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是那个买下钢笔的买家?”
“你就是卖家?!”
他亦惊讶希见,朝我微微地点了下头。
我阖了眼,又睁开,瞥了倒映在地上的杨柳斑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冯孺乾。怎么了?是笔有问题了吗?”
当真是这个名字。
我恢复了夷然的姿态,把手中之物递给了他。
笔被我用精装盒放着,垫了些棉花在里面,最上面系了个结。
“笔没事,在里面,给你。”
他接过去,汲忙打开。看见盒子中的东西完好无损,又打开笔盖,在手中划了几下,一切都确认无误了,面容明显地疏朗了。
“小妹妹,这笔真的是你祖传的吗?”
“不是。我捡到的。”我实话实说,着眼他的神色变化,“是你的?”
他听到我那般傲睨自若的语气,凝眉注视着我,明显面露不悦。
在他要开口说话之时,我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就证明不是你的咯,既然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卖。而且是你自己要下的单,这可以说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
我见他怒气渐渐消散,从惆怅变得安若,心下感到有一丝不解。
“罢了,找回来了就好。你也只是想赚点零花钱,正常。如果不是你找到了,恐怕我就一直找不到它了,这三千八也算花得值了。看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你应该也没有吃饭吧。”
“这,”这状况发展得有点出人意料了,不过看样子,笔应该是他的不错了。
“不用害怕,我是这个研究院的教授,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看我半天不说话,他最终定了一家小炒店。
“抱歉,我刚刚那么说话。”
“无事,你可能也是不确定我是不是好人,有个警惕性也好。我家也有个和你看起来一模一样大的小妹,呃,小妹妹你是在哪里读书呀?几年级了啊?”
他与我对坐,温和而从容,窗外时有微凉蝉鸣风,黄枫桐上远藉流响,我透过他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小弟长大后的样子。
“就在h市实验中学,已经初二了,今年13岁。”
“初二啊,那小妹比你小两岁,读六年级。”
“你喜欢吃什么呀,你看着点。”
他把菜单推到我跟前,我又推了回去。
“我不知道怎么点好菜,还是你点吧,我没有忌口。”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点完菜后把单子递还给了服务员。
我见他把笔拿在手中,指腹缠绵地抚摸起笔夹处那颗塑料蓝宝石。
“说起来,我之所以那么紧张那支笔,这背后其实有一段故事,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嗯,您请说。”
在我说完那几个字后,他的目光忽而变得感慨起来,
“这支笔的确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不过不是像你奶奶那辈的老,而是我的小时候。
“那时我大概才七八岁,而我的大哥十七岁。
十七岁远赴边疆,十年未回来。
那时家里并不富裕,他也是第一个走出去的人。虽然十年未归,但却一直保持着与家里通信。
有一日,他寄来的书信,里面夹了三张照片,一张是与他战友的合照;一张是草原春天来临,各色各样的花迎风盛开的场景;还有一张是他立了功,胸上贴了一张大红花,双脸也红彤彤。
父母看到后都倍感高兴,争先恐后地让村书记把心里话写在回信上。
褚墨有限,纸短情长,不尽欲言。
后来随着我上了初中,会的字越来越多,写得也还算得体,书信启笔之人便成了我。
我在信里恨不得身边发生过得所有事都一一与他述说,述说我现在学到的知识,说学校里哪个姑娘好看,说哪里有好吃好玩的,以及问他一些问题。他不厌其烦地件件回应,更多地还是问候和告诫我,要踏实稳重,逢山开路,随意而安。
我一直在心里记下那些话,想着总有一天要亲口讲给他听。
忽然有一天,他回来了。
风尘仆仆,背着一个大包,里面放着很多实用的东西和一把用塑料口袋包裹严实的钱。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有的是是单位补贴,有的是他得到的奖励,还有的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好久才存下来的东西。
他特意给我单独带回来了一个东西。
我打开盒子,发现居然是一支钢笔。
没错,就是这只。
“阿乾已经要上初三了,是应该有只好笔用。”
我当时看着手中的笔,高兴了半天,尤其特别喜欢上面的花纹和这颗蓝宝石。当时我还以为真的是宝石,宝贝了好久。
我们都没想到那将会是我们相聚的最后一面。
在一个下雪天,他和队友们出去工作,冰寒天冻,途中他的脚意外抽了筋,再加上常年的营养不良,他体力不支最终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最后所有的遗物从边境寄了老家,只有一双鞋,一套厚衣服,几本书。迄今为止,还放在家中,用盒子装了起来,好好地放着。
“这些年,我一直谨记他的教诲,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在每次心情烦闷之际,我都会把这支笔握在手中。
笔在手中,就如同兄长在身旁一样。
我没有把它珍藏起来,是因为曾经我的确是因为珍贵把笔裱了起来,而他得知后,痛骂了我一顿,他是这样说的:‘我看见自己的苦心被辜负,而这只笔真正的价值也被完完全全地忽略了,它背离了我给你买的初衷。如果这只笔被你继续供起来,那还不凑进柴火堆,一把烧了痛快。’
从此以后我便一直把它带到身边,我的笔其实也没几支,用得最上手的还是它。
“笔背后的故事讲完了。”
菜恰好在这个时候端上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