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张良外出，绮凌兴冲冲拿起攒下的零嘴去找不儿。

小家伙嘴上不说，亮晶晶的双眼与紧紧拽住的衣角让绮凌有一种既当姐又当妈的感觉。

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第一次照顾别人让她莫名自豪与开心。

不过就是粘她粘得太紧，害她总是担心回去晚了被发现。

好不容易劝得小家伙跟小黑猫去玩，绮凌找了棵大树倚着乘凉：“虽然挺值得，但是在这么爬几次......”

“你怕是离死不远了。”身后傲慢的声音接到。

绮凌被吓得一激灵，180度转了个身却没想到人离得太近，鼻子直接撞到了硬邦邦的胸上。

连忙后退两步站稳，绮凌揉着鼻子才看清来人。

他怎么在这里？绮凌还未开口，就是一个非死即伤的选择题。

“你是想被绑到张良面前还是直接跪在张良面前？”

绮凌心中嘶吼‘当然是一个都不想选！’，面上露出诚意的微笑：“那个，白凤兄对吧？咱们打个商量？”

“绳子可以给你绑松一点。”白凤接着说。

不是这个！绮凌垂下双眸，脑子转得飞快：“凌又没有去到镇子上，何必如此。”

她需要先搞清楚白凤与张良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是不让她外出，不让她去镇子上还是不让她见人。

强装镇定的嗓音换来一句“可以打个活结。”

绮凌过了几秒再接再厉：“而且不儿父母已经抛弃他了，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咱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在试探什么？”张良与我约定了什么吗？”

KO。

绮凌只得干巴巴回一句“没有，你在瞎琢磨什么。”

嗤笑一声，白凤放开手：“当个深宫的小公主不好吗，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个“死人”。”

看不惯白凤淡漠他人生死的态度，绮凌小声回了句：“就是因为世上有许多向你这般冷血的人，才会有好多”死人“。”

白凤没再理她，扛起她就要走。

“等，等等”绮凌尝试掰开禁锢自己的胳膊未果后放弃挣扎。正在思考能否用古早动漫里主角的嘴遁感化对方时，还没膝盖高的小孩儿忽然扽住白凤衣角，叨叨着“坏人你放开她。”脸因为过于使劲憋得通红。

“哎，哎。”绮凌连忙转头与白凤说，“你别伤着他，他还小。”

“你，你，你，你再不放开她肯定会孤独终老，天打五雷轰，在乎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孩子急得把学到的恶毒话语全都用在白凤身上。

白凤神色未变，周围的空气却明显冷了下来：“不想死就放手。”

眼见凤羽滑入四大天王之首的指尖，绮凌拧过身子慌忙说：“你别……这样你容我们沟通一下，就一炷香……不半……小半炷香，几句话！不耽误功夫！反正你那么厉害凌也逃不走，就当积德行善，让我们最后告个别。”

眼瞅白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杀死孩子了，绮凌急了又说：“孩子这么小就被抛弃，被人带回家当然要依赖养的人啊。那个人在孩子眼里肯定是天啊，你能想象把天毁掉的日子吗？就给我们一点时间，好聚好散说完最后几句话行不行。”

白凤似是被几句话刺痛，停下脚步，把表情隐藏在树阴中。终是随手将她往地上一扔：“半炷香。”

绮凌吃痛，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孩见状挡在二者中间：“不许你欺负姐姐，姐姐那么善良，不儿只剩姐姐了。”

白凤嗤笑一声阖眼未在搭理二人。

绮凌捂住孩子的嘴，生怕童言无忌惹得冷清的杀手来场割喉秀：“好了，好了，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好不好。”

“骗子。”小孩眼中蓄满了眼泪，又大声重复一遍：“骗子！听坏蛋的意思你肯定不会回来了！你不许走！”

欲抑先扬从一开就被戳破，安慰带来了反效果。小孩儿死命拽着绮凌的不撒手。离半炷香的约定越来越近，眼看白凤又开始把玩肩膀上的利器，绮凌抱过不儿：“……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妇人之仁。”白凤拽过绮凌，“落叶归根就好。”手便朝孩子伸去。

“不！”绮凌按住前行的手，“这是条鲜活的生命，你怎么可以！……弄玉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你！”

