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过完，新学期如约而至，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前进着。

钟余以二等奖的成绩从英语竞赛中抽身时，已经到了天气转暖的四月下旬，而程知筠此时正在常宁市参加论坛，收到钟余发来的证书图片，她真的很想立刻回去，为她的女孩好好庆祝。

【很厉害，恭喜你。】虽然内心很高兴，但程老师的文字，总是波澜不惊。

钟余收到她程老师的夸奖，已然乐得像朵花一样了，无论如何，今晚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接到程知筠。

高铁八点半到站，钟余在接站口伸长了脖子。

这个时间，人已经不算太多，所以程知筠还没走到出站闸机处，就看到了正在对她笑的姑娘。

身体上的旅途劳顿难以消除，但心中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有人在等她。

“说了不让你来，怎么不听话。”程知筠嗔道，但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责备，满是高兴。

钟余接过行李箱，反手便扣着她往停车场走，这个时间点，即使是原本热闹的城区也逐渐安静下来，车子开得平稳，程知筠也安然熟睡了一路。

“我们到啦，回家睡好不好？”其实已经到了半个小时，钟余虽然不忍心吵醒她，但这样睡一个晚上，明天脖子一定难受。

只好柔声唤醒她。

程知筠迷糊着睁眼，黑暗中，钟余的笑颜令她格外安心。

玄关的灯光不算太耀眼，但对于刚刚醒过来的程知筠来说，晃得她有些晕，忍不住地靠近了身边的热源：“没来得及给你庆祝。”

即使累成这样，程知筠心里依旧惦念着自己，钟余欢喜又心疼地环住了她单薄的身子：“那就好好睡一觉，我等你起来给我庆祝好不好？”

程知筠蹭了蹭钟余的脖颈，算是答应，却不愿意放开她，钟余心中一热，她能感受到从恋人的体温里，渗出了多日不见的思念：“学姐，你……是不是想我了。”

听着是问句，却异常肯定，而怀里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抱得更紧。

钟余笑着轻轻拨开覆在她脸上的凌乱发丝，红晕也不知是因为在车里睡觉闷的，还是因为害羞。

但无论如何，钟余是真的忍不住了，一低头，便在她微闭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我也好想你。”

小别归来，思念正如泉涌。

“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拥抱了很久，程知筠渐渐醒过来，抬起头看着钟余，有些抱歉。

钟余被她突然的一句话逗笑，这人怎么回事，困的时候在想庆祝，一醒过来就想着送礼物，于是便逗她：“要不你也亲我一下，就当是礼物好不好？”

对视间，有些东西开始崩塌了。

原本，钟余真的只是想要逗她，但在恋人的注视中，即使她心中盛着整座冰川，也要渐渐消融了。因为程知筠眼睛里，不断闪烁的情愫，像极了火山中的熔岩，直接而反复地，在她心上不断灼烧。

静夜下，小小的，但充满安全感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滚烫的热气喷薄而出，烫在对方的皮肤上。

钟余眼中有克制的欲望，她慢慢靠近着，开始大胆地试探。

这一次，她没有从程知筠的脸上看到慌乱和无措，她们的心跳、呼吸和情绪，都是一样的。

想要亲吻对方。

钟余小心翼翼地贴近着，双唇相接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冰与火同时爆发，整个人像是立刻沉溺到了冰山融化成的海洋里。

心中的悸动和满足想要化成一腔喟叹从身体里逃出来，但是她觉得自己甚至不会呼吸了。

看是看了很多的技巧，但实际上，她还是不会啊，理论和实践，永远都是两回事。

就在钟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程知筠轻笑一声，开始掌握主动权。

谁说温柔没有力量的。

钟余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找到靠岸的感觉，又一步一步地沉湎在程知筠的甜蜜里。

她不自觉地想要更多，但下一秒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

眼泪都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咳嗽。

“都说了，小朋友不要做坏事。”程知筠丝毫不加掩饰地笑着，手上没有停下帮她顺气的动作。

不一会儿，钟余直起身来，满脸通红，眼睛也湿润润的：“我……不会……”

“……”程知筠的笑更止不住了。

钟余羞恼极了，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手指头，但程知筠却没有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程知筠捧起那个可爱的、毛茸茸的脑袋，在她微微红润的唇上再次深深地印下一吻，目光柔柔：“笨蛋，我教你。”

还没等钟余开始兴奋，又听到她说：“再不回去，宿舍阿姨就要把你锁在外面了。”

虽然钟余根本就不想走，但时间确实不早了，夜不归宿总是不好的。

“我知道了”，钟余点点头，然后帮着她把行李箱挪进了客厅，捏捏她的手：“早点洗澡睡觉，晚安。”

程知筠送钟余离开，在电梯合上的两秒钟时间里，她的心里冒出了几千次想要让她留下的冲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害怕独处的人，至少在早一些的时候，她更喜欢享受孤独。

