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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此路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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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街上行人一下落得匆忙,不少借雨势躲进各家店铺,廊下巷陌很快只剩映着模糊倒影的地砖。

金尚之透过屏风望着望不见的天色,缓缓呼出热气。

“这雨下的,好似春天就要到了。”

徐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实心的云锦阁屏。他张张嘴,组织了会儿才试探的轻声道:“尚之,刚去见那位故人,谈的如何?”

他望回眼,对上徐岑略不自在的面容。

“故人……是我天真了。”金尚之忽起身走到屏风边又望向外面,“徐岑,我可以信任你么?”

“当然。”徐岑脱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也起身,“要我办什么事么?”

“即日启程,去州宁。”

“啊?这么远,什么急事?”

“不要问。”金尚之轻顿,“带些信得过的人,从北间月走,别从长安街绕,尽量注意隐蔽身份。此事……万不得已不要伸张。落脚后就仔细收集附近情报,等我会合。”

金尚之少有这样干脆的命令,徐岑知道,他这样说,一定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他也不能多问。

“好。”

“今日之事毕,我也会暂时离开,永和这边的事宜会交托给珠玉。要办的事有些复杂,你可能会等上几天。最近凌沃也在州宁,若你们与他们碰面,就说是来接手厥古的货物。此人要格外小心,切记,不要与他深谈,否则祸患难料。”

“知道的,我一定小心。”

“嗯……暂时就这些,你去准备吧。”金尚之转身朝他微微颔首,拂袖起步,“约期提前,当真是因为这个变数么……”

他直接从眼前掠过,软袖拂起清风。徐岑目送他喃喃阖门而去,也动身绕过一端被屏风遮掩的墙角走了。

再入廊亭,茶已换了新的。借云与传话的小童一道静立门边候着,稍许两人动身为来人掀开珠帘。

金尚之还是闲散打扮,只是与两人单独见面时的神情稍异。现下目沉如鹰,深晦难猜,俨然已是会长形象。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小童端着什么,默声跟到三人身边。

沈客往那瞥瞥,里面是两块牌子。

惯例互礼,入座。

沈客的眼珠小幅在谢长安和金尚之间来回打量。三人都未说什么寒暄话,甚至还没说过话,只是各自眼神来回,似乎都在等谁开口。

看样子,桌上三人都是两两间互相认识,也不难怪。沈客很快停了打量,脑中逐渐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不论站在何种角度,他都是外人。安乐与永和行商早为惯事,中景商行近年来发展势头凶猛,早已成了永和不可忽视的大头。想要赚他国的钱,想必金尚之和安乐的各位大金主早打过交道。谢长安虽与他们并非同道,却因这般无差别的赚钱方式自掌安乐的地下势力,他与黑市关系密切,想要前路顺畅,巴结他便是免不了的。

呼……谢长安太贼了,长安街根本就没有眼线,这一块明明是最主要也最重要的消息,竟然一直空缺着……早知道要着手,真该好好训练批人的,这下只能从他身上套话,啧,真是麻烦。

想想这件事起初,本就是要谢长安建商道,当时可没我插手,他既来了,必定早就想好对策。想要成功光靠威逼利诱杜忱他们肯定不现实,若永和真无官员知晓,那找金尚之,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的。

真笨,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谢长安和金尚之早就有约,要我帮他什么事?显得我很殷勤一样,他也不说什么……还在继续和金尚之一起演我?呵……幸好,还不至弄巧成拙,勉强算个将计就计吧,也不算亏。

我真是……在他面前太放松了,坑都摆眼前,一个一个踩。昏了头了。

冗长的沉默,茶面的热气都淡了一半。

“没想到才这么会儿,公子已经给我做了笔大生意。”

终于有人开口,是金尚之。

他转向沈客,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似笑非笑的道:“清籁。曾也有人取下它试之,最终都被留下了。果然,再好看的饰品也要由相配的人来相映生辉,公子这一趟,当不虚此行。”

沈客回他以微笑,“会长美赞,不胜荣幸。实不相瞒,清籁与我少时一处居所的风物十分相似,我久未回望,不想能在此处见到它,勾起了太多回忆。想着许是有缘,就买下了。不过也要感谢谢公子慷慨。”他又看向谢长安,笑意不减,“是他赠我的。”

