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严延的电话后，沈煜升提前结束了和几个高管的视频会议，驱车赶到了那个地址。

在他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严延还在看那本档案，神情复杂。

沈煜升问他：“怎么了，人跟丢了？还有黄迅的人去哪了？”

严延把档案合了上去：“我把他们支开了。”

在更加疑惑的目光下，他直说道：“我刚刚看见易畅了，他从那个房子里面出来倒垃圾。”

沈煜升愣了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问的，”他把册子递给他，“这个叫张妍的人，以前换过几次身份。曾经用过的名字也记进去了，但是资料缺失很严重，包括她的子女，九年前的经历都没有记录。”

沈煜升打开了那本他很久没翻开的册子，确认着他的说法。

如严延所言，久远的信息都不在了，但这原本对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凭盛业的人脉眼线，用寥寥这几年的信息找到人虽然需要一些时间，但不是不可能，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但眼前出现的状况，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严延问他：“你知道易畅有什么亲戚吗？”

他想了想：“他爸在他高中的时候出走了，后来再没回来，其他的不清楚。”

“那他妈呢？”

“很早离婚了，我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起。”

现在想来，他们两个人的相遇其实缘于易畅的父亲。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不太友善且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即使易畅没提过，他也能猜到他父母婚姻破裂的理由。

“那这么说，这个张妍要么是他的妈，要么……”严延眼珠一转，“就是他的女朋友。”

感觉到对面投射来的锐利又复杂的目光，他忍住笑：“抱歉抱歉！不好笑，不好笑。”

玩笑归玩笑，其实谁都清楚，两种可能同样糟糕。

这时，严延看见人从门里走了出来，便提醒沈煜升：“快看，是不是！”

车已经提前移了位置，从他们的角度能安全地观察到那边的人。

只着了一件帽衫，穿着深色牛仔裤的青年正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说着话，他笑得眯起眼，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脸上洋溢起许久未见的明亮神采。

随后，他跟里面的人招了招手，提了一袋东西就离开了，没有看到停在巷角的车。

严延拍了拍他看得出神的上司：“接下来怎么办？”

沈煜升想了想：“先进去吧，东西带上。”

“你是说所有东西？”

确定女人的住处后，今天的原计划本是由黄迅手下的三个人行动，后来因为有个人受伤出不来，严延就给替上了。其实这种灰色地带的活动他从没参与过，这次不过是硬着头皮来“长长见识”，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赶上了突发事件。

他说服了另外两个人自己一个人能对付，便拿来了必要的应急用品作为最后手段，就等着沈煜升过来发号施令。

……但就目前形势而言，他觉得他们应当慎重考虑这最后一步。

然而沈煜升没怎么犹豫，点头道：“都带上。”

等到夜渐深，巷子基本没有了人，他们便提上东西走到屋子的门口。

兴许是这一带治安比较好，大门竟然会忘记锁上。他们摸黑往里面走，找到了那个门牌号，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大概已经睡着，敲了很久才有了脚步声，念着：“这么晚了，谁呀……”

严延道：“伯母您好！抱歉打扰了，我们是易畅的朋友，他说他有东西落在您这了，让我们帮忙拿一下。”

“哎……”

门很顺利地开了，越玲正睡眼惺忪，看着面前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时霎时清醒了过来，想关门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唔！！……”她的嘴很快被捂住，整个人被推回了屋子里，沈煜升转过身将门倒锁了上去。

严延对她快速道：“听我说，我们不是来害你的。不要大喊大叫，否则我就用胶布把你的嘴封上。配合一些大家都方便，可以吗？”

女人慌忙点头，等他松开手后喘了很久，整个人垮在了椅子上，抬头带着畏惧瞪视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闯到我家？！”

沈煜升仔细观察着她。

因为整过容，女人的五官和照片上相差有些大，但是基本的轮廓还是没有变，易畅的脸型和眉骨都和她很像。

他的心不禁一沉：“我相信你很清楚，张女士，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你手上的东西，你已经留了太久，是时候交出来了。”

