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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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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亭市,属华溪省管辖,位于东南沿海,却并不完全临海的内陆城市。它有着一线城市的繁华喧嚣,也保有水乡古城的清丽宁静,这片土地奇妙包容,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气质。

程知筠回到松亭是六月底的事情,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暑热依旧无比嚣张。白天,城市在太阳光的慷慨洗礼下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人是其中刚出笼的“包子”。夜晚虽稍显清凉,但酒吧街、商场灯红酒绿,显得比白天还热闹几分,大城市里满溢的孤单灵魂和他们难以排遣的苦闷随着夜色倾泻而出,热烈的酒精和音乐不能带去永久的快乐,短暂的释放,或许也能刺激一段美好故事的诞生。

松亭还保存着许多古建筑和老街,一到傍晚,人们就扶老携幼,沿着街道和护城河散步消食,幸福满足。

程知筠在距离林泉古街不远的小区租了一个单位,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楼层不太高,白天明媚亮堂,夜晚安静舒畅,小区配备健身房和泳池,绿植丰饶,交通方便,离她将来工作的地方车程不过十五分钟。

她要长住下来,一向对环境要求极高的她在数次不愉快的租房经历后,才终于安定在这里。

租房过程中被骗过钱,虽然损失不大,但这件事情本身就令她无奈;被带去过图片与实地完全不符的房子,到处泛黄漏水,楼梯摇摇欲坠,一看就是危楼,图片上却看起来格调优雅,干净敞亮;也遇到过看她不是本地人而故意抬高租金的二房东,如此种种。

程知筠祖籍松亭,但她生在距此千里之外的新北,从小在那里生活,读书。长大后,她也去过很多地方旅行,却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故乡久住过,她更像是土生土长的新北人,说着一口地道的新北口音,吴侬软语是她至今都没有学会的腔调。从小到大,她只在爷爷的讲述中感受过这片土地的温柔婉约,仅此而已。这座城市对她的意义,至少现在,她还说不清楚。

从爷爷的旧居将最后一箱东西搬出来,程知筠在这座老屋多停留了一会儿。其实她内心很希望住在这里,或许能够离爷爷口中的故乡模样更近一点,但无奈,老城区正面临拆迁、重建和许多公共设施工程,老屋作为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没有问题,但天天单程一个多小时的通勤,确实不太现实。

程知筠心中有些不舍和难过,这里已经被划入拆迁范围,附近的人家一户一户搬走,自己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连招呼都没打几个。

傍晚回到新居,这几天她就是这样来来回回,不停地搬东西、打扫和布置,总算效果初显,虽然不是一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但是从精心挑选的家居和风格搭配来看,很容易可以看出主人家的审美。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会在这里过自己的小日子,春去秋至,寒来暑往,冷暖自知。

程知筠租的是少见的一梯一户,非常清静。

从电梯出来,进门是玄关,墙上放着她自己拍摄的各种风景,有日出日落、大海星空、花开遍地。挂钥匙的雕塑小狗,俏皮地伸着舌头,似乎在迎接主人归来。鞋柜整整齐齐,正装搭配的皮鞋靴子、平时穿着的运动鞋以及家居休闲拖鞋,一应俱全。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浅灰色的桌布,并有新鲜的百合安家在白瓷花瓶里,左手边是隔开餐厅和客厅的欧式封闭玻璃柜,里面静置着一支支红酒和两套酒具,不难看出这里住着一个好酒之人。

客厅里是灰色的沙发和玻璃茶几,电视机置于墙内,节省空间又美观简洁。客厅的右手边就是阳台,光线很好,冬天有温暖的阳光,一棵海棠正好长在阳台这个高度,恰到好处地遮去些许夏天的热气。

客厅的正后方就是主卧,房间朝南,有大大的飘窗。她租房的时候,正是看中了这个飘窗,现在铺上了柔软的毯子和垫子,一张原木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在这儿读书休息,惬意十足。

主卧旁边原来也是一间卧室,程知筠一个人住自然用不着,但是她还有一堆书,正好它们也需要自己的房间。书房不大,两面靠墙的书架便占用了三分之一,书架对面是大大的书桌和皮质的椅子,现在堆满了书本和纸张,看起来已经是物尽其用。

唯独不太展现生活气息的只有厨房,用具都是崭新的,程知筠没有厨艺上的天赋,搬来一周,冰箱里也只有一些牛奶和面包,自然动用不到那些复杂的厨具。

程知筠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冰箱也是一愣,这些天一直忙着收拾打扫,都是在外面解决吃饭问题,现在正式安定下来,也应该添置点食材。她拿起钥匙就出了门,沿着行人步道向右走不到十分钟,就是一座大型超市,而从住处向左走十五分钟就是松亭最著名的古街林泉街,一边是繁盛的现代化气息,一边是浓厚的江南古韵,她身处两者之间,慨叹于它的平衡,慢慢感受着爷爷口中的松亭。

