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头发松散，洗脸时沾湿的发丝在滴着水，蓝色睡衣前被溅湿的水渍十分明显。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小鹿一般的眼睛眼尾泛红，他从噩梦中被惊醒，此刻看着自己的手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曾经属于他的、汹涌在他体内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回来，而那些不愿回忆的往事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头顶的灯投射到镜子上，里面的红云脸色苍白，他放下手，长呼一口气，手撑着洗手台，痛苦地闭上眼睛。
此刻是凌晨，他没有继续回去睡觉，而是穿上黑色冲锋衣外套出了家门。
他开着车，用极低的速度在路上行进，凌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开出几公里也不见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只要能摆脱那些噩梦，他去哪里都可以。
***
凌晨四点，镇元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他睡眠本来就浅，睁开眼后先掐指一算。
不知算到了什么？他立马就翻身下床，匆匆忙忙地穿上拖鞋，卧室门都没有开，转眼间就瞬移到了玄关处。
他毫不犹豫开门。
红云发丝凌乱、眼神疲惫地站在门口，他连睡衣都没有换，脚上是匆匆穿上的运动鞋。
看见镇元的瞬间，他的表情尴尬，但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不少，紧紧握拳的手也松开。
他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我……”
“进来。”镇元打断他，侧身让出位置。
镇元同样发丝凌乱，睡衣也皱皱巴巴的，不难看出是刚从床上起来。
红云换了拖鞋进去，镇元给他倒了温水。
红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镇元，不见忧郁冷漠，也不见哀伤，只有平和和安稳。
他温柔问：“做噩梦了？”
“嗯。”红云答。
温水使他放松了不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小区楼下。
一天之内造访三次，换作是他早就烦了。
镇元却没说什么，只是安静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红云恢复了法力，他能够感受到镇元的每一次轻抚都带着灵力。
普通的道士根本不可能有这样雄厚的灵力修为。
他终于意识到镇元根本不是普通人，但对方刻意隐藏真实身份，他也不再想去拆穿。
经过几次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镇元对他没有敌意。
对方不想说，一定有他的苦衷。
“你要我陪你睡吗？”镇元的声音温柔有磁性。
红云却惊得连水都忘了咽下去……
红云惊慌:“啊？”
镇元：“我的意思是需要我陪着你吗？”
红云觉得脸上一阵热。
他说:“不，不用，我马上就走。”
“你来这就是为了来喝一杯水？”镇元轻笑一声。
不知是不是红云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语气意味深长。
红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遂保持沉默。
直到喝完一杯水，镇元还在旁边等着他。
红云被他拉起手腕，朝那间他没进去过的房间走去。
——那是镇元的卧室！
红云的脸更热了，分不清是劫期反应，还是别的什么？
“睡吧！”镇元松开红云的手腕，把被子整理出一半。
红云躺上去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温热的体温。
镇元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从另一边躺了上来，红云心里一悸，把被子拉到下巴。
明亮的大灯嗒一声被关闭，只留下床头暖黄的夜灯。
红云能够听到身旁的呼吸声。
镇元翻身面朝着他，结实的手臂环过红云的身体搭在他另一边手臂上。
“睡吧！”镇元，“我在！”
虽然反感近距离接触，但红云此刻却觉得莫名安心。
或许是心理作用，红云一觉睡到早上，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镇元已经起床，从蓬松的被窝里脱身出来，红云先是环视了一圈镇元的卧室。
镇元的卧室在整体的灰蓝色调上加了一些实木的元素，整个房间看起来禅意十足，很符合镇元清心寡欲的气质。
卫生间在进门的地方，红云简单铺了下床便走了过去，洗手台上摆着一套还没有拆分的洗漱用具。
他记得他昨天早上早上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刚扔了一套，那是他前天晚上留宿这里用的，早知道就不扔了，浪费！
就在他刷牙的时候，镇元开门进来，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红云从镜子里便看到了他。
“早！”镇元同他打招呼。
红云满嘴泡沫，哼哼一声，镇元见状浅笑，而后又转身出去了。
红云洗漱好到客厅的时候，镇元正在泡茶，他招手让红云过去，然后递了一杯茶给他。
“早餐点的外卖，马上就到。”镇元说。
