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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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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南方湿冷,隋霜早早便穿上了最厚的衣服。

她下楼迎人,一身沉重的大氅好像比她还要厚上一些。

春桃边扶她,便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姐,这老道失了民心,他不去给老百姓磕头谢罪,来咱们这里做什么?”

她这话说完,一行人也就到了客栈的门口。

正中间是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的三皇子,一侧是欲言又止的沈言之,另一侧就是净安道长。

隋霜无视了这几人的来势汹汹,询问:“不知道三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净安道长见隋霜出现,先是冲着三皇子示意,转而又对隋霜说:“无量天尊,自然是与大人的职务有关系。”

三皇子就全然没有了这净安道士的沉稳,好不容易抓到了隋霜的一个把柄,立刻说:“隋霜,你前来寸照乌县女子的下落,却是到了如今还没有任何动静,就不怕本皇子上奏,参一个失察之罪吗!”

那边的净安笑呵呵的唱起了红脸,说:“大人,这溯州城中如今人心惶惶,生灵涂炭,死者愈增而生门不见,老道夜观天象,发现是在张知府家行窃的盗贼偷走了张府的宝物,故而才有了如今这一出灾祸。”

老道说得情真意切,好不动容。摆明了自己控制不住死亡人数了,就将这蛊毒之事干干净净的推到了盗贼身上,言下之意更加明了了。

不是我不能抓鬼,更不我的符篆不灵,绝对不是我骗你们,是你们自己欠下的罪状,是官府的不管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道一派的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什么有温度的话,他将责任一推二五六,说:“这女子失踪事件在溯州一直都是张知府在受理,大人来了之后从未查过案子,这盗贼盗走了镇宅之宝,还一把火将张府的书房烧了个干净,这件事应该是大人您负责啊。”

净安含着恶意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经风的女人,整件事情下来,他也看出来是有人要害自己了,即便是没有看明白到底背后捣鬼之人是谁,这里面嫌疑最大的无疑就是隋霜了。

管他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钦差大人,如今这样一个大好的甩锅的机会,净安昨天晚上想了一宿的恶毒点子,拂尘都快薅秃了才想出来。

而了解了很多的春桃也在担心这隋霜,隋霜传播流言捧杀净安,但这老道却直接将这件事情栽赃到了盗贼的头上,这可如是好。

眼下这堵在客栈的架势,怕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让隋霜去找这个丢失的盗贼,这个盗贼在哪,到底偷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时隔了这么久,再去搜查盗贼,无疑是大海捞针。

三皇子坐在华贵的座椅上,整个身子都依靠在美人柔软的胸脯之中,他兴奋的拍手称快:“隋霜,快去找,你要是找不到,你就是失职,等着被罢官吧!”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幸灾乐祸,总算是找到头替罪的羔羊可以栽赃嫁祸了。

全场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隋霜说不公平,他们甚至送了一口气,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欲念,想要看这个易碎的琉璃美人低下她昂贵高傲的头。

可是隋霜落落大方,非但不惊讶,反而像是一早准备好的。她反问老道:“净安道长,敢问,您说着城中出怪事是因为张府的镇宅宝物失窃,那倘若隋某将这宝物寻回,但是今夜还有死人出现,这可是该如何是好。”

老道内心窃喜,一点也不把隋霜的话当回事,直接爽快回答:“当然,有了这个宝物,自然就可以化解掉溯州城的妖魔鬼。”

隋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追问:“倘若这信物找到了,但是溯州城中还有因此而死的人呢?”

老道拂尘一甩,好像真有了驾鹤飞仙的神韵,他朗声说道:“那老道以死谢罪。”

隋霜拍手,转头就答应下来了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非常地爽快利落。

老道看着隋霜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清醒,察觉到自己签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讪讪的退回了三皇子的身边,不过是个女子,她不会真的找到盗贼躲藏的地方吧?

***********

隋霜在老道的后悔中,慢悠悠的说:“既然诸位都同意将这件事情交给隋某,那从今日起,动用所有兵力,全城抓捕。”

三皇子十分震惊,但是又想到,那个莫须有的盗贼有可能已经早早出了溯州城了,可能根本就不在这城中,当下又放心起来。

想起自己屁股上那一顿还没有好利落的板子,还有来的过程中受的那些折腾,当场恨得牙根痒痒,三皇子李秩立刻接着道:“隋霜,道长都已经发了毒誓了,你若是找不到盗贼,又当如何!”