晚餐是在超市附近外带的炒饭,程知筠觉得做饭这些事并不着急,还是等下次好了。

正式入住新居的第一天晚上,程知筠洗漱完毕之后并没有按照原来的习惯读书或者研究艰深的文献资料,她端坐在书桌前,严肃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名单。

仁序大学2016级汉语言文学本科1班名单。

明天,是她作为仁序大学讲师和辅导员的第一天,几天之后,她将和自己在仁序的第一批学生见面,一起度过对彼此来说都很特别的一年。

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记住这些名字自然不是大问题,程知筠只希望自己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她又看了好多遍,这是第一年做辅导员,虽然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和紧张。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是母亲的来电,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年年,都安置好了吗?”江有芸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温柔中有些疲惫,年年是程知筠的小名,长大后也就爸爸妈妈还喜欢这么叫她了。

程知筠笑了笑,说:“嗯,都安顿好了,明天就去仁序报到。妈,您下班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已过十点。

“是啊,刚下班,想着你大概也都妥当了。”作为一名医生,不能准时下班是家常便饭,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家人,都已经习惯了。

“您路上开车小心,累的话就打个车回去。”程知筠非常了解母亲的工作强度。

“好,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上班之后记得跟我聊聊你的新工作”,江有芸说:“你爸最近带学生忙一个实验,大概没有时间跟你联系了。”

程知筠的父亲是大学物理系的教授,忙于教学和实验时经常好几周都不见人影,她回道:“好,我知道了,您让我爸多注意身体,我十一放假会回来的。”

“好,我现在去实验室接他,会告诉他的。”

程知筠笑着和母亲多聊了几句,吃到了自己爸妈无数的狗粮,才挂了电话。

夜深人静,她开始有些期待她的学生们,心想,真希望在未来,和他们一起留下的是故事,而不是事故。

一夜好眠。

看到透过窗帘跃进的阳光,程知筠知道,自己在仁序的第一天,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天气。

想着今天要去见院长,程知筠选择了一套比较正式的白衬衫和黑色九分裤,搭配黑色矮跟小皮鞋,净身高168的她更显高挑。她的皮肤底子本就不错,又是在学校工作,所以她从来都只化淡妆,青丝随性披散,白皙的脖间点缀着精巧的项链,得体精致。一双杏眼闪着光彩,干净明朗,温婉之余又添了几分气场,很难不令人眼前一亮。

仁序大学是全国重点高校,坐落在松亭园区,学校占地三千五百多亩,临近松亭第一湖——湛湖,宁静优美。文学院位于校区西南角的启仁湖边,现任院长章明之,主要研究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方向,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

此时的院长室茶香袅袅,沁人心脾。章明之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看起来却十分年轻,没有白发,甚至皱纹也不多,细黑色的方框眼镜下是专注而深邃的目光,给人一种博学睿智的感觉。下巴处略有些胡茬,看起来却并不邋遢。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黑色西裤剪裁得体,脚上却随意地趿拉一双黑色的布质拖鞋,看得出是个随性亲和的人。

章明之专注于泡茶,完成最后一步才向程知筠示意,程知筠微微点头,便拿起茶杯轻抿,茶一入口便醇香四溢。

“怎么样?”章明之笑问,似是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程知筠实话实说:“章教授,这方面我是外行,平时喝茶却也从没深入研究过,只觉得是好喝的。”

“呵呵,喝茶嘛,本就不必拘泥非要品出个好坏来,好喝就行”,章明之笑着说:“小程啊,我读过你的一些文章,能从你的文字和论点中看到你对文学的深入研究和热爱,更难得的是你足够沉得下心,也足够严谨严肃,对于任何一位学者来说,这都是很重要,也很难得的品质。我希望你在仁序教学的日子能够把握好学术和教育之间的平衡,不仅要业精于勤,更要踏实地做好学生的引路人。欢迎你来到仁序。”

从章明之的办公室走出来,程知筠慢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了一阵。开学前夕,一路上都能看到三三两两、青春洋溢的学生,篮球场上的喧哗声回荡在四周,程知筠轻笑,身处活力满满的环境,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程知筠走进办公室时,已经有两位老师在办公,互相打过招呼之后,程知筠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有些恍惚,自己在松亭,在仁序的生活就这样平静地开始了。