红云喝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一言不合就跑过来，等那份冲动过后，只觉得昨晚的自己大概是疯了。
“今天不上班？”红云问他。
镇元：“最近给一个客户做事儿，下午要过去一趟。”
红云明了，镇元说的做事儿必定不是他公司的事，多半也与怨气有关，这也越发确定了镇元不是普通人的想法。
他之前只是怀疑对方可能是镇元子，如今却不得不多想，对方也有可能是熟识镇元子的人，冒用他的身份来人间除怨，比如万年前五庄观那些人。
红云如今倒也不那么在意镇元的身份，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个劫横亘，即使对方对此一无所知。
镇元点的外卖都是些清淡精致的包子点心，丰盛程度赶得上广东早茶。
吃的时候，红云接到了玄机的电话。
玄机兴奋地喊了一声：“师父——”
“来活了！”玄机解释：“我之前在那个玄学网站留了联系方式，今天有人来找我们了。”
红云并不震惊，网络时代，好多玄学人士也开始使用自媒体，好多客户当然也开始在网上寻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他们洪荒时代的人虽然比当代的玄学人士古老一些，但道法与天地相依，根源还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
玄机说客户那边有点神秘，必须要当面说才能说清楚，红云便和玄机约好下去去客户家看看情况。
***
下午。
红云和玄机把车停在一栋独栋别墅面前，一对夫妻站在门口。
“季道长，你们可算来了！”那对夫妻的丈夫和他们握手说道：“我是孟华通。”
据玄机说，那对夫妻五十多岁，红云看着夫妇二人憔悴干瘦的脸以及花白的头发，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或许不简单。
二人被迎进别墅，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个家境十分殷实的家庭，在走进别墅的时候，红云的神识下意识地感受到死气。
若是没有猜错，这户人间应该有新丧。
如他所料，刚进去，黑白的照片还供在客厅，燃烧的香烛闪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照片里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妇人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就哭了出来，即使十分克制，红云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最后一抹神识的共情能力十分强，他能感觉到夫妇二人内心的绝望。
孟华通揽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下，抹了一把眼泪：“这是我儿子孟飞，几天前下班的时候失踪了，我们找了几天，最后是警察带回来的，警察也查不到他是怎么没的，解剖结果也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也没有突发疾病，就这么……没了。”
“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想着请道长来做下法事超度，结果……结果所有请来的人都叫不到亡魂，我们才在论坛里找到你们。”
红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怨灵作祟，可男子接着便说：“道长都说是被怨灵害的，可我儿子手上带着大师开过光的菩提子，一般怨灵是近不了身的，那菩提还是我去给他求的。”
虽然也不绝对，但红云也觉得男人说得有道理，大师开过光的菩提子，就连恶一点的怨也是会害怕的。
那么孟飞的死便是另有隐情……
“我们会尽力的！”红云说。
孟华通：“多谢道长，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好好准备。”
红云点头说：“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们要细致的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哎，好，好！”孟华通让保姆给红云二人泡了茶，怕孟夫人伤心，他让保姆带她回了卧室。
孟华通从孟飞失踪开始讲起……
孟家有自己的公司，孟飞是现任掌权人，失踪的那天就是个普通的工作日，二老等到晚上还没见儿子回来，打电话给秘书，秘书却说老板早就下班了。
此后又找人出去找，都没有找到，后来报了警，警察第二天打电话便是让他们过去认尸体……
“孟飞今年才三十岁，就这样……”再次回忆起儿子，孟华通几乎情绪失控。
红云面对这种场面还是很无措，他拍了拍孟华通的背:“一定能找回来的。”
即使找回来的只是个亡魂，也总比不明不白死了好。
若是连死因都不能知晓，那对死者和亲人都太残忍了。
孟飞的解剖结果没有异常，多多少少与玄门是有些关系，只是要查清是什么人做的？确实有些困难……
能够靠近开过光的菩提子，究竟是什么怨灵？或者根本不是怨！而是人！
警察那边也在调查，红云便对孟华通说：“若是有新消息，联系我们！”
孟华通不解：“不是要叫魂回来？”
红云解释:“现在谁叫都不会回来的，至少得查明死因！”
孟华通有些失望地看向玄机，玄机也说:“令公子的魂怕是被拘住了，很可能就在凶手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痴汉小剧场：
镇元迷蒙起身，随手掐指一算，突然瞪大眼睛：“是我老婆！”
一阵叮铃哐啷，噼里啪啦后，开门。
“老婆！”
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