“赠你?”金尚之微露惊讶的瞥向谢长安,旋即似了然于心的复笑,“佳人怀伤,谢公子慷慨解囊讨得欢心,这一笑千金,金某也是喜闻乐见。不过风物尘趣,全靠匠人名气烘托,论精致不比小物录,论奢华不比瑶宫赋,二位独爱清浅情怀,倒是让人欣赏。”

“过奖。”谢长安也礼貌的笑应。

“好了,闲话不多说,你们也不想听。”金尚之懒懒的呼口气,右手轻抬,身后小童将端台放到了桌上。

小童随即退回原位,他继续道:“二位来意早已说明,我也不多废话。这商道一建,目前的好处自然是更多的,我想了想,也不失为一种新象。这是中景商行的通行金牌,持它就代表我的意思,用来应付那些人,足够了。又感念二位辛苦前来赴约,这另一块,就当是我赠予二位的礼物。若日后有需要,只需持此牌,中景之内,尽可畅行。”

谢长安看眼牌子,它巴掌大,镶着金边,上刻“通行证”三个大字。

“既然会长有意,那我们就不推辞了。”谢长安抬眼,“协议已成,也多谢会长包含。”

“哪里,逐利之人罢了。”金尚之缓缓起身,“事已谈成,若没别的,我就先走了。二位也可继续在铭阁逛逛,若想赏景也可叫人布置茶点。请自便。”

他转身起步,一会儿忽又停下侧过脸,朝谢长安婉笑,“公事已了,倒是差点忘了私事。长安,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然后回脸,再不停顿的走了。三位小童朝两人别礼后也跟着都走了。

珠帘落静。

沈客端起茶杯,将温茶一饮而尽,接着拿起金牌细细摩挲端详,嘴里跟着一声冷哼。

谢长安垂眼看着他,支起下巴慵懒的倚到桌上。

“你冷哼一声什么意思?”

“长安啊,叫的可真亲密啊。”

“这是我名字,不然怎么叫?你也可以这么叫啊。”

“呵。对了,你前头说给自己取了字?说来听听呗,我身份太多没办法,名字一大把,你一天换一个多新鲜。你也告诉我几个呗,不然我该叫厌了。”

“不好听。”

“我也没指望能好听到哪去。不过自己取的字,总带着些寄托,我不会嘲笑你的。”

“呵。”谢长安动动脖子,倚的角度更大了些。“渊宸。行舟怀瑾煜,临渊望紫宸。”

“哦?”清籁轻晃,廊间空静,这些距离倒也落得声响。沈客停下指尖动作,倾过脸,“你这字取的,是真不怕被人通报?还解释,那我是不是该直接把你送到朝前,不然都浪费了你这两句?”

“你要问的,我不得解释个清楚?”谢长安懒懒笑着,“归雪二字易懂,不用我说你也写的出来,这两字不好猜,尤其是第二个。”

“确实。”沈客缓慢点头,“唉,这两块牌上还有小字呢。我本来还想他这么好心,我们留着给他们干嘛,一人一块多舒服,结果一块上面写着镇安军通商专用,另一块倒干净。真是,果然生意人的脑子,猜不得。”

“一人一块?你想得倒美。”谢长安立马嗤笑,凑过身来也看。

一块金牌的背面还真刻着小字。

他连连唏嘘,啧了三声才道:“你不会就这么会儿,已经想好这块牌子的用处了吧?”

“金尚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沈客看向他,手里晃晃牌子,“不过用处我倒真没具体想好,总之是个好东西。”他又瞥回牌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平白无故这么送,想来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物件。或许真是与人方便,毕竟这种地方的规矩实在多,总免不得耽误什么。”谢长安又倚回原位,“你方才气他叫我亲密,就不好奇我与他的约定?”

沈客一顿,放下牌子推开端台,也支起手倚到桌上与他面对面,不禁戏笑道:“怎么,我不问,给你急了?”

“那倒不是。就是怕你到时候突然来那么一下把我吓着,早问早安心。”

“嗯——”沈客戏意不减的拖着长音,两眼珠一转,忽一眼可辨的转了甜腻,细声道,“我当然好奇,而且金尚之开口前我才想到这该是你们合着演我呢。不过嘛,不难怪,可以理解,而且应该是我插手之前做的约定,所以跟我关系不会太大。所以我自然就更在意那声称呼。”

“关系倒确实不大,但谁知道呢。”谢长安微微支直脸,“不过你这么在意,日后回了安乐,岂不得一直生气?或许在外交际我不如你,在安乐,我还是有些自信的。这么叫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办?”