新大一的学生们还没有入学,作为辅导员的工作却已经开始,程知筠沉浸于忙碌中,填写表格、确认资料、参加各种会议,各式各样的工作在不知不觉中就消耗了她好几天的时间。

程知筠现在才知道,只做任教老师的日子多么幸福,没有开不完的会议,也没有整理不完的繁琐资料,甚至写教案也远比面前的一堆表格更有意思,然而无奈也只能是无奈,叹过气后还得继续投入其中,这些都是事关学生将来的重要文件,丝毫不能马虎。

将校园卡和宿舍钥匙全部整理收集完毕,程知筠在新生入学之前的最后一项工作总算顺利结束。

“程老师,明天上午八点图书馆见。”一位女老师对程知筠打了个招呼。

明天新生入校,她会在图书馆负责本系校园卡的发放。

城市的另一端,松亭吴丰区。

“乐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女人的声音温醇好听,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沙发另一端的两男一女,钟南图和姐弟俩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女人,真是没办法啊。

“咳”,钟南图还是没忍住,眼中满是宠溺道:“老婆,你就随她吧。”

女人一脸哀怨地看着那正襟危坐,对自己的撒娇完全不为所动的女儿,又瞥到正在憋笑的父子俩,表示非常不开心。

“妈,我已经成年了,而且只是去上学,不用这么不放心吧。”钟余狠狠地瞪了爸爸和弟弟一眼,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救自己。

如果说钟余家里有一个小公主的话,那一定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母亲,徐映澄女士。结婚前,作为独生女受尽父母保护宠爱,结婚后,独立自主,公婆的尊重和丈夫的敬爱,让她没受过一点委屈,做母亲后,孩子从小被丈夫教育一定要照顾妈妈,多年如一日。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父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徐映澄还是不愿意放弃,在她眼里,一家人齐齐整整,最好每天见面,三餐共度,才是圆满:“可是园区也不远,坐地铁来回也挺方便的,你就当每天锻炼身体嘛。”

对于上大学后,住校还是继续住家里这个问题,她们已经拉锯了两个多月,但是钟余不打算妥协:“妈,您也知道不远,我经常回来不就行了吗?”

“好吧,幸好家里还有笑笑陪我们……”又来了,装可怜的中年少妇实在是无敌。

温笑寒察觉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心头一寒:“妈,我大学也住校。”说完就跑,钟余眼疾腿快,跟着就撤。

“姐,我将来绝对不会考仁序。”出了门的姐弟俩并排走着,临近天黑,夕阳余晖依旧灿烂,热气却没有白日里那样毒,温笑寒一边吐槽一边笑,钟余看着他,也是一笑。

他刚来家里的时候才六七岁,像是一只黑瘦的小猴子。转眼十年过去,亲生父母猝然离世的阴影似乎没有给他带去太大的影响,但是钟余却清楚,即使他那时候还小,也记不太清事情的细节,即使他在钟家获得了如父母一般无二的爱,即使他心甘情愿改口称呼钟余的父母为爸妈,但他心中的遗憾和痛苦,仍然是自己无法感同身受的。

“你爸妈都是医生,你会不会也想学医?”钟余好奇地问。钟家从来没有向他隐瞒过任何关于他亲生父母的事情,他有权知道一切。

温笑寒已经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沉默半晌后,他说:“我也不知道,虽然他们都是医生,但是我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这是不是我将来要走的路。”

钟余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夕阳西下,不知不觉间,黑黑瘦瘦的小猴子,已经长成了高大挺拔少年,眼中有光,嘴角含笑,眉目俊朗,她想到一个词叫做木秀于林,但并不认为风会摧之,他更像在压迫中也未屈服的韧竹。

“姐?”温笑寒叫她,少年的面庞背着光看不清五官,只有棱角分明的轮廓,钟余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可是,他永远都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弟弟啊,永远都是。

“接下来就要你多照顾爸妈了。”钟余对他说,虽然自己在同城上学,到底是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天回家,心头掠过一丝不舍。

温笑寒轻笑一声,说:“姐,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吧,在学校不要丢三落四的,家里的事少担心啦。”

钟余无语,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弟弟一向是靠谱的。

“我们回去拿球吧,我想打球,明天就去学校了。”钟余再次停下脚步,她敏感的小情绪还是被勾起来了。

“追上我今天就让你赢。”温笑寒一听便回头往家的方向跑,嘴里还叫嚣着。

钟余一乐,边追边喊道:“大言不惭,老弟你完了!”

夕阳下,年轻人越跑越远,影子也越拉越长,过去也就过去了。

未来的一切,真是让人十分期待啊。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写文,感谢阅读,欢迎评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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