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远远跟着施文绝，自觉离得很远，忽然他从大路闪身向树林中去了，我看不到他，就赶紧跑了两步。谁知他竟在树后等我。

“小子，你跟着我做什么？”施文绝笑眯眯地低头问我。

我看他的表情，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吓得一哆嗦，但又冷静下来，想起来是我在跟踪他。“我看你凶相有些特别，特地来看看。”

“噢，你是算命先生旁边的弟子。”施文绝原来才认出我来，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他竟毫不介意，邀请我跟他一起去赴约。我现场围观了他与旁人的打斗，眼看他身受重伤，施展龟息大法，又看着村民将他埋入土中。我还好心，趁着天黑给他鼻孔上面挖了两个小洞，在他胸口上松了松土。然后就躲在树上等李莲花。

第一天我抓了一只兔子吃了。第二天我打了几只鸟吃。第三天我采了周围的几个果子果腹。第四天我真的有点害怕了，刚想把他挖出来，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世，虽然遇到的早了一些，李莲花还是那般缓缓而行，气定神闲的样子。我藏在树上，看他找到村民，来到施文绝的“葬身”之处，然后把他挖了出来，最后几下把他救活了。

我没有参与，是因为这是李莲花成名之所，自此他声名远扬，自此开启了他新的人生。

我跟他找到了莲花楼，此时的莲花楼已经有了模样，不过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没有马，却用牛拉车。我等到施文绝离开，我才上去敲门。与之前相比，我有时间，更有耐心。

李莲花打开门，我直接跪下，“求师父收我为徒。我可以替你浆洗洒扫，生火做饭，还可以挣钱谋生，求师父收留我。”

李莲花低着头看我，“孩子，我只是一个江湖游医罢了，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这莲花楼是我的居所，初心随意，方向不定。你还是回家去吧，你父母还在等着你呢。”

我低着头，总不想骗他，“我父母不在这边，在另一个世界。”

李莲花声音温柔起来了，“那你总有亲人吧，你跟谁一起住？”

“我的亲人都死光了。”药王谷那群人鲜活的面容在我眼前闪现，我发现的泪竟然还没流干，又抹了抹眼泪，“我一个人住。”严格来说是跟老乞丐合租。

李莲花一眼不发，我不知说错了什么，赶紧抬头看他。却看他一笑，“少侠真是好手段，竟可自己挣钱谋生，不知是做什么？”

我低头看了自己穿的一身合身的布衣，觉得没什么问题，跪着说道，“我给人看相，还有祖传的制香方法，可以制香赚钱。” 又抬眼看见李莲花点上了一炷香，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我，我听闻李莲花善麻药和迷香，所以提前服了解毒的药草。”

李莲花眯眼看了我，然后“噢”了一声，将香尖掐去，又若无其事地放了起来。我看见他耳尖有些微微发红。

“既是世家出身，我便更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还是回吧。”李莲花说罢就关上门。

我绝不能走。这一世我自小武功未成；在药王谷待了半年时间，只学会了制香辨药。这一世我若能学会扬州慢，下一世破局的机会才会更大。我对现在的自己唯一的期望，就是扬州慢，即便是死，我也要得到。

于是我跪着不动。

到了晚上，李莲花吃完饭推门出来，看见我还在，右手背在身后，“少侠何必如此，药王谷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我确实做不了什么。”

我仍坚持，“不需要师父替我做什么，只要师父能留我在身边，我便心满意足。”总有机会拿到扬州慢，实在不行可以等着跟方多病一起学。

李莲花似是十分无奈，“我呢，确实有不能留人在此长住的苦衷。少侠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求师父收留我。”我有我的坚持。

李莲花摇了摇头，从我身边走过，去打理他的菜和牛，又劝了我一番，回屋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日，他仍是劝解，还给我端了一碗米粥过来，放在我眼前，就离开了。我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膝盖疼痛难忍，饿的胃疼，那碗米粥引得我口水直流。可我心意已决，若是不能拜师成功，死便死了。后来太阳高照，晒得我头晕，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楼里的塌上，李莲花坐在一旁，“来，喝口水吧。”

