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隔着电梯门和他对望，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们仿佛屏蔽了一切无关的事物，红云看着镇元的眼睛，那双忧郁的眼眸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进来坐坐？”镇元走到红云身边问。

红云的手从长风衣里抽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微长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眼睛，镇元低头看去，只看得到他扑闪的睫毛。

滴滴滴——

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响起，“嗒”的一声之后，漆黑的客厅亮起来，暖黄的灯光看上起很温暖治愈。

镇元从鞋柜里拆出一双新的拖鞋，蹲下身来，红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镇元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鞋整齐地摆在红云脚边，然后退了一步，红云脱下黑色皮鞋，换上的灰色拖鞋轻便自在。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镇元的邀请，直到真正走进客厅的时候才觉得后悔，毕竟他们也没有熟到可以去家里做客的程度。

“喝点什么？”镇元问他，他似乎并不对红云的到来感到意外。

红云：“水就行。”

红云自顾在沙发上坐下，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扇超大落地窗，站在窗前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的边缘以及环绕着城市的群山。

镇元的家里是蓝灰格调的装修，看上去简洁沉稳，和他本人的气质十分相符，看上去都是清心寡欲的。

镇元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杯子，里面是黄色的果汁，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空杯子。

“给你榨了橙汁，”镇元把果汁放在红云面前，“不想喝的话，水在这里。”说罢指了指茶几上的透明水壶。

红云微微愣神：“谢谢！”

橙汁是酸甜的，刚好缓解了昨晚睡眠不足带来的头晕，紧绷的表情也无意识放松，镇元注意到他的神色，嘴角有一瞬间微微上扬。

“乔哲他……”

镇元沉默，红云也懂了这沉默的意思，其实他也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你知道人间怨气大增？”红云问镇元。

镇元：“嗯！”

“你是全职做这个？”红云很好奇什么工作可以在渝州买这么好的房，总不能真是全职神棍吧！

镇元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我自己开了一个植物研究培育的小公司。”

红云本来还对镇元的身份存在疑虑，如今听说镇元不仅有车有房，还开了公司，彻底放弃了镇元就是好友的想法。

无他，二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唯一有相似的就是镇元的道法，可他师承五庄观，和祖师爷的道法相像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是觉得我像你的朋友吗？”红云百般试探，镇元也猜出了红云的想法。

红云有一丝被拆穿的窘迫，好在他面色沉静，没有表现出来。既然被拆穿了，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是故他释然地说：“是我弄错了。”

镇元倒是没有生气，只问：“我长得很像他？”

红云摇头。

“那是我性格很像他？”

红云顿了一下，继续摇头说：“其实也不太像。”

“所以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他呢？”镇元轻笑一声。

红云其实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镇元”这两个字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他自嘲一笑：“直觉吧！”

镇元微笑，正色说道：“那你们关系肯定特别好！”

红云也不多解释，只是点了下头。

客厅安静了下来，红云刚在心里编排好起身离去的说辞，对方便说：“你觉得把骰子给乔哲的怨灵有什么目的？”

红云这才想起这件事，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乔哲，他肯定有某些目的，只是乔哲留下的线索太少，他们没有办法得知怨灵要干些什么？

红云实在是想不出来对方有什么目的，只得摇摇头，镇元也眉头紧锁。

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直到天边的一声惊雷把红云的思绪拉回来，明明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现在的天空却满是阴沉。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怨气大增在一定程度上也给人间的气候带来了变化，往年有规律的雨季，如今却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来临。

红云从沙发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的风衣：“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镇元也跟着起身，送他到门口，在红云去拿他的皮鞋之前，伸手拿下鞋放在他的面前，红云和进来的时候一样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无措。

“谢谢！”

红云脑子里有一瞬间觉得对方是想帮他穿鞋，所以才会下意识往后退，等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吓人。

就在他落荒而逃，快速闪身出门的瞬间，镇元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伞给他。

“要下雨了。”

红云接过，对方也松开了他的手腕，直到进电梯的时候，他的心脏才平复下来，还好路家兄弟两没看到，不然一定会追问到底。

红云身高很高，但出车祸的那几天瘦了不少，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也依旧能够看出他的瘦，清晰的下颌线使他本来就严肃的脸看上去更加冷酷。