一句话应是触了白凤的逆鳞，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冷而压抑，令人呼吸都异常艰难。与之相比，曾经赤炼带来的压迫感仿佛就是让张良背四书五经一般不足为惧。

绮凌脑袋已经木了，可为了不儿硬着头皮没过脑子继续说：“她那么善良美丽，又怎会期盼你滥杀无辜。”

胡言乱语，毫无逻辑。白凤嘲讽：“你同情心泛滥管她，管我什么事。再说了，你管得过来？还是你数得清满山飘零的落叶？亦或是你觉得张良数得清？”

“可这落叶不应是蓬勃生机的绿叶，更不应是尚在发育的嫩芽！”绮凌脑子稍稍缓过来反驳。

“笑话，我需要懂你的天真过家家？”白凤失了耐心，一把拽过绮凌，小孩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却还是死命抓着她的衣角。

他会死的！绮凌想到。

不，他年轻，聪慧，充满活力，还没有感受过世界的美好，怎么能死呢！

从他口中听到的街头巷尾，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张良从未说过的世界。

蜃楼下的无心孩童第一次让她接触秦朝的黑暗，小屋中被抛弃的不儿让她第一次体会秦朝的黑暗。他们是光鲜亮丽的儒家带不来的，是寥寥几句的史书带不来的。

她不想他死。

而且她冥冥之中觉得不儿对自己很重要。

她顺着自己的思绪说：“凌……我确实想得很美好，但它怎能简单概括为天真过家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是你们不想数而已，只是你们不愿让人数而已！像你们这些战争狂热分子又怎会懂得休养生息，什么轻徭薄赋，均田制，安揖，什么休养生息之类的，就是因为你们秦朝才会内耗严重，汉朝……”

话还未说完，心脏便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死命捏紧。绮凌还未反应过来便双眼发黑，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黑暗中，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知月楼

坐落于桑海最繁华的地段，不同于别的青楼精致卖弄，知月楼反而呈现出一股大气典雅的感觉。更是以“温酒焙茶话诗篇，琴棋书画舞万千”吸引周遭无数文人骚客。

有红颜知己，有情郎私会，不过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张良与阿素的绯闻。

据说二人能否在一起，何时在一起已被悄悄设为赌局。

眼下押能的人越来越多，毕竟最具“竞争力”的对手木清据传寒了张良的心。

就连端茶的侍女都说张良先生刚出去云游没多久阿素便返乡了，如今张良先生刚回来没多久阿素也回来了，这不是情缘是什么。

而且啊，阿素回来才多久，今日他们已是第二次见了，还是张良先生主动来找，怕是离昏礼不远了。

屋内。

张良抿了口茶，冲对面星星眼的阿素说：“阿素姑娘，近日良要邀故人品茗，故人点名阿素姑娘，倒时还要烦请姑娘多操劳。”

阿素借着给张良倒茶的功夫又靠近几分，双手环上他的胳膊，笑着说：“哎呀，好说好说。张良……先生你让小女子干什么都行。话说上次的信您读了吗？什么时候您能答应小女子一次啊？一天，哪怕一晚上都成啊！”

“阿素！”旁边的掌柜气得算盘都拿不稳了喊道。

他可不想赌输，更不想失了小圣贤庄这么一个大买卖。

要不是这姑娘辩和之术高人一等，还有个能文能武的招牌，他现在就想把她送进旁边的怡红楼。

赶忙赔上讨好的的笑，掌柜说：“张良先生莫怪，阿素姑娘她就是这个性子，冲谁都。”

阿素将脸都贴到张良胳膊上，辩白：“才不是冲谁都这样，张良……先生您别听他的！阿素可是为您守身如玉！”

张良秉承着良好的教养才没把阿素失手抛出去，转头与掌柜说：“良与阿素姑娘有几句话要说，烦劳掌柜回避一下。”

“哦，好，好。”掌柜带上门，临走前朝不停揩油的某人瞪了一眼。

阿素才不管，笑嘻嘻朝张良咬耳朵：“什么事儿张良只能让阿素听啊？莫不是要杀人？阿素的价格可是很高的，不过张良先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代替。”手说着就向张良的腰带伸去。

一双手搭在她的腕上挡住去路，张良撇过紧闭的门窗，对上阿素湛蓝的双眸：“你好。”

他毫不意外看到了阿素恍惚的双眼，凝住的红唇，感到她漏掉的心跳，又在她寻找说辞前继续：“哈喽，哦啦，滋得拉斯特维衣杰。”

好了，他沉思，心脏都快停了，人已经可以充当屋外的门神了，答案昭然若揭。

张良悠悠问道：“你是何人？”

阿素才反应过来，立马移到案几后，摆出痞子干架的气势开口大骂：“WTF！That is my question! Who are you? Son of bitch I thought I could meet the real one. How dare you can lie to me!”