可这种自洽，在遇到钟余之后，在重新打开心扉之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独处不好，而是，她现在更喜欢两个人在一起。

于是第二天，语言学还没下课，钟余就收到了程知筠的信息，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钟余一抬头，入眼的便是绚烂多彩的天空。

高兴填满了她的心脏。

程知筠坐在车里，远远地就看见一道人影朝着她飞奔而来，很想用怀抱接住她，但四下车辆经过得频繁，只好作罢。

看着女孩耀眼的笑容，程知筠心里有些泛酸，和自己在一起有很多的不可为，也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应该会委屈吧。

胡思乱想没能持续多久。

“今天课有点多，语言学的老师还特别喜欢讲些有的没的，虽然还挺有意思，但就是经常拖堂……”

钟余啰里啰唆地讲了一大堆，程知筠也不打断，就看着她笑着仔细听，等她讲完了才伸出手，抹了抹她额头的汗：“饭点拖堂啊，那真可怜，想吃什么？”

“嘿嘿，最惨的是收到你的消息不能马上走……”我不想让你等啊，钟余心里想：“好久没吃火锅了。”

程知筠笑着系上安全带：“好，那咱们就去吃火锅。”

等到吃完了，又经过游戏厅门口，程知筠才知道钟余为什么强烈要求要来这一家。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玩吗？”牵手站在门口，钟余笑着问。

程知筠点点头：“去年的事情怎么会忘记，而且罗小黑一直都在我车后座。”

“那天我却只抓了个胸前写着‘屁’字的粉红色丑娃娃”，想起那天，钟余有些怀念：“我们再去抓好不好？”

程知筠自然由她。

游戏厅里依然是震天响的音乐声，人来人往，热闹嘈杂。

这回娃娃机里没有皮卡丘，也没有罗小黑，两个人转了半天，最后一起在可爱的小猫咪娃娃前停了下来。

软乎乎的小白猫们团在机器里，嘴角带笑，慵慵懒懒，钟余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程知筠当伴娘的那天靠在沙发上的样子。

有些人，真的很像猫。

程知筠见她半天都没有动作，忍不住戳了戳她粉嫩的脸颊：“傻笑什么呢？”

“在想，一定要带小猫咪回家！”钟余转过头看着程知筠，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

两人在激昂的二次元音乐里奋斗半天，最后还是只抓到了一个猫娃娃，钟余二话不说，就把它塞到了程知筠的怀里。

猫猫抱着猫猫，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可爱。

当然，程知筠并不知道钟余脑子里想什么，只觉得她今晚怪怪的。

回程是钟余开的车，虽然是晚高峰的时间段，但一路上都稳稳当当，程知筠越发放心她一个人开车了。

“不是应该回学校吗？”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车位上，程知筠才反应过来。

钟余熄了火，冲她俏皮一笑：“当然要先送女朋友安全到家啦。”

程知筠脸颊微红，事实上，她还没有完全适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她们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某些人倒是把“女朋友”这个新身份消化得很好，至少比她好。

钟余下了车，快步绕到另一边给程知筠开了门，却有些委屈巴巴地道：“这段时间忙着比赛，堆了好几门课的作业，得早点回去解决一下。”

程知筠听得出钟余话里的无奈，她哪里不想两个人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但学业总归是重要的，就逗她：“要是有我的课，一定给你减免。”

“……”钟余看得出来程知筠想让她宽心，便配合道：“以权谋私？”

程知筠闻言，含笑点头，如果能让她开心点，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有什么关系。

“乖，早点回学校。”程知筠捏了捏她的手，笑着催促。

钟余点点头，却用飞快的速度在程知筠的唇上精准一吻：“我走啦，你快上去！”

女孩挥着手跑了，程知筠在原地愣了良久，到最后却只嘟囔了一句，“笨蛋”。

回到宿舍，即使是一刻不停地补作业到深夜，钟余嘴角的笑意也始终没有下去过。

爱情的甜蜜总是令人心生难掩的欢愉。

苏绎心对此是最为敏感的，这几天，钟余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灿烂来形容：“说实话，你和……是不是有进展？”因着在教室的缘故，她并没有明说，但也架不住另外两个已经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听八卦。

“……”很显然，现在并没有处在一个适合谈隐秘的时机和地点，她也看见关辛杨正朝着她们的位置走过来：“回宿舍再说。”

男生走到前排的空位坐下，回头跟钟余搭了话：“看到你获奖的推文了，祝贺你啊！”

“谢谢”，钟余笑了笑，她和关辛杨也算是朋友：“你也不赖，辩论赛打得很精彩。”

“差得远了”，关辛杨摆摆手，显然没想在这些事情上多说，正色道：“你中午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钟余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就点头应了下来：“行，那吃完饭自习教室见吧。”

“要不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关辛杨问。

“不好意思，有约了。”虽然钟余早就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但这个男生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弃。

