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醒川什么心思，詹嘉其可能真的不懂。他上船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搜搜，发现节目组没给准备吃的……

两个人各怀鬼胎，但毕竟奔波了一天，很快疲惫感就席卷而来，排排坐在床上发愣了。

直播节目就是这样，导演组不可能保证嘉宾们每分每秒都能出效果，毕竟十个人七天的拍摄内容也只能剪成两期三小时的正式节目。

好一会儿，林醒川突然想起之前的好奇：“你怎么会做高考题？”

“那个啊，”詹嘉其也不好在节目上和林醒川面前说自己想重新考大学，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是平时做一做，解压。”

【呵，甩面哥他用高考题解压……我来人间凑数的？】

【他们这个样子，好像结婚多年，失去激情的夫妻】

堕落的过程是无声无息的。初中之后跟着詹佑搬家、转学，詹嘉其觉得没什么；在新学校发现大家都不卷学习，卷烟卷酒卷染烫，他也觉得没什么；被詹佑的病情拖累，开始烦躁，开始学不下去，他还觉得没什么……

一直到最后，磨搓到高考之前，他早就已经和那批分不清地理和物理的人同化了。他觉得能有个稍微差些大学念也好，这世界上总要有人碌碌无为成为社会运行最基准的一颗齿轮。就是有他没他其实都能转，只是可能会让一小块地方转得没那么舒服流畅。

但是当詹嘉其拿到高考成绩的时候，他还是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所以，将来用那五百万治好了老头子之后，詹嘉其还想再去学习深造。詹佑反对也没用，他可以有十足的底气说：“是崽子我卖身给林醒川治好的老子你！”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困难。

詹嘉其估了估两个人中间空着的距离，沉默。

【中间留那么大空位是留给我的吗？】

【请问二位是坐在民政局大厅准备离婚吗？】

啧，他跟林醒川就是太熟了。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玩泥巴，后来高中又见面就互殴，这个气氛真的很难暧昧起来。

门外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沉默，林醒川一开门发现门外不是人，是一根老长老长的鱼竿，从前面的游轮上伸下来。

小酥用鱼竿敲了好久终于等到他们发现了。

“林哥，嘉其，你们吃果盘吗？”

小酥一个人站在游轮上喊林醒川和詹嘉其，杨凌不知道在哪里。

不一会儿，小酥就用鱼竿送了一个果篮和一兜零嘴下来。

天空彻底黑沉下来，航行的船队像是串联成线的星星。节目组的摄影都已经收工了，林醒川和詹嘉其吃饱了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不息的海浪衬托得四野愈加静谧，星光下林醒川平日里让人感觉攻击性过强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詹嘉其愣愣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一骨碌爬起来。

林醒川支起一半身子看他，詹嘉其把节目组给的日记本拿了出来，坐回甲板上开始写今天的印象感想。

林醒川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他看柯圣扬写过，洋洋洒洒骂了关赋八百字。

“有写给我吗？”林醒川凑了上去，突然对这东西很好奇。

詹嘉其想了想，除了第一天他给林醒川写了一句话，后面两天大都是做节目组任务打的草稿。他于是翻到第一页，给林醒川看了。

“to 林醒川：

星星巷的小馄饨搬到了枫阳街，有空带你去吃。”

林醒川看了着两行短短的话，一时间失去了声响。

他们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巷子口有一家很小的电子灯厂房。厂里会给一些电线和零件给附近居住的没有工作的妇女老人，让他们穿零件赚点小钱。

那些灯最后会挂在圣诞树上，或者市里其他节日、商业庆典的装饰。

他们管那条巷子叫做星星巷。

小时候，詹佑赌得还不那么厉害，詹嘉其的零花钱很富余，他就经常带林醒川去吃馄饨。

他保持着半支身的动作，一直到手臂的肌肉开始轻微酸痛。林醒川的声音很沉，像是要融进海浪：“节目组……目前应该没有去明屿市拍摄的打算。”

“嗯。”詹嘉其随意应了声，“那就不在拍摄的时候去，两次拍摄中间不是会有一周的休整期吗？”

林醒川的眼睛抬了抬：“不在拍摄的时候我们也能待在一起吗？”