她在张良眯起的双眼中弱了气势：“How dare you……Hey, hey, are you joking? 大哥你开玩笑呢吧，古中文能蒙到就算了，古英语，西班牙和俄语你……。”

张良浅笑道：“良说了有一故人想要姑娘品茗，若不嫌弃，5日后亥时小圣贤庄见。”说完起身离开，不再管一动不动的“石俑”。

至于侍女们看到阿素之后几日望眼欲穿，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追加了二人能喜结连理的赌资一事，就是后话了。

咸阳

“陛下，已经处理掉了。”

“宫中不需要多嘴之人。若是再这样。”

“陛下处理了小的。”掌事太监连忙跪下担保。

嬴政挥手，几名太监上前收拾了茶具，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他回想起几日前与盖聂的谈话。

天问还是没有送出去。

公主也没有送出去。

威严自持的皇帝嘴角微微上翘，柔了双眼。

他怎么还和以前一般。

皇帝闭眼撑住前额。

他怎么还能和以前一般。

中车府令处

“大人，查到了。她与医仙在墨家的庇护下待在静湖医庄。外面机关密布跟踪的人不敢靠近，想等大人定夺。”

“好。”赵高扔下手中的情报，“这么多日总算有个好消息。”

自从朝堂上被李斯明里暗里针对，他被迫献上了仅剩的铜盒。虽然扶苏呈给皇帝时提到了自己令他颇感意外又欣喜，可梁子到底结下了，以后干事儿会麻烦很多。

他唯独不明白缘何被李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重视程度堪比从政多年的姚贾。

不耐揉了揉颞颥（niè rú），他确实需要时间重新理一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了。

探子公事公办问道“可需告诉阴阳家？”

赵高轻嗤一声，挑起探子的下巴：“你这么念着阴阳家。不如送你去如何？”

想到阴阳家折磨并把普通人活生生做成傀儡的样子，探子被吓得冷汗连连：“小的，小的不敢。只是大人先前与阴阳家有约，而且才从那里得到铜盒中“胡”字的消息，小的觉得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哼”了一声，赵高松开手，回想起前些时候月神有意无意的试探，说“与他们不必上心。哪日谁在背后捅一刀子都有可能。还有事吗？”

探子退了几步，回禀：“阴阳家曾经说的黄发蓝眸的人有眉目了。”

“吼。”赵高来了兴趣，“说说看。”

“属下重新整理桑海情报时发现探子曾提到过知月楼的头牌是个黄发蓝眸之人，看不出对帝国的爱恨但有一点属下觉得大人必定感有趣：他曾提过此人对世事时不时能流露出独到的见解，曾有数次令小圣贤庄的当家们都点头称赞。“给赵高一会儿思考的时间后，探子问，”大人咱们是否？”

“抓来吧。反正已经抓错很多了，不在乎这一个。”

“是。”

桑海。

“人快要到了吗？”

“鸽子传信说顶多还有5日”

“猫呢？”

“……没找到。”

一个巴掌拍过去：“还不去找！找不到猫，咱们都得提头去见。”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均田制：由北魏至唐朝前期实行的一种按人口分配土地的制度。封建王朝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小农耕作，土地为国有制，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

2.安揖：遣返安置流离失所的灾民，唐朝时候的措施

3.昏礼：从张三那里学到的，就是秦朝时候说婚礼的方式。看完感觉意境超级美

4.颞颥：太阳穴

情报小站：

1.“hello”，“hola”，“Здравствуй!” 为古英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俄语，在绮凌那个年代基本不用了，“你好”很少地方在用。

祝大家元旦快乐啊~1号应该会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