“捱着呗,嘴长在他们脸上。”沈客鼓鼓腮帮子,“然后我也可以让认识的都叫我这么亲,大家不就扯平了?多好办。”

谢长安撇撇嘴。

沈客忽直起身,双手摁着凳子一转,严肃的正对他,“唉,你方才当着他们面,是不是亲我来着?”

“对啊。”谢长安也直起身,不过一只手臂还是横在桌上,“你之前不也当着刘佩咸他们面亲我,我总得还回来。”他一笑,“小朋友,耳朵红了。”

闻言一僵,沈客倒没立刻手忙脚乱的去摸耳朵,只是像被锢住似的看着谢长安。片刻,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飞快发烫的脸。

谢长安看的实在好笑,心里却又舍不得就这么笑话出声。他便目不转睛的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自耳尖到耳根红至发透,又漫上脸颊轻易浸染大片,不及久留就直接蹿下,沿着脖子滑进绸衣遮住的地方。

也不知沈客是烧傻了还是坏了,目测或许还在脑中想些无法描述的,这眼睛迷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他怎么了。

“沈客?”

“唔……”

他轻唤,他傻傻应着。

“阿雪?”

“唔!”

他又唤,他一颤。

“猫儿?”

他不应了,整个人大颤,屁股一歪,直直朝外摔去。

谢长安连忙起身,头着地前把他接住了。

不过沈客的腿还是躺了地,凳子转了几个圈滚到了一边。

他伏在谢长安怀里,身子软的跟滩水一样。

谢长安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念及他脸皮没笑的那么大,将他稍微拎起调整成舒服些的姿势后,抱着他一起坐在地上。

“你是想到什么东西了,嗯?这身子软的,我都差点不敢捏了。”

“唔……”这一摔,沈客算是回了神智,可身体反应的迟滞性太长,他只能伏在谢长安身上,连动都不敢太动。“自然……是想到,那些画面了……”

“我说呢,这一下子的,屁股软的坐不稳,那地方倒硬。”

“别!”他近乎呻/吟,使劲把脸塞进谢长安衣间,“别说了……”

给沈客调位置的时候,本来没想碰到的。这回总算是懂了当初他见我这般的心情,呼……果然,怎么禁得住啊。

呼——

“好,不说,陪你冷静下来。”

“嗯……”沈客埋在那儿,声音出来都像蒙了层纱,“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街?”

“如果没多的事的话,今天就可以。”

“我想……回去的时候,去找个工作之类的活。”

“怎么说?”

“我在安乐,认识,熟知,可以说说话不那么戒备的,只有你一个。”

“……嗯。”

“你总要忙,也总不能时时被我缠着。帮你也好,与你作对也好,我至少不能只待在你家天天想着从你身上摸些什么。”

“暂居之所,你本就可以随来随走。”

“嗯……我再仔细考虑考虑。还有,这个耳坠,谢谢你。”

“记得还钱就好。”

“我回去就去赚钱,到时连本带利还你。要是还不起了,就只有小命一条了。”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想点其他的。所以,出去玩可以,别把命丢了,债主可是我,只有我可以。”

“好,我答应你,只是你的。其他的……就只能继续用第一次说的了,若还不起,我的所有,都任你差遣。”

大雨下了小半天,终于停了。凉风吹着军营的旗帜,没有早上那么冻骨,似乎真的多了些春意的柔和。

两人之后尝够了铭阁的茶点,也去一楼逛了。在廊亭赏过雨中街景,看过进州满城在水中朦胧成光点的灯笼,听过看不见却不减的人声嘈杂。

这样的时光,虽然不是心中所愿的定格,但若长久,也当长乐。

今日大雨松土,两国的驻军并未动身。谢长安在杜忱面前露出牌子时,众人也无异议达成了共识。

由于两人在进州停留过久,青冥卖完药就回去了。直到回到镇安军营,沈客才见到宋戌肃和那些暗卫。

宋戌肃面色和蔼,看着是会自动视为好人的那种脸。他也上了年纪,一把灰髯摸的顺溜,笑眯眯的一直露着慈祥,与阿虎和刘佩咸他们交流着。

那些暗卫便装,除了气质出众,也看不出其他与常人两样的。为了更快融入大家,也被青冥教唆着与他们说话打趣,总体一片融洽。

沈客若有所思的望着这一切,这边看到阿虎终于得了空,就招呼他过来。

“小公子,有什么事吗?”