听到这话，关辛杨也明白没戏，便不再强求，和钟余约好时间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顾君迟隔着两个位置凑过来：“小鱼，这家伙不会还想追你吧？”

钟余被她的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上课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心不在焉，但还是走了神。

关辛杨的事情，需不需要和学姐报备？

这一点，她烦恼了一整节大课。

“走吧，吃饭去了，我都快饿死了。”十二点半才下课，早都已经饥肠辘辘。

钟余招呼了一声：“出去吃吧，我请。”刚才个关辛杨说了有约，要是出现在食堂，碰上了也挺尴尬的。

学校附近超级平价的意大利餐厅，便宜大碗又好吃，一向是学生们聚集的地方。

点完餐，程知筠的消息就进来了。

【这家鸡翅很好吃。】

钟余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一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程知筠正在远远地对她笑。

那人身边还有几个同事，钟余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低头回消息。

【嗯，刚刚有点。没课怎么这么晚才吃饭？】两人都有彼此的课表，自然知道每天的课程安排。

【我吃完了，跟同事闲聊了一会儿，现在回办公室。你多吃点。】程知筠果然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钟余回了个可爱的表情，目送着她离开了餐厅。

“小鱼，小鱼！”钟余回过神来，苏绎心的手正在眼前晃来晃去：“没事吧你，发什么呆呢？”

钟余笑着拍走了她的手：“干吗？”

“松亭不是有一条风景超好看的徒步路线么”，顾君迟说：“小鱼，你走过没有？”

“你是说清湛线啊，我也没走过，全程好像十几公里呢”，钟余作为土生土长的松亭人，当然知道这条连接着松亭著名山水的徒步登山路线：“想去走？”

所谓的“清”，指的是清固山，海拔200多米，在松亭这样的沿海城市已经算高，而“湛”，说的自然就是湛湖。这条线路就是自清固山脚下起，中途翻过四座小山峰，一路到达湛湖附近，路程虽长，但难度不高，几乎没有危险，加上全程风景极佳，有竹林、山寺，在部分区域还能见松亭城市全貌，因而全年都能吸引不少的背包客。

苏绎心接过话：“对啊，最近天气这么好，咱们一起去走走怎么样？”

“我周末有法语课诶。”钟余挠了挠头，有点为难，她当然想和室友一起出去玩，但是自己选的课总不能逃了吧。

“谁说周末了”，顾君迟说：“马上不就是五一假期嘛，反正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不回去了，有的是时间。”

钟余这才反应过来，是的，已经快到四月末了。

五一的计划倒也没有这么快就定下来，吃过饭，钟余和叶时青一道往自习室去，这家伙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异常热衷于学习。

阳光很温暖，但钟余却能明显感觉到叶时青的情绪不高，心事重重，刚才大家讨论五一出游的时候，她也没有开口。

她们都感觉出来了，所以四人分开前，顾君迟也用眼神示意了她。

“青青，你不开心？”钟余其实很担心，因为叶时青性格外向，是她们四个人里面最活泼明朗的，说实在的，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个鬼灵精这么烦恼的样子。

叶时青放慢了脚步，勉强地扯起来一丝微笑，平时就算只是出门上一节课，她也至少会化个淡妆，今天居然素面朝天。

“小鱼”，路上人来人往的，钟余靠近了一些才能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你说异地到底是考验，还是一个合理的借口？”

钟余虽然一下就明白，叶时青和许浩安之间应该是出了问题，但她对这个问题，可是半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近我找他，他总说自己在忙，以前不管多忙，他每天都会主动跟我分享他身边的事情，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叶时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现在，我却连敷衍都感觉不到，只有冷漠。”

“一个人得忙成什么样，才会连五分钟时间都不能给自己的女朋友呢？”

钟余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经历过异地恋，无法想象其中的艰难，但她想，她一定舍不得让程知筠满怀期待却又空欢喜。

爱意如何表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或语言，或行动，无论如何，要让对方接收到才是。

感受不到的爱意，便是不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许浩安的行为在她眼里，无异于冷暴力。

但疏不间亲，钟余明白，无论她们的关系有多好，情侣间的事情她也只能倾听和建议：“所以你最近拼命准备雅思，是想要申请英国的学校，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并不是个好主意是吧”，叶时青自嘲地笑了：“高考前夕他说要出国的时候，或许我应该一起走。”

在不清楚许浩安真实想法的前提下，突然去留学，确实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钟余皱眉：“青青，你的选择本就应该基于你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他，你要知道，委屈并不一定能得全。”

“我知道的”，叶时青看着钟余皱眉的样子，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但她现在真的很乱，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走啦，你不是还有事嘛。”

看着她的背影，钟余只能在心底深深叹息。

晚上，她推说要回家，收拾了第二天早上的课本离开了学校，还挺重的，走到程知筠家门口的时候，额头都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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