怎么不行！你可是花了五百万包人的林老爷！

詹嘉其眨了眨眼，他觉得林醒川现在看人的样子有点危险，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林醒川……”猝不及防地，詹嘉其还没意识到发了什么，自己就已经被林醒川扑倒在甲板上了。星空在眼前旋转，给人空旷的、寂寥的、旁若无人般的感觉。

终于……终于，甲方要露出真面目了。

詹嘉其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不知道林醒川具体是想干嘛。

林醒川进了演艺圈之后，大大小小的电影电视剧拍了不少，有男主也有配角，这些大部分詹嘉其都看过。

但是看着林醒川这个人演戏，对詹嘉其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以忽视的割裂感。他可能比导演还清楚，这个角色的哪些台词林醒川有把握好，消化得就像是他自己会说的话，会做出的反应；哪些台词是林醒川在疲惫地表演，是用技巧掩盖的空壳表演机器人。

而现在眼前的林醒川，有着个如同戏剧中人物一样丰沛到无处安放的情感，而又那么真实。

好像他真的很喜欢自己一样……

詹嘉其的身体有点僵，林醒川的一只臂膀垫在他肩膀下面，不自然的弧度硌得他有点难受，但是却不想动。

林醒川的双眼不再紧盯着詹嘉其的脸，而是微微向下，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脖颈，或者是更下方的锁骨。

林醒川的呼吸吹在詹嘉其敏感的颈侧，让他有点难受，不知道怎么，心情爆发出了难言的焦灼。

詹嘉其深呼吸两下，明明不觉得委屈，也没有半点不愿意，但是自己的眼眶在莫名地发热。

他有一个问题已经挂在嘴边，就要问出口了。

突然从旁边节目组的船上打过来一束亮光！

导演剧举着特地准备的高亮手电，光线像是监狱外定位逃犯的激光一般，在甲板上转了两圈，然后锁定了詹嘉其和林醒川两个人。

“林哥！”导演用着大喇叭，“有你电话！”

林醒川满是不爽地爬起来，肯定又是闲着没事的萧萧！

他去船边接工作人员送过来的手机，旁边的船上几十个工作人员保持着非礼勿视，不敢往詹嘉其那边多看。

刚才导演的灯光闪的那一下，他们就注意到了。

这两个人单独在船上干嘛！

虽然说节目组的安排是给他们培养感情没错，但是这就是个综艺啊，几分真几分演大家还是要有把握的！

詹嘉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仰面躺在甲板上。

刚才林醒川吓死他了。

即便有过无数次心理准备，骤然告诉他林醒川要来真的还是会吓一下。

詹嘉其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趁着所有人都在看着林醒川，他自己慢慢爬回了船舱。刚刚红起来的眼睛，在这时因为动作把一点眼泪滴下来了，詹嘉其抹了下，丢死人了。

林醒川的火气不能说不大，但是萧萧这次联系他是真的有工作上紧急的决定。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萧萧最后还是问了林醒川一句“计划怎么样了？”

林醒川想说，要不是你这通来得正好的电话，他说不定都亲上了。但又一想，他真的敢吗？

等到结束通话的林醒川回到船舱，躺在船上的詹嘉其已经没有动静了。

林醒川默默洗漱了，也轻手轻脚地躺上床。

詹嘉其一直动也不敢动，假装自己睡着了。但是这么一个姿势躺了十几分钟，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詹嘉其于是有些尴尬地翻了个身，干脆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装睡大失败。

又等了几分钟，詹嘉其觉得还是要把那个问题问出来，否则他会一直沉浸在是与否的猜测中。

“林醒川，”他知道对方肯定也没睡，“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选择他来拿这五百万？

柯圣扬就是个说辞，两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他们之间也没有关系那么好。

他们明明六年不曾见过了。

即使是林醒川想要选择一个过去有交集的人，方便将来对外的说辞。但是那时候林醒川不是正在参加他们一班的同学聚会吗？

聚会上，肯定有和他关系更好的人选吧？

耳边依旧只有浪涛声，詹嘉其又叫了一声：“林醒川？”

他扭头看了看，发现林醒川紧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

睡眠质量真好，詹嘉其嘟囔了声，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林醒川睁开眼，连呼吸都压着不敢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再补一个昨天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