还记得，上界的第一日，就把我抱来这张床上。”林观鹊率先说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她不会忘记，原本歇几日便好的状态，硬生生被放来这冰床上受罪。
不知徐疼得浑身冒冷汗，在打颤的声调中“所以...你这是...伺机报复？”
“我岂会这样报复你...”林观鹊无奈笑笑，替不知徐将散开的青丝束好，“心脉要重接，会受些疼，熬过这里之后，就能彻底好了。”
“吭...”不知徐被心脉处的撕扯折腾，身边有个人杵在这她还得端着自己，气恼道：“你让我自己待着。”
“好。”林观鹊一口答应，在不知徐的两手中塞入两团棉花，语速加快：“你指甲长，别忍着的时候把自己抓伤了。”
瞧人手腕脖颈爆出青筋，林观鹊虽揪心却无法，要救命只能忍受这般疼，当下不知徐的痛楚她最了解，可不能在这里给人添堵。
林观鹊绕过屏风，套了身随性的衣裳去到殿外，在门口的台阶上听着里间不断传来敲击心口的闷哼，随手摘了旁侧泥地里生出的止疼药草，塞入口中。
正当扶额感叹药苦还缓解不了她心里的难受，侧面院墙上火红的大块影子强行夺去她的目光。
长缺叶在那拦截的禁制外挥舞手臂，比那扑腾翅膀的鸟雀还要夸张几分。
林观鹊纵身前去，穿出屏障。
“什么事？”
长缺叶歪了身，偏头看向林观鹊身后紧闭的殿门，带了一副委屈至极的面具，问着：“你把事都交给我，又把我拦在外面，这是什么道理...”
“行了，可是仙山查出眉目了？”林观鹊将那脑袋拍正，长缺叶没事可不会在下令后还跑来张牙舞爪。
“嗨~我一说神殿往后不管他们，个个慌神，就这段日子，筛出了十几个被控制的弟子。”长缺叶降了降悬浮的高度，坐在院墙上，回禀近日的事：
“不过控制他们的并非梦魇之术，而是一种药物使得识海之门大开，异族能潜入其中操控行动。之前药谷主身边的孩子在追捕过程中自己抹了脖子，也是一早就被操控的人。”
“难怪...”林观鹊点点头，坐在院墙上，双腿放在墙的另一面，瞧着一处窗棂。
伤不知徐的人自戕之事她也听到了回禀，那个异族将自己跟被夺舍的孩子一块送上了路，在异族的视角之处算是少有的忠心。
“我们一点察觉都没有，原来不是梦境相关的事情。”
长缺叶一拍大腿，声调稍急：“这便是异族的精明之处，梦境之外的事情可不在我们控制的范畴，这样来控制他们，我们没法出手，等一切就绪，梦魇大阵一开，我们那时再去救人，这仙山也得毁掉一半了。”
“不过...”长缺叶语调一转，又将语气舒展开：“正是不涉及梦境之事，仙山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不用劳烦我们。他们有了这回的教训，以后在这些事情上就会下功夫，会自己想法子填漏。”
“别的事呢？”林观鹊平声问，她除了最关心伤不知徐的人，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待查。
长缺叶拿上一条腿，踩在墙边，不羁的动作却配了道更正经的声音：
“橘崖峰一事，是橘崖侧峰主洛松一人所为，橘崖峰重炼器，但他兄长天赋高，所以他便想锻出绝世之物，使得他最起码有与橘崖峰主分庭抗礼的能力。
在仙山查完后，我单独去找了他一次，才知道万星华是被她的皇兄坑害，她皇兄将她迷晕，替代了原本要送给洛松的人。
洛松不常去那处洞穴，都是安排在那里的高修在接人和看守，等她发现万星华在其中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在竹尘那把一切痕迹挪到橘崖峰主的身上，将计就计，借竹尘及其徒弟的手彻底除掉橘崖峰主。”
话到末处，长缺叶神情微妙，也说不上极度不可思议，倒是像看完一出大戏的回味。
林观鹊眉间的褶皱愈渐加深，心中有些意外，不知喜忧，“这么说...竹尘师姐也被利用了...”
长缺叶也不说是与不是，倒是说了个相关的旁事：“我一直觉得，有个事情的解释很牵强。”
顺着话锋，林观鹊也将自己的猜疑说出：“你是想说，竹尘要杀橘崖峰主却先要徒弟造梦，将其引导去凉漠取剑的事？”
“对，我觉得...很多方法都比这个要快且便利。”长缺叶道：“要说借造物神的压力，计划倒是周全，但造物神向来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怎会一下想到那去。”
当时的解释听起来倒也合理，但过后细细思来，总觉解释不通。
林观鹊双臂撑在两侧，目入云霞之中，她再将话更进一步，“那你可有觉得，这般做法，更像是把秋桐音扯来明面的局中。”
秋桐音的突然出现是林观鹊从未做过打算的事，恰好在那个节点，恰好与诸事连接。
长缺叶琢磨一二，跟着倒吸一口气，抬手称是：“欸！还真是有点...”
“但...”林观鹊目光偏向稍远处的小阁楼，那是曾经竹尘的住处。她目露挣扎与不解：“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又与那些看起来做得对立之举有所矛盾。”
若竹尘在此事之上是帮她们的，那培养弟子造梦杀人，去默海控制一众要取阵石的事情又如何做解...