隋霜连眼皮都没抬,轻飘飘回了句:“听凭三皇子处置。”

旁边的净安赶紧过来弥补自己的错误,给三皇子递小话:“殿下,这不能一直找下去,总得有个时间限制。”

“好!今日夜晚午时三刻,你要是还抓不到这个盗贼。”三皇子上下打量着隋霜,慢慢说:“你就跪下来,给本皇子磕三个响头,然后跪着爬过来,舔本皇子的鞋底。”

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去大海里面捞一根针,这根针还没有任何的样貌特征,这怎么可能?!

可是隋霜却面色不改,再次点头。

三皇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便收拾东西走人了。

隋霜领了个天大的任务,却比在场的各位谁都要悠闲,自己又翻了本经出来一行一行的抄写。

春桃都快急疯了,可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隋霜都不听,就向旁边最近都没怎么作妖的徐宁妄求助:“姑爷,您劝劝小姐啊,这三皇子不是要借机羞辱我家小姐么!”

徐宁妄低头,看着隋霜抄写一行行小字,其实她都不是在抄,她完全是在默写,除了间或脖子酸痛要抬抬头,其他时间根本没有看过经书一眼。

从最开始接触的时候起,他就发现了隋霜这一异于常人之处。

她的头脑非比寻常,所有的事情只要经历过,在隋霜这里好像就永远不会忘却,所有的东西都被储存了起来,成了一本严丝合缝、逻辑详实的书,她甚至能准确念出以前某一天某个时刻的天气。

也就是说隋霜人生在世的每一天,所有的痛苦、难过、悔恨、愤懑,一丝一毫都不曾忘却,不曾少过。

她甚至记得战场上每一个死掉的士兵的名字。

隋霜的小字乍看娟秀整齐,细看却发现每一个笔触收尾的地方都透着一股子张扬与狂放。

他们上辈子斗了七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隋霜,徐宁妄对她今日的事情做了判断,肯定道:“你根本就不需要去找那个盗贼,你知道这个人在哪里是不是?”

隋霜平稳的笔尖儿一顿,又接着写,这次她没有抄经。

而是用那根狼毫毛笔一笔一划的写了三个字,徐、宁、妄。

笔触更软更慢,收笔更圆,稳稳拉上去的钩儿翘起小角儿挠着他的心,徐宁妄觉得手心有些痒,他一点一点蜷起了泛着粉的手指。

漫篇经书垒卷,她每一个字都记得,每一个字都熟悉,却是半途而废,以徐宁妄做了结尾,而偏偏这三个字,最是陌生。

隋霜推了誊抄的经书,说:“不错,答对了。”

春桃一见她家小姐胜券在握,也不慌了,立马跟上询问:“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抓人啊。”

“自然是这溯州城中最大的青楼,醉仙阁了。”隋霜回答完又纠正说,“还有,不是抓人,是去请人。”

醉仙阁中。

隋霜穿着一身的素裙,坐在了房中主位,她只品茶,不说话,任由一旁的蓝玉烟笑僵了脸。

这位在人情世故场上闯了多少年的老板如今却是越发的心里没底,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坐在这里的这位到底想要什么。

蓝玉烟赔笑:“哎,我说大人啊,您这忽然光临小店,是为了何事啊。您要是想玩,草民这里可不止有姑娘,还有一群青壮的大小伙子,保您满意。”

她照常的将绣着莲花的湖蓝手帕向前一抛,带起一阵的香风,这是个惯常勾引男人的动作,却没成想隋霜一抬手揪住了手帕,将这位艳色无双的女老板拉到了身前。

隋霜用素白细瘦的手抓牢了这方巾帕,抬起的眼睛带着钩子,她说:“别啊,就要姑娘。”

蓝玉烟也不敢往回扯隋霜手里的东西,勉强笑着说:“您要、要姑娘也、也好说,我这儿啊,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有。”

这话说完,她就想往回撤,可是隋霜抓着巾帕的手忽然松开,一把攥住了蓝玉烟的手腕,拉近。

隋霜低头,在这截皓白的腕子上轻轻嗅了一下,随着动作,她脸颊边的青丝滑落,正好扫过那一块小小的皮肤。

蓝玉烟紧跟着一哆嗦,便听到隋霜说:“唔,就要蓝老板房里那个受伤的姑娘,你说如何啊。”

霎时间,蓝玉烟脸色大变,一把扯回了手腕连连后退,张嘴就想要叫人快走。

隋霜却不以为意,说:“蓝老板是想叫人赶紧跑吗?没用的,全城都被我包围了,你那位受伤不轻的贵客,是要躲到哪里去呢?”

她抽了把刀,这刀挺重,压得她手腕都往下折,隋霜使了点力气才提起来。

她一步步逼近了退无可退的蓝玉烟,非常费劲地将刀架在了蓝玉烟细嫩的脖子上,而后温声开口:“蓝老板,别怕,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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