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组织里那两个刚刚取得代号的人。”

“知道知道，据说只花了半年对吧。”

半年？言九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咖啡的手一顿，墨镜下的灰色双眼不由得看向声音来源。

闲聊的两个路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正在偷听的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知道的事情。

“好像一个叫苏格兰另一个叫波本，”成员A眯起眼睛，吸了口香烟，“能力强就是好啊，像我们这些人，都来了快两年，还是个底层成员。”

成员B不屑地冷哼一声，“谁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获得代号的？”

“在这里，活下来就不错了。你知道吗，一年前来的那个，叫木下什么的那个。”成员A神秘兮兮地凑近成员B，“听说他刚来就惹的那位top killer发火，才两天人就……”成员A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就别在那儿放屁，”成员B嫌弃地看着成员A，“那家伙早就获得代号了，不过我们这些底层人员不配知道，据说人家有秘密任务呢。”

“靠，随便来个毛头小子都比老子强。”成员A吐出香烟，狠狠地踩了几脚。

原来自己在组织内部形象是这样的吗？

言九拉下口罩，喝了一口咖啡，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该死，我怎么又没带零钱。”成员A走到售货机前，有些不满地咂了咂嘴。

“你带了吗？”

成员B摇摇头。

“喂兄弟，借点钱，过两天还你。”成员A一把搂过言九的肩膀，扑面而来的烟味让言九有些不适。

言九一把拿开对方的手，戴起口罩，从钱包里拿出零钱放到对方手上，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不用还了。”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切，装什么清高啊。”成员A不满地撇撇嘴。

倒是成员B，看言九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成员A，“这是那位啊，那位布朗克斯啊！”

成员A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成员B，“谁啊？”

“你居然不知道？！”成员B情绪相当激动，“就是那个卧底到条子那边的大佬啊，我之前有幸远远看过他一眼，据说他为了卧底从来不暴露自己的外表，没想到在组织里也遮得这么严实……”

其实是不想遮的，只是之前胆心逃跑后被认出来，现在担心被在这里卧底的公安认出来。

比如像现在。

言九看着就在自己附近站着的两位同期，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哪怕在各种遮掩下他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叫我来有事？”言九看了一眼在旁边的琴酒。

“最近才获得代号的，你带他们出任务。”

可以的，这一波把仨卧底凑一起的能力你是可以的。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带人做任务。”尤其还是带自己的卧底同期。

不管是布朗克斯还是木下九，都不能表现出一丁点认识“波本”“苏格兰”的迹象，一旦被琴酒等人发现，那么卧底就会直接暴露。

这就是布朗克斯吗？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进入组织时，他们就听过不少关于布朗克斯的传言。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他为了卧底长期遮掩自己面部的事情，而且卧底的部门很有可能就是公安。

必须想办法看到他的真实面容。

“一个人做任务确实有优势，”降谷零首先开口，“但多个人总有好处，尤其是在面对突发状况时。”

言九撇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满满的全是哀怨。

“多个人总要警惕些。”警惕会不会把卧底身份爆出来。

这是……怀疑自己了吗？

降谷零一怔，想从言九的表情中证实自己的想法，却被对方的层层遮掩挡住。

“和谁做任务都无所谓，最终其实都为组织效力，”诸伏景光扯了一下降谷零的衣角，“不是吗？”

既然没办法和布朗克斯直接接触，那只能先按兵不动。

言九稍微松了口气，晃了晃头，有些随意地摆摆手，“啊啊，那我就先走了，真是的，早说是这事我就不来了……”

降谷零只能心有不甘地看着言九离开。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布朗克斯吗？不愧是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的，果然很敏锐。

快走快走快走！零怎么一直盯着他看？难不成是认出来了？

言九插在兜里的手已经全是汗，步伐也不由得加快，只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个月后，休息室。

言九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旁边是正在喝咖啡的贝尔摩德。

“前几天那个任务你知道吗？”贝尔摩德突然开口，“暗杀并且窃取情报的那个高难度任务。”

“知道啊。”言九手里的动作不停，语气懒散，“我记得，暗杀对象是和组织有过交易往来的对吧？后面为了自保投靠了警察，甚至还雇了佣兵把他那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贝尔摩德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关注这些。”毕竟是组织里最不积极的人。

“原本只是个窃取情报的小任务，谁知道……”言九一想到当时自己到那儿是看见门口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那儿就心生寒意。

“被完成了哦，就是之前差点成为你搭档的那两位，还有一个你知道的，莱伊。”

自己的同期这么强的吗？！同样是从警察学校和公安出来的怎么就他一个废物呢？！

言九趴在桌子上，双眼无神，声音有些沉闷，“我也是厉害的情报专家好嘛……”

“你窃取别的情报自然没话说，公安那些你还是算了吧，每次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内容，”贝尔摩德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那边总会有人负责深入的。”

废话，自己怎么可能窃取公安内部的重要情报。

言九狠狠地磨了磨牙。

“对了，最近他们有找你去实验室吗？”

“没有，为什么要找我？关于我的实验不是早就停止了吗？”从十几岁开始，言九就被推进实验室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在他身上很难看见效果，于是关于他的实验就被搁置了。

不过，也因为他这样变态的体质，也让大多数研究者想探查清楚他身上的奥秘。

贝尔摩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不，没什么。”

言九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声打断。

——有任务，速度点。GIN

“啧，真不会好好说话。”言九烦躁地抓了抓头。

“你是他带大的，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谁会习惯啊？！言九内心尖叫。

“那么，亲爱的克丽丝小姐，能帮我变个装吗？”没办法，他不是琴酒那样没有对外身份的，要是这张脸被发现可是分分钟就被扒出来。

“欠我个人情？”