他站在电梯一角，电梯门偶尔打开的时候，外面的人看着电梯里有个生人勿近的人，即使对方很帅，但宁愿等下一趟。

红云的霉运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他刚到一楼的时候，溅起的雨水便落在他的圆头皮鞋上。他撑开镇元给他的黑色雨伞，迈进漂泊的大雨里，他走得越来越远，背影渐渐消失在模糊的雨雾里。

高楼之上，镇元看着那个雨中神秘的背影，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眼神也不再忧郁。即使隔得很远，他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总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

红云走在雨中，从昨天起一直沉默的惊鸿从虚空中发出了声音，红云也猜得到它要说什么。

如红云所料，惊鸿咳了一声，声音宛如电视节目主持人：“清理指数10%，任务持续推进中，老祖请继续努力哦！”

红云倒是还挺意外的，毕竟最后的怨也不是他除的，他只是跟着去了而已，结果这次的指数居然到了10%。

还没等他问，惊鸿便解释：“清理指数是根据怨灵的凶恶程度推算的，与谁除的没有关系，老祖你虽然没有法力，但一直抱大腿也是可以完成任务的。”

红云：“……”

说话还是一如既然的讨厌！

惊鸿看着红云老祖脸上露出熟悉的表情，他知道，这是受神识影响，暴躁骂系统的前奏，所以它立马闭嘴，夹起尾巴躲回了虚空之中。

做系统就要能屈能伸，能少挨的骂，它一辈子都不会挨！

红云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玄机家，他抬手刚要敲门，门便自动从里面开了，红云抬眼看去就见玄机正坐客厅中央打坐，旁边一只猫也学着他，安安静静的在旁边趴着。

玄机立刻站了起来：“师父！”

“哪来的猫？”红云问他。

“不知道被谁扔了，还断了一只手，我就把他带回来了。”红云朝猫咪的手看去，果然包着纱布。

那猫咪通身都是灰色，只有额头上有一抹白，形状像是某种印记，看起来高傲又冷漠，与他安安静静趴在玄机周围的行为极不相符。

“您今天去路唐家，他怎么样了？”玄机本来也是要跟去的，是红云让他收拾家，他才没去。

红云沉默了一会儿，怅然说：“乔哲走了，路唐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玄机也低下头，看着那只手受伤的灰色猫：“总会过去的！”

“对了，师父，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玄学论坛，专门帮人抓鬼除怨的，我把联系方式留上去了，既可以赚点钱交房租，还可以助您清理怨气。”

红云惊讶于徒弟的学习能力，这才一天，他就学会上网找工作了，不愧是他红云老祖的徒弟！

说到工作，他立马打开手机股市，心里面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红云看着那比上次看还绿的页面，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一个个都有工作了，他怎么还是倒霉股民，这就算了，除怨也只能抱大腿。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法力！”红云愤怒地问虚空中的系统，他知道对方一直在。

“……”惊鸿支支吾吾，“这个，已经反馈天道了，天道正在安排，老祖您稍安勿躁！”

这和现代世界打工人常用语“收到，已反馈”有什么区别？

红云老祖暗想：“就这工作效率，召唤多少陨仙都要完！”

希望他那素未谋面的老板是个具有时间意识的神仙。他可受不了天道的拖延症了！

在玄机家吃过早饭，红云和那猫玩了一会儿，惊奇的发现那猫似乎十分通灵性，不过想到他现在的主人是玄机，似乎又合理了起来。

普通生灵跟在神灵身边，多多少少都会通灵性，当初的玄机就是这样从深海鱼化形变成红云道童的。

道法里说这叫机缘，想当初他就是从北海带回受伤搁浅的玄机，现在看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机缘到了，挡是挡不住的！

无论是路唐和乔哲还是他和镇元子，没有机缘，即使遇到了，也早已没办法相认，若是有机缘，九天十地，他们总能遇到。

困扰红云一天的问题最终被“机缘”二字轻松化解。这世间最无用之事便是“强求”，强得到的东西也会消逝，失去的，也终会回来！

阴阳相对，得失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红云老祖：没有缘分罢了！

镇元子：我说有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