“若设计造物神来此，不是竹尘师姐而是极穆的意思，估计憋了更大的阴谋...”林观鹊眸中暗沉，划过如薄刃削雨的寒色，有了更不妙的猜想：
“说不定，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止是我们。”
若只为异族兴盛，便是想办法梦魇借命来延续寿数，岂会为了躲避神殿而抛开梦魇术不使，绕这么大弯子威胁默海，杀不知徐，要中伤仙山。
再行归纳前事，每一件都在折损六界的支柱。
抛开神殿的存在不谈，就算梦魇大阵能一下汲取海量精元，但仙山全灭，日后又从何处觅得较好的精元吸食，若为异族长远做想不该如此。
“他莫非想要一统六界不成？”长缺叶话里馋入不少玩笑的成分。
林观鹊倒显认真：“难说。”
“真是痴人说梦...”长缺叶大肆嘲讽着。
“过些日子，我最后去见一见竹尘吧。”林观鹊道，她也该去见见了。
听得最后二字，长缺叶的笑意逐步收起，再开口时稍显落寞：“等你回来，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师姐了......”
这问题林观鹊也答不了，她同样想知道，因着还有一分期待，所以还愿意亲自去见一见竹尘。
便是过往的情谊作祟，让谁都没法妄下定论。
虽心中不适，林观鹊倒还安抚起长缺叶：“长若池也是师姐，不仅是你师姐，还是长姐，她是不善表达，待你还是真心的。”
也不至于一个师姐都没有了。
“别提她了...”长缺叶摆摆手，“清怀的事我都还愁呢，哪有功夫理会她...”
清怀...林观鹊可算开始打量起长缺叶的神色，微微勾唇：“清怀又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神格破第八层了，这段时间怪得很，日日请安之后就走，除了教习功课基本不出现，学完也就马上告退。”长缺叶道。
“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你喜欢的吗？”林观鹊声色不动，心里倒是暗自夸赞小清怀变得聪明不少，不像以前跟在人屁股后面转，赶了才走。
长缺叶边摇头比划，边说不出个所以：“哎呀...不对！她就眼睛里都没有那种...哎呀，就是，就是不对劲，态度不对劲，
她昨天居然因为错了一个招式而主动请罚，可我压根没想罚她啊...象征性的敲了敲，敲完她就走了，以前总会跟我抱屈，这...
哎...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她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想认我当师父了？”
这话间上下不黏，前后不搭，和先前叙述正事的时候判若两人，惹得林观鹊才是真的莫名其妙，不过，光是这一通混乱的表述便能知长缺叶这股子怪情绪憋了多久。
林观鹊指向长缺叶后院的小偏殿，“怎么不自己去问她，到我这发牢骚？”
“哪有师尊低声下气去问徒弟的？”长缺叶挺直腰板，抱臂身前，倒是理直气壮。
林观鹊转过头，看根木头的眼神中稍显同情：“为什么不能是作为师尊的关心？她是不是被你收拾怕了，躲着你？”
“是这样吗......”长缺叶将信将疑，摸索起下巴。
掐算时间，不知徐应差不多结束修复心脉，林观鹊可就坐不住，拍了怕长缺叶，“自己好好琢磨去吧，阿徐她应当好了。”
“阿徐...你两相认了？她什么反应？”
“想要我命的反应。”
“哈哈哈哈...”
林观鹊无视身后完全不比她好的人的嘲笑声，在门外没感受到冰床的动静，推门入内。
本想着会瞧见一个蜷缩的团子，可里间冰床的床面空空，倒是床边横了一条一动不动的...
“阿徐！”林观鹊快步过去，扶起地面软下的身躯。
她探入不知徐的脉搏，感受到心脉衔接，虽不厚实，但已相连无缝。
好了...好了！！！林观鹊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坐在地面，让不知徐背靠在她身前。
“可是太痛了，最后翻下来的？”不用猜便知是如此，她还是进来晚了点。
不知徐哪里答得出话，面色红润过分，气息紊乱，大红眼框眯成缝隙，打开都困难。
“缓一缓~”林观鹊指尖擦过那些被汗水打湿的发鬓，将自身恢复不少的神力又灌入不知徐的身体。
神力涌动，金光笼罩，减弱不知徐眉间的动静。
两人前身后背贴近，不知徐满心不想这般抱着，身子却不得不为减轻痛苦而向林观鹊贴紧。
“疼...”不知徐靠在林观鹊身前的脑袋动了动，还没缓过劲来，她实在觉得这就是林观鹊的报复，叫她受此生不如死的折磨。
好一会，她口齿打颤，都哭不出眼泪来，嘴里溢出一句：“讨厌你...”
再次面对这话，林观鹊却无先前冲动，反而心疼添了更多，手掌拍打在不知徐的胳臂，将人抱得紧实，侧脸靠在不知徐发迹上暖声承诺：
“往后，定不会叫你讨厌我了。”
这些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不知徐再经历一次。
“我听到长缺叶的声音了，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知徐吃力道，她负伤多日，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仙山的后事怎么处理的。
确定自己能活下来，她才敢来想这些更重要的事。
林观鹊微微低头，唇搁上不知徐的耳廓，“你睡了这么久，外面都快变天了，我慢慢说与你听。”
似乎想到大猫脾性，又单拎出一事补充：“包括妖族所在荒海之中，异族藏身之地被我们捣毁的事，可好？”
这话一来，不知徐眼皮撩开了大半，全然没了对着气人的想法，顺着接话：“好......”
不知徐：不用说了，你这绝对的报复，没跑了。
林观鹊：好好。
不知徐：好？
林观鹊：只要你好，说我什么都好。（认真）
不知徐：......
长缺叶：到底是那个混蛋把我徒弟整变了？
秋桐音：啊切！啊啊切！啊...哪个混蛋骂我？
更！赶了个今天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伺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