“大明星的下次电影我一定去看。”

那个药的下一个实验品，会是你吗？

贝尔摩德看着言九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得让人看不清。

拿到任务内容后，言九就走向自己平常开的车。

然而，此时的驾驶位上已经有人了。

——是诸伏景光。

言九呼吸一滞，赶忙压了压自己的帽子，现在的他无比庆幸自己让贝尔摩德帮忙变装的这个举动。

“吓到你了吗？很抱歉，是琴酒让我来的。”诸伏景光脸上挂着的笑容让言九感觉不太真实，虚假而又公式化。

是啊，自己是组织成员，而对方是卧底在组织的公安警察。

“那家伙……”言九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

找机会把他那辆死气沉沉的古董车翻新一下吧？比如涂上点大红大紫什么的。

“以后总有共事的时候，现在熟悉一下也不错。”

虽然带着帽子，但还是看得清脸，似乎和第一次见面那天脸型有一些变化，是变装吗？诸伏景光皱了皱眉。

还是要另找机会吗？

窃取情报的过程很顺利，只是返程途中出了点意外。

“该死，警察怎么会知道。”言九咬紧牙关，脚踩油门全力冲刺。

“之前不就有传言说组织里有内鬼吗，估计就是那个内鬼……嘶！”诸伏景光捂住手臂，那是刚刚被对方用枪打中的地方。

“……手还好吗？”等到看不见后方有车辆追来，言九瞥了一眼诸伏景光，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没事，应该没打到骨头，往后几天可能会行动不便而已。”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有些无奈。

被自己的同僚追成这样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言九沉默了，车里的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那个……”

“我让琴酒不再安排你跟着我。”言九抓紧了方向盘。

他不知道背后是谁安排的景光跟着自己出任务，但他多半能猜到这是让他去试探景光的身份。

虽然言九玩过一次逃跑，但后来他用各种情报证明他确实是去做内线的，再加上他实验体的身份，所以组织里的大部分人依旧会信任他。

更何况，在组织的人眼中，布朗克斯属于是利益至上的人，对组织有影响就等于对他有影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诸伏景光蹙眉，布朗克斯的名号他也清楚，让这种人来和他做任务本就不合理，如果布朗克斯让自己不再跟着他……会引起组织怀疑吗？

“这次的任务很抱歉……”

“和你没关系。”言九压了压帽子，让人看不清那张明显伪造的脸上的情绪，“问题在我身上，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可为什么？为什么组织会怀疑到景光？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段时间的任务没有什么差错，甚至可以说是完美，饶是常年待在组织里的言九都做不到的程度，为此琴酒还给他来了一波“别人家的孩子”教育。

“那边总会有人负责深入的”

言九脑海里闪过贝尔摩德说的这句话。

……公安内部有鬼，甚至还有可能身居高位。

他必须要赶紧做出计划。

听到苏格兰是卧底的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尽管在任务报告里，言九尽可能洗刷他的嫌疑，但终究还是那个卧底从公安那儿获得的消息更为准确。

“给你个将功补罪的机会，”琴酒扔了一把枪给言九，“杀了他。”

“……”

“怎么？不愿意？”

“不，”言九拿起枪转了一圈，收到自己身上，“乐意至极。”

——如果想活命，今晚八点，xx大楼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里有你需要的东西，穿上后天台见。Bronx

诸伏景光并不相信这条消息，估计去了就是被杀的份。但，不论结果如何，他选择冒一次险。

被莱伊追着的间隙，诸伏景光找到了言九所说的房间。里面唯一一个柜子里装着的是一件防弹衣和两个血包——足够伪装成死亡的量。

难道布朗克斯真的想帮他？

言九没想到景光后面还缀着一个莱伊。

“……布朗克斯。”莱伊，不，赤井秀一并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组织成员，原本他想帮一把苏格兰，但现在……

“这你都看得出来？”言九挑眉，他今天可是全套遮掩套装都在脸上了。

“我听说布朗克斯是一个不喜欢露脸的怪人。”

“琴酒好像只让我一个人来杀叛徒。”言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善，他只希望莱伊赶紧离开，不然他没办法伪造景光的死亡。

“这种事情还是别让情报员来做吧。”赤井秀一看了一眼言九手中的枪。

就在僵持不下时，楼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琴酒？还是其他人？

这时，诸伏景光突然冲向赤井秀一，虽然被一把甩了出去，但他却同时拿到了枪。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对着自己。

鲜红的血花在言九浅灰色的双眼前炸开，一时间，他居然不敢确定诸伏景光是否真的按照自己的计划穿上防弹衣，带上血包。

万一他不相信自己呢？万一防弹衣出问题了呢？

直到天台的门被突然打开，言九才缓过神，故作镇定地去探脉搏。

……还活着。

只不过会因为子弹的冲击力断几根骨头吧。

“苏格兰！！”好家伙又来？！言九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满脸愤怒和悲伤的降谷零。

完了，估计要被恨一段时间了。

言九收敛起情绪，站起身，语气冰冷而又决绝，“临死前都不愿意开口，真没意思。”

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个来自降谷零的仇恨眼神。

最后，言九搜查了一下周边，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躲在大楼门外，先是看见莱伊离开，又过了几分钟，一辆轿车驶来停在楼下，然后才看见降谷零扶着诸伏景光出来，上了那辆轿车。

应该是没事了，回去还得删监控。

看着轿车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言九才疲惫地靠在墙上。

果然，他还是只适合干情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