他被沈客拉到一边。

“阿虎,我想拜托你个事。”

“尽管说。”

“今天晚上,我们就走了——”

“啊?今天就走了?”阿虎打断的快,完了才意识到,但也没多抱歉,仍道,“这么赶啊?就不能多留几天……”

“我也想啊,但要务在身,已经在这耽搁很久了。”沈客苦笑,尽量柔声安慰着,“这几天多谢你们和香夫人他们,整个衡泽的人都好热情,我天天都很开心,我也舍不得走。没事儿,现在衡泽到长安街的山路已经在修了,等路通了就好了,毕竟这边好多吃的那边都吃不到,我也会督促长安街那边搞快些。”

“嗯嗯,我们也加油,争取早日实现通行自由。”

“嗯。说回来,现在朝廷的人插手,虽然是你们的地盘,但也要适当收敛些。好好把他们拉入伙,这样以后出事了也一起担。”

“当然。”

“是这样的,我不是基本都在城里忙活么,其他也就和你们打交道,镇安军这边其实都是谢长安在管的。到时若要找人帮忙,我肯定也是更信得过你们。你们能不能,偷偷帮我盯着点儿,来往商客,对面儿,反正留个心眼儿,也别让镇安军知道。”

“这样啊……”阿虎挠挠头,“行,我懂。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呢?或者真有急事,存着等你来也过时了呀。”

“这废墟都还没清完,早着呢。那枚印章,谢长安也早跟你们说了,我昨天去哄杜忱的时候骗他说一起比赛,谁先找到以后路就归谁管。金尚之的通行金牌我给你们搞到了,宋戌肃和暗卫也带着懿旨来了,这段时间的精力,你总知道要花在哪了吧?”

阿虎贼兮兮的瞟眼周围,没人,又小声道,“包在我们身上,绝不外流。”

“嗯。按进程的话,长安街与衡泽的路该是先通的,到时候我会先传信给你个地点,然后你想说什么就都说过来好了,家常都行,我很乐意。”

“好啊,这好!行,就等着到时候路通,我们天天写信给你!”

“得了吧,到时候写着写着就累死了,吹牛。”

“嘿嘿……好像也是,你看着也累,毕竟没几个字好看的。”

“行了,就这样吧。”沈客笑着拍拍他手臂,“这边待会儿,我们就回知县府整理东西了,蹭完晚饭就走了。你们好好的,别出事。”

夜。

得知他们今晚就要走,香稚下了好大功夫做了满满一桌菜。与姜茗绮衣同坐一起吃饭,两人还是第一次。

过程一些些尴尬,不值一提。

他们相处不多,主要还是和香稚熟。但沈客常日在城里,比谢长安熟悉他们多了。

要说印象,两夫妻呗,唉。

大儿子在外面,不回来,小儿子也不方便多说。这老两口年纪也到了,也不懂收敛。

沈客也只能从香稚那听些故事,反正向本人问他是不敢的。那两人彼此亲,对谁都端着一张客气脸,不好开玩笑。

他现在就觉得让香稚忙起来,少受那两人的酸气,简直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香稚也这么认为,所以做事都格外认真。

马车装备完毕,小厮退开了。马儿悠悠晃着尾巴,目色明亮,映着灯火和无数人影。

街坊邻居围在门口,都来为他们送行。阿虎他们和镇安军白日道过别了,没来。

沈客望着他们,端正仪态,深深鞠了一躬。起身依旧暖笑,又转向香稚他们,同样鞠了一躬。

谢长安和青冥在一旁看着,微微朝他们颔首。稍后动身,一人进车,一人引马。

“夫人,各位,多谢。后会有期。”

沈客最后道谢,又朝众人挥了挥手,随后缓步跟上。车中伸来谢长安的手,他握住上了车。

阖门。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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