女人身子颤了颤：“早就烧了……早没了。”

“这个理由不够好，”沈煜升靠近她几步，“而且就算我们信，我们上面的人也不会信。我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希望你能理解。”

越玲看了看面前这个浑身凛冽气势的男人，手开始疯狂发抖，只能闭紧了眼不出声。

“或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吗？”

很快，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干净整洁的支票，金额五十万。

见她没有反应，严延将手上的大号手提箱放在她腿边：“或者你比较喜欢现金？”

越玲愣了一会，随后伸手将沈煜升手中的支票抽走，使了狠力撕碎后扔了一地，哆嗦着道：“广元他人呢？！你让他出来见我！”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沈煜升想了想，淡道：“如果张女士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添，这不成问题，但是盛总他是不会出面的。”

女人咧开了嘴，神经质地笑了：“哈哈！哈哈哈……那我的，我的孩子呢？……”

她突然露出了恳求的神色，看着他轻声道：“你让他来见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沈煜升不明所以，皱起了眉：“你说的孩子是谁？”

对方听了他这话，笑得更大声了，一旁的严延都出了冷汗。

女人眼中甚至都有了泪，声音变得沙哑：“你问得好啊，他是谁？他现在叫什么？哈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煜升已经有些看不下去，知道她是不准备说了，便道：“……那就失礼了。”

他看向严延，他对他点了点头，用已经戴好手套的手开始在房间里找那份资料。

越玲看着他从床底搜到倒放的水桶，再从桌子上的物件到不起眼的各种角落，最后搜到衣柜时，她终于忍不住冲到了柜门前，大喊：“休想！你们这些畜生！！”

她怒目圆睁，浑身紧绷着与他们对峙，好似身后便是她这余生的救命稻草。

严延无法，只能上前一步将她控制住，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沈煜升打开了衣柜，很快找到了放在角落里的盒子。

当他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发现女人的眼神立马变了，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便确定拿对了。

正当严延准备放手的时候，手却被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差点大叫出声。

在女人扑向桌上的那把水果刀之前，他迅速拿出准备好的沾了药的手巾，用力捂了上去。

药效很强，女人很快昏了过去。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两个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沈煜升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带走吧。”

严延扶着人，抹了抹额上的汗道：“还要带走？放这里不就行了？”

他斜了他一眼：“你以为黄迅这么好对付吗？上车再说。”

两个人小心地走出房子，开门将人放在了后座。

整个过程就像杀人抛尸，严延坐回车里后还心有余悸，他大喘着气，等车发动时才发觉自己坐成了副驾的位置。

“……我开吧，你休息一下。”

虽然沈煜升看起来比他好很多，但从握着方向盘的微颤的手指也能看得出，他其实也并不平静。

他看了眼后座，无奈道：“接下来怎么办？把人送去黄迅那里吗？”

“不行，”沈煜升看了一眼后视镜，“现在还不确定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等看完再说。”

“不是……”严延睁大了眼，“你不能没想好就把人带走啊！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随便丢哪儿吧？！……”

沈煜升看向前方，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我想带她去做一个检查，你帮我找人安置一下，黄迅那边我会处理。”

“检……检查？”

他更听不懂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这个女人的精神是有点不太正常，但是这轮得到他们来管吗？

“差不多得了吧煜升，这种事用不着我们插手，不是还有易畅吗？”他想了想，“话说易畅那边你准备怎么解释？估计这位应该就是他妈没错了……”

“……”

大概两个人都有点累了，空气安静着，似乎没有人琢磨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沈煜升开口道：“严延，你帮我查一下盛家姐弟两个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查他们干嘛？你要害我掉脑袋啊！”他觉得他上司的行为逻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难道是上班上出毛病来了？

“你放心，有我担着不会有事。动用所有资源查，查出来就马上给我。”

现在，他心里一个沉重的疑惑，已经压过了所有其他的事。他想抓住的东西，似乎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覆水难收的慌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迫切要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