我嗓子沙哑，“我不喝，除非你答应收我为徒。”我还在坚持。

李莲花无奈地看着我，“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拜师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再不喝点水，真的会死的。乖，别闹。”

我想抬手推开碗，却没有成功，“求师父收留我。”说完我就用尽力气闭上嘴。

李莲花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好，我答应收留你。你快喝吧。”

“你答应收我为徒？”我破着嗓子向他确认。

他点点头，见我还是不喝，又无奈地重复，“我答应收你为徒。快喝吧。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欠你什么。”

我终于喝下了这碗水，好似甘霖滋养我的心田。

我在莲花楼休养了好长时间，才恢复正常。中间李莲花还连人带楼一起去陪我拿了行李，我给了那老乞丐一些银子，让他自谋生路。

李莲花在一旁看着，抬了抬眉毛，“一个人住？”

我理直气壮，“一个人睡一间房。”

晚上我把手里的银子都给了李莲花，他又递回给我，让我负责买菜做饭。于是第二天早上我给他端了碗米粥，中午我又给他端了碗带肉的米粥，晚上又给他端了碗带菜的米粥。我确实不是故意这样的，实在是做的菜糊的没法吃了，还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灰。

李莲花拿着碗笑着看我，“你会生火做饭？”

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面试的时候总得把自己吹嘘一番，我以为上一次做过应该就能成，谁知生火做饭竟是一门技术活，“之前成功过一两次。”

李莲花吃得不嫌弃，也没再说他自己做饭的事。

在莲花楼，我每日打扫、做饭、浇菜、喂牛，有空制香拿出去卖，晚上自己修习之前学的内功，李莲花偶尔带我出去“看诊”，我在一旁帮忙。偶尔施文绝也来拜访，他看我好像有点眼熟，但还是没认出我来。日子竟然也过的飞快，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时间。

一日，早上起来的时候，桌子上有张纸条写了“几日便回”四个字，李莲花竟然不告而别。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一边做粥一边想，突然想起他中了碧茶之毒，没过一段时间发作一次。难道是碧茶之毒发作了，他不想让我看见，就躲在哪个地方？

我又仔细看那四个字，有些抖的迹象。他可能是晚上发作，临时留字离开，应该走不远。我在莲花楼四周的树林里找了起来，终于在一个石洞里找到了他。

他面色苍白，全身颤抖，冷汗直流，“我这样子，吓着你了吧。”

我给他盖上被子，“我才是把你吓着了，不然你也不会收我为徒。若是不舒服，还是呆在楼里比较好，外面还有野兽，不安全。”

我又走了一趟给他送了一碗粥，扶他喝了，守在一旁。待他好了一些，我搀着他回到莲花楼，我不禁抱怨，“你不是说你看开了吗，那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为了避我，那么难受还走那么远。”

我一转眼却看见李莲花平静的眼神竟起了些波澜，似有一颗小石子没入其中，却再无回响，“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在意。”我赶紧补充道。

待到他好了，我们又一起上桌吃饭，他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却想明白这是个好时机，“师父，我之前在药王谷见过有人中碧茶之毒。”这却是我编的故事。毕竟时间有限，早一些学会扬州慢，就能早点被李莲花指点。谁知道他后面有没有空教我。

李莲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向周围看了一圈，似乎有点紧张，“是吗？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见他耳朵下面有三个洞，有些奇怪。而且很快就死了，碧茶之毒，无药可解。”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莲花盯着我的眼睛，挑了挑眉毛，“那他是何人，家住何处，为何而中毒？”

我怕说多了露馅，“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耳朵下面也看到了三个洞，而且你发作的时候情况与那人一样。”

李莲花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呢？”

“这毒无药可解，但若有很强的内力将毒逼至一处，就可以延缓毒发，延长寿命。”我也紧张起来了，“我之前跟叔叔一起出诊见过你，你是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死了，我是李莲花。” 李莲花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你非要拜我为师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心思重的人，更喜欢跟简单直接的人交往，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我猜测，可能